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冰冷，连嘴里呵出的气都凝成了雾。

    “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到底还要怎样捉弄我。”云凫喃喃自语道。

    没有人能回答她，除了外面呼啸的山风。

    “你到底，还要对我做什么。”云凫对着黑透了冷透了的房间吼道，好似那命运之神就站在这里，看不见摸不到。

    她失了亲人，失了灵脉，失了希望，她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只有这样，才能放过她么？

    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有冰凉的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滑下去，滴到她狠狠握成拳头的手背上，一滴两滴，慢慢渗入肌肤中，有更多的泪水落下来，来不及化开就继续往下掉，掉到早已烧成灰烬的炭盆中，激不起半点烟尘。

    三百年，她肩负着守护洛伽山的重任，日复一日孤独地修复着封印，即便如此她都从来没有掉过一次眼泪，但现在，她终究是撑不住了，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宣泄积压了许久的悲愤和委屈。

    “呜呜呜——”

    这命运，到底是负了她。

    屋子外面，元泽静静站在门边，听风声呜咽，看天色幽暗。

    睡至半夜，云凫迷迷糊糊中好似又回到了莲花中。

    周围还是一片白雾，随着远处原来越近的火光变得灼热起来。

    她又站在了自己面前。

    “为什么你要救我。”云凫竭力责问道。

    对面的“云凫”没有说话，一直微笑着看她。

    火光围绕四周，热气吹拂着她额上的碎发。

    云凫不甘心地说道：“你取走我的灵脉，却又要我活着，这便是你身为凤凰古神的怜悯么，这样的怜悯，我不需要。”

    对面的“她”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句什么，但云凫什么都没有听清。

    眼前白雾开始消散，云凫着急地喊道：“你说什么？”

    还还不及问第二遍，白雾便彻底散尽，只剩下刺眼的光芒。

    天亮了。

    云凫眼睛酸痛，她用手挡住眼睛，慢慢适应着指缝间漏进来的日光。

    她只记得自己坐在火盆旁边哭，然后哭了之后的事情呢？她是怎么回卧房怎么到床上的？为什么卧房的火盆烧了一夜竟然都没熄灭，反而还烧得很旺。

    外面没有下雪，是冬日里难得的晴朗天气。

    这屋子被火盆烘得热气袭人，云凫走到窗边吸了一口冷气，看着外面的清澈晴空，眼睛的酸涩感稍微缓解了些。

    走到外间时，她愣住了。

    元泽端坐在桌边，桌子上堆积了两叠案卷，他手中也拿着一卷，正在专注阅看，听到了卧房的动静，一抬头，正看到云凫站在门口，便朝她浅浅一笑。

    云凫坐到他对面，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夜。”元泽将看了一半的案卷放在桌子上。

    他神色和煦，仿佛昨日的失态都已烟消云散，今日又是崭新的一天。

    云凫见他还是昨日那套衣衫，而且纹丝不乱，便猜想昨晚他根本就没有睡过。

    “你不是回苍梧宫了吗？”云凫问道。

    元泽带了掩盖不住的倦色，微微伸展了一下身体说道：“绝音崖上僻静，又无人打扰，正好可以专心思考这些案卷。”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以前竟然没发现这儿是个好地方，以后我都会在这儿来处理公务。”

    苍梧宫地方宽阔，殿宇又多，他何处找不到一个安静又方便的地方，根本没必要专程来崖顶。

    “我想休息一会儿。”元泽脸上的倦色又多了几分，一改平日的稳重，露出难得见到的放松。

    外间放着一张躺椅，铺着一层软软的褥子，元泽便躺在上面，半眯着眼睛说道：“云凫，陪我一会儿，我好累。”

    大约是真的累了，刚说完，他便合上眼睡着了。

    躺椅靠窗，日光照了进来，他柔和的脸庞镀上一层淡淡的柔光，上面的五官都清晰无比，连微微闪动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神情平和，呼吸均匀，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

    他还是不明白呀。云凫摇头叹道，就算他整日待在这儿陪着自己，也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东西，就如同山崖上朽烂的树木，就算如何浇灌，也再发不出新的绿芽。

    方才元泽翻了一半的案卷还摆在桌子上，云凫粗粗瞟过去，正看到“噬魂术”三个字，立马就被吸引住了，不自觉就拿起案卷从头看了起来。

    案卷写得简洁，不过一炷香时间就能看完，上面只写了上元界各处又报了几起仙灵失踪的事件，同时也发现了很早以前失踪的几位仙灵，只不过，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灵脉受损，神智失常。

    噬魂术，云凫将案卷依方才的原样摆放在桌子上，心中并不赞同这说法，因为仙灵一旦中了噬魂术，混沌之中，只会依照生存本能，吸取灵气保持人形，却不会再有清醒意识去使用仙术，灵脉照理是不会有任何损坏。

    还有一点，灵脉与仙灵自身合为一体，游走在体内各处，除非仙灵自愿取出，否则任何人都无法从外面取走，且灵脉是无法分割的整体，不可能单独取走一部分，也就不可能只损毁一部分。

    云凫至今不明白为什么她在莲花中会被另一个“云凫”取走灵脉，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也曾猜测过，也许凤凰古神的那滴眼泪与她合二为一后，又重新幻化出另一个“她”，取走了她的灵脉，用灵力将她神识打回了原本的躯体中。

    但当时情况特殊，且全靠古神的力量才能做到，所以她只是失去了灵脉，却并没有失去神智。

    除非，云凫心中生出一股寒意，她曾融入过莲花的神识，看到九叶红莲的过往，她清楚记得，莲花曾经为了早日修成人形，所以不断吸取仙灵灵力，将他人辛苦修炼的成果据为己有，这些被吸走了灵力的仙灵最后也是疯了。

    而如今上元界这些疯癫的仙灵，情状与自己在莲花残识中所见过往何曾相似，极有可能也是因为被不断过度吸取灵力，才会灵脉受损，失了神智。

    如果是这样，那就算九叶红莲被毁了，这件事情根本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