莲花洞内。

    云凫咬着牙，开始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灵脉。

    站在一旁的重华不忍看下去，背转过身。

    感受到身体中的灵力慢慢沉寂下去，云凫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冷了下去，那是从一出生就伴随着她的东西，是她生命中无法分割的一部分，如今却生生被自己取了下来，那份心中的痛苦远比身体的痛苦更让人难以承受。

    云凫闭上了眼睛，手上还在继续抽取灵脉，动作很慢很轻柔，只想将灵脉多留一刻在自己体内，但这样的过程终有结束的时候，随着她手掌的离开，最后一丝灵脉也被完全抽出，身体再感受不到一分灵力，如同一团终年燃烧的火熄灭后，只剩下苍白松散的死灰，而手中五色的流光，那么明亮，那么温暖，在这彻骨的寒洞中让人舍不得分离。

    这便是自己的灵脉啊，云凫痴痴地看着，心中苦笑了一声，原来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无畏，临了，还是有那么多舍不得。

    “去吧。”云凫将灵脉靠近自己，轻声说道，如同对一个多年的老朋友。

    一伸手，灵脉慢慢飞向封印。

    只要在旧的封印中融入新的灵脉，阵法会重新强大起来。

    云凫心中泛起几分苦涩，眼睁睁看着灵脉飞了过去，这感觉比直接死掉更难受，不晓得当时的朱菀和琥光，是如何做到坦然面对的。

    灵脉已经碰触到封印的表面，云凫心都提了起来，这团流光即将融入封印之中，自己所有的灵力也将注入其中，她仙术已至五级中层，这般修为应该能强化封印的力量，再维持至少一千年。

    封印感受到新的灵脉，上面的银色流光闪动了一下，但也只有那么一下然后便再无反应了，本应该融入其中的那团五色光芒依然停留在封印之外，二者根本无法结合。

    “这是怎么回事儿？”云凫大吃一惊。

    重华转过头来，看到这番景象，也是愣在原处。

    “我的灵脉……，为什么会融不进去？”云凫既是自言自语，也是在询问。

    重华也是愣在原处，显然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二人就这样对着那一团停留在半空中的五彩光芒，半天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只有一种可能，”重华开口道，“就是你的灵力与这莲花的灵力相通。”

    他说得很是艰难，大约也觉得这种可能几乎为零，但除了这种可能，他也想不出其它答案。

    灵力相通，云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并非不知道这种说法，而是也如重华一般，不相信自己会与这株莲花有灵力相通的可能性。

    因为，所谓的灵力相通，必须存在于仙灵与法器之间，无论是法器中的仙器、灵器或是神器中的任何一种，都是可行的，例如赤月剑与自己便是灵力相通，但重点就是，必须是法器。

    仙器，为仙灵所用兵器，以仙剑为主。

    灵器，是有特殊用途的物件，例如仙界用来在人间执行任务却不会丧失灵力的仙令玉牌，也有可以用来布阵的灵器，多是后人照着古神流传下来的方法锻造，威力自然就减弱了不少。

    神器，则是上古神物，多是由上古神灵用各种奇珍异宝锻造炼化的器物，注入了自身强大的灵力，既可炼化为仙器，也可炼化为灵器，但无论布阵还是其他功效，其威力都是普通的仙器和灵器无法比及的。

    但重点就是，无论是这三种中的哪一种，都必须是法器，而眼前的莲花，到底算什么？难道也算是一种法器，或者，更有可能，是一种灵力强大的神器。

    若要仙灵与法器之间灵力相通，便只能由法器来选择仙灵，而非仙灵选择法器，一旦法器将自身的一部分灵力注入仙灵身上，二者之间便达成了灵力的相通，仙灵不能封印或是毁掉法器，法器也不能伤害所择仙灵。

    “可我分明前几日前还能修复封印。”云凫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妖艳的莲花。

    她又试了一试，灵脉还是无法融合进去，无奈之下，她只能暂时取回灵力，这团亮光重新飞了回来，融入身体中。

    再次感受到灵力充斥全身，云凫竟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感，她一伸手，将小股灵力注入封印，红色的裂纹继续蔓延，一点修复的作用都没有了。

    “为什么会这样？”云凫收回灵力，再次凝聚更多的灵力修补裂纹，结果还是一样。

    她，真的被莲花认主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这朵莲花分明已经被封印起来，根本不会有任何的灵力外泄，更何况，除了三日前自己修复过莲花，根本没有再踏足洞中，这莲花，又是如何找到机会将灵力注入自己体内。

    重华眉头也是拧成一团，说道：“不管这莲花用了什么方法与你灵力相通，恐怕都是为了阻止你封印它。”

    也就是说，这株莲花不但有了灵力，还有了神识。

    云凫看着鲜红如血的花瓣，只觉得心中阵阵寒意，这花竟然早就猜到了她的意图，而今，封印不成，便只有毁花一条路可走了。

    再过三日，苍梧宫的大军便会到达洛伽山，自己还有最后三天的机会寻找生机。

    云凫心烦意乱，封印失败在她意料之外，她根本没有准备更多的退路，此时无计可施，她只能先和重华回书院，

    一路上，她所见到的洛伽山妖灵多是情绪低落，他们都知道仙兵即将压境，即便再如何掩饰，也掩盖不了心中的恐慌。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救他们了吗？云凫环视四周，山上还是一样浓重的红雾，在这儿的三百年，云凫也猜得到，这大概是九叶红莲为自己设置的屏障，却不知为什么明明被封印了，这红雾依旧不散。

    她目光看向一处，那儿原本是第三处禁地，自从无渊被抓走后，禁地中除了宝库还需要看守外，其余地方都可以自由进出。

    云凫心中一亮，或许，她知道哪里还可以寻到一丝希望。

    曾经的无渊居所，密室内堆满层层叠叠的书籍和笔记，云凫坐在桌前，一本本仔细翻阅，这些全部都是关于九叶红莲的资料，有些是无渊收集的，有些是他自己所著的研究，记录的内容十分详尽，云凫并非第一次查看这些书籍笔记，在洛伽山的三百年，她数次研究过相关资料，却根本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但这次，无论找不找得到线索，都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九叶红莲，仙界神物，无根之水滋养，已生长两万余年。”

    这是关于它的传说。

    “妖花异动，苍梧宫派数万仙兵围攻洛伽山，双方各有损伤，朱菀琥光以身祭阵封印妖花，可保三界数千年平安。”

    这是无渊的手稿，字迹虽然工整，但有几处的墨迹却化开，不知当时的无渊是怀着怎样悲伤的心情写下的。

    ……

    这些资料云凫全都看过，几乎都能背下来了，再翻一遍还是没有任何新的发现，她叹了口气，坐了一夜，天近黎明，只剩最后的一册手稿，云凫有些气馁，却还是拿起这册手稿，粗粗翻了一遍。

    翻到最后一页，云凫愣住了。

    这是一张她从来没见过的纸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