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这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独属于他一人的隐秘,他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有人知道,骤然被人揭开来,他下意识地想要凝聚灵力,抬起了手才发现掌中什么都没有。

    “师父,你想杀我吗?”云凫看着他的手,挑了挑眉。

    即便聚不起半点灵力,无渊也不愿放下手,他愤怒、羞愧、不甘,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恨不能掐断眼前之人的脖子,因为他不想再听她接下来会说的话。

    但云凫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说道:“师父,你当初将元泽放在朗尘面前,是想用什么办法让他以为那就是他自己被偷走的孩子?是碧罗戒吗?我母亲戴在手上的碧罗戒,你就这样取了下来,放在元泽身上,你想让朗尘养大那个孩子,一是为了泄愤,想看着朗尘亲手养大朱菀琥光的孩子,这对毫不知情的朗尘可算是最大的讽刺,二是想让这孩子拥有荣耀的出身,万众瞩目的美好前程,得到一切最好的东西。”

    无渊猛冲了过来,抓住监牢的铁栏使劲地摇晃,想要把二人之间的这道阻拦徒手掰断,然后再亲手掐断她的喉咙,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手上的铁链被他拖动得窸窣作响,卷起了地上无数的草屑尘土,让本就昏暗的牢室更是一片灰蒙。

    “不,你不知道,你在乱说。”无渊疯狂地嘶吼道。

    他背负着屠杀夕悦和侍女护卫的罪名被关进最黑暗的牢房中,宁愿日复一日地守着那让人发疯的滴水声,也不愿意承认一句,他没有杀过那些人,因为他要守着这个秘密,这个由他一手造成的命运交换。

    这是他最得意的阴谋,也是他对朗尘最狡猾的报复。

    这么多年,他便是靠着这独属于他的秘密活着,在那些让人忍不住发疯的日日夜夜里,反复地品尝阴谋得逞的快乐。

    这是支撑他活着的唯一信念。

    然而,现在这秘密就这样被人无情地击碎了,同时击碎的,还有他最后的骄傲和伪装,和未来痛苦生活的唯一乐趣。

    云凫平静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因为崩溃而疯癫的样子。

    他后悔了,以前他曾有无数次冲动想杀了她,却都比不上这次来得强烈,他深深后悔放走那些轻而易举的机会,因为他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无渊用尽全力伸直了手臂,想要抓住前面的人,手上的链子与铁栏剧烈地摩擦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久违的挣扎出现在这座寂静太久的牢狱中。

    差一点,就差了那么一点。

    云凫没有动,就那样看着他,既无怜悯也无怨恨,一言不发。

    “咳咳咳——”终于,他停止了努力,颓然地坐在地上。

    “师父,元泽他这些年过得一点都不好,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朗尘一开始就知道元泽不是他的孩子,而且也知道是你故意引他找到元泽,所以,他恨你,也恨元泽,元泽这么多年没有享受到父亲的关爱,却只能自责是自己不够努力,他一直都活得很痛苦,这便是你希望他过的生活吗。”云凫吞下了涌上喉咙的那声哽咽。

    无渊坐在地上,他不想起来,也没有力气再起来,垂着头说道:“这么多年打探到的消息,难道我会不知道朗尘对元泽是什么样子,但我以为那不过是因为他对元泽寄予厚望,所以才会那样严厉,直到……浮玉河畔那次,我才明白过来,朗尘早就知道了。”

    因为没有一个父亲,会如此当众羞辱自己的儿子。

    云凫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年他对自己如何冷漠无情,自己也真心的尊重崇敬着他,而今,她鄙视他,厌恶他,也可怜他,却再不想喊他一声“师父”。

    “无渊仙灵,这到底是为了元泽,还是为了你自己。”

    云凫并不需要他的答案,也许他自己也不敢面对答案。

    为什么父辈的恩怨,却总要子女来承担?就因为那时的他们无辜、弱小,便可以随意拿来当成阴谋与报复的棋子,如果无渊当年没有交换二人的命运,那元泽会在重华及其家族的庇佑下长大,得到应有的亲情和关爱,而云凫会在苍梧宫长大,朗尘就不会对洛伽山如此仇视,洛伽山与苍梧宫的矛盾也不会持续数千年。

    这世间有万物,却独独没有“如果”二字。

    她与无渊,此生都不会再见。

    云凫行了一礼,决绝转身离开。

    听着脚步声慢慢走远,监牢中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只有那滴水的声音一成不变地响着,无渊仍旧瘫坐在地上,低着头喃喃自语道:“你不懂,你不懂……。”

    到底不懂什么?是不懂自己的仇恨,还是不懂自己对元泽的苦心,更或者是,那隐藏在内心深处无法宣之于口的阴暗懦弱,无法报复强者,便只能挥刀向弱智。

    监牢外面,崔宁看到戴着面具出来的云凫,上前问道:“进去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云凫将一块牌子递给他,说道:“有了你从苍梧宫拿来的这块令牌,里面的守卫都没有拦着,就这样让我进去见他了。”

    崔宁松了一口气,接过牌子说道:“我也是找卢荻套了半天的交情,还撒谎说是你托梦给我,让我帮你去看望那个人,这才求到的牌子,幸好他现在管着苍梧宫的监牢,要不然还不知道找什么门路。”

    “不过,”崔宁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满地说道:“你干嘛还要带着个面具,只要你摘了面具往元泽眼前一站,不要说去趟苍梧宫的大牢,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都会拿他的夏禹剑给你打下来。”

    云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天空,嗯,是有很多星星,糟糕,怎么被崔宁两句话带跑了。

    她干咳了一声,说道:“明日我去救……朗尘,还需要隐藏身份,否则会引起更大的风波。”

    “啧啧啧,狠心的女人啊。”崔宁摇头感慨道,“人家在那儿伤心断肠,活像死了老婆一样,当了这么久的青帝,连个笑都看不到,你还能忍着不见他,这要换成是我,早扑到他怀里去了。”

    “那你去扑吧。”云凫没好气地说道。

    崔宁叹了一口气:“我也想扑啊,怕被打残喽。”

    “明日救人,我自己去便可,你不要搅进来。”云凫正色说道。

    崔宁一愣,嚷道:“怎么,嫌弃我仙法低,帮不了你是不是?”

    他这样的激将法,云凫自然不会上当,耐着性子给他分析:“你看你的鸿蒙剑一出手,你的身份就暴露了,还要牵连上栖霞,到时候整个浩乌宫都说不清楚了,白帝和蓼风一旦被卷了进来,那还不恨死你,以后你想娶栖霞就肯定没戏了。”

    崔宁听了她的话,真的认真思考起来,片刻之后说道:“云凫,我在想,你这正儿八经胡扯的本事到底是跟谁学的。”

    唉,云凫无法,只能望着他说道:“你以为你不用剑,元泽就认不出你这一头的红发了。”

    崔宁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果断说道:“我现在就剃了去。”

    “算了,”云凫无奈地发现,这人多半是劝不走了,便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明天就和我一起去,但是只能站在一边,等我打不过的时候再帮忙。”

    崔宁不想打击她的骄傲,却还是忍不住说道:“明天全是苍梧宫的人,你怕是一开始就打不过了。”

    这倒是个问题,就算她有凤凰之力,也不可能同时对付得了这么多仙兵,更何况,她也不能用神火伤他们。

    但,她还可以赌一赌。

新书推荐: (致命游戏)又活了一天呢 星际第一鬼屋 如何避免天人五衰 退圈后,她回快乐老家了[玄学] 荒原女巫被施以爱意魔咒 拯救末世,我是认真的 财神庙里长跪不起 你怎么总是看不见我 习惯挣扎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