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恶人师妹养成手册 > 南柯一梦醒(前世)

南柯一梦醒(前世)

    归玉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中回到她十四岁那年,清明时节,父亲携她与哥哥回乡祭祖。

    青孤峰下,黑水河畔,高矮不齐的房屋鳞次栉比,潮湿的踏板探出河面,渔民与商贾络绎不绝。西街上尽是青砖瓦舍,巷子末尾一家,便是林家祖宅。

    好不容易等来明媚的艳光天,她登上阁楼远眺,望见郊外平川辽阔,尽处漫山草青,朝露莹莹。

    她雀跃地换了浅桃色罗裙,配上草绿色小衫,匆匆跑到书房去,从窗下倏忽窜出,把正在窗下读书的少年吓了一跳。

    “哥哥,哥哥——我的风筝画好了吗?”

    “早便好了,就等着你来拿。”他忍俊不禁,回身从架上取下晾好的风筝,从敞开的窗子递给她。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珍惜又好奇地瞧着,果然按她的要求去做了,是一只翩翩小雀的模样。

    她乐得不行,身子倚上窗边,撑腮笑盈盈问道:“哥哥,我今日的妆容如何?”

    他合上书卷,打量着她纤细的远山眉,粉面桃腮,眼如新月,清澈地倒映着他的影子。他的眼神变得柔和,伸手去抚摸她柔软的头发。

    “好看,渺渺最好看了。”

    她又耍赖哀求:“哥哥陪我去嘛,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他重新拿起书,清和一笑,嘴里说出的却是拒绝的话:“不可,义父叮嘱了我要刻苦。你不许贪玩,记得早些回来。”

    归玉兴致不减,朝他做了个鬼脸,带着两个小侍女兴冲冲地跑出去。

    天井斜檐从头上掠过,踏出暗红的门槛,便看到一辆朱漆马车停在阶下,旁边有四五侍从,正在打骂跪在地上的老车夫。

    “没用的东西!要是惊了马吓着小姐……”

    老车夫连连哀求,缩成一团躲避当头而来的鞭子。

    “你住手。”

    归玉狠狠瞪了侍从一眼,把风筝递给身旁侍女,附身扶起老车夫。

    老车夫不停哆嗦,顶着腿上的伤痛颤颤巍巍地站起,“小姐心善,理应是跟有福气的人。”

    管家带来了新的车夫,归玉弯腰坐进去,掀开一角帘子,好奇地打量着外面飞掠而过的大街小巷,各色面孔。

    马儿在巷口被猛地勒停,一阵地动山摇中,险些把她的脑袋磕出个大包。

    “怎么回事?”

    “回小姐,有个乞儿忽然冲出来,险些与马撞上。”

    归玉闻言下车,见一个瘦骨伶仃的污脏乞儿缩在马蹄旁,拿一双惊恐地眼睛看着他们。

    她蹲下身问道:“你怎么样,小孩?伤着没有?”

    他张开嘴,却只发出嘶嘶嗬嗬的怪声,指着嘴巴摇摇头。原来是个哑巴。

    车夫出声道:“他没有伤着,小姐。老奴看着他躲开了。”

    归玉放下心来,从袖子里掏出些碎银递给他,乞儿却摇头不接。

    她想了想,让侍女把她放在车厢里的书取来,那是本鬼怪异志,里面记述了九头的凶兽,吊死的爆目鬼,藏在船底下的水妖,百鬼众魅,摄魄钩魂,有趣得很。

    乞儿果然接过去了,腰弯下去,好一会儿才直起来。

    归玉意识到他这道谢,笑盈盈地摆手:“送你了。”

    经过这一番波折,她放弃了坐马车的想法,带着仆从在街上慢慢逛着。路过一个僻静小巷时,冷不丁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如此便说好了……到京城后李兄替我去考试,我再寻一人替你……来日飞黄腾达,我必然提点你上来。”

    “只是盘缠……”

    两人商量着,偶一抬头,与从巷口经过的归玉大眼瞪小眼。

    归玉好奇道:“你们在做什么?”

    那两个书生一高一矮,一富一穷,结伴上京赶考,途中遭遇山匪打劫,现下皆是走投无路。

    归玉听罢心生怜悯,把自己的小钱袋掏出来,倒出里面的所有碎银子,“我只有这些了。”想了下又拔下头上的一支玉簪,“还有这个。”

    两人早已饿得面黄肌瘦,向她磕了几个头,千恩万谢后相搀离去。

    归玉走累了,想要上马车,却忽然听到细细的哭声。闻声看去,门前的石狮子旁坐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手上拿着的糖人只剩残破一角,脚下散落一堆糖片。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晶莹的泪珠挂在腮上,“我的糖人……呜呜,不小心碎、碎了……”

    归玉身上再无一分钱,她苦恼地思索片刻,取下一只玉兔嵌珠耳坠,让侍女去买一个新的糖人。小姑娘接过来舔一口,舌头甜丝丝的,终于破涕为笑。

    归玉上了马车回家,她似乎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的,愉悦地哼起小曲儿。

    马车跑得很快,一路驶过城中的八街九陌,清爽的春风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无拘无束的劲儿。

    帘外的各色行人纷至沓来,又很快地模糊,往后掠去。

    走马观花似的转了一圈,最终停在林府大门口,有个人站在石阶之上,身姿挺拔如小松,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两人年华尚浅,根本不懂得遮掩情意。视线乍一对上,照面皆莞然。

    那时她可真是自由自在,日日都开心得很,她不知自己所见的是人是鬼,也不知将来会死于何时何处。她只知道自己有个全天下最好的哥哥,他们相伴长大,两情相悦,日后也要百年偕老。

    那人拾阶而下,她也抱着小雀纸鸢跳下马车,不顾一切地跑向他,裙裾飞扬,灿若春华。

    “哥哥——”

    云晟在风雪呼啸中霍然睁眼,目光移到半敞的木窗上,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睡过去了。他抬手揉了揉发疼的额角,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疲态。

    这一阵心悸让他隐隐不安,于是叫来侍从问道:“公主那边如何了?”

    侍从答道:“公主好着呢。已经按照殿下所说,送出宫去了。”

    云晟松了口气,朝他摆摆手。宫里如今不安定,归玉一直待在青玄宫他也不放心。

    皇帝缠绵病榻已久,然而在半夜时分,这个病得神志不清的老人却忽然睁眼,记起了当年司天监的谶言。他想到了自己死得蹊跷的儿子,这些日里动荡不安的局势,认为这是被公主的命格牵扯,当即下令要处死公主。

    事发突然,他只能让人把归玉秘密送出宫。

    云晟这些天也没忘记搜罗些稀罕玩物,归玉上次生他的气,他都没来得及好好哄她。

    几日不见便开始想念,下次再见面也不知是何时,他盖上装载奇珍异宝的木箱,沉沉地叹息。

    转念一想,等他坐上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归玉便是临越最尊贵的女人,再没人敢给她脸色看。思及此处,他的神色在灯下渐渐柔和。

    侍从安静退下,临走前再瞧一眼他瘦削孤独的背影,心中不免叹息。

    三殿下如此珍爱他的胞妹,却不知她却在逃亡途中猝然死去,死得那样凄惨,尸身都不知所踪。

    人总以为算无遗策,殊不知造化弄人,天道之下,芸芸众生却是无计可施啊。

    “相传在三百年前啊,幽都以南,黑水以东,与青孤峰相对处,有小国名临越,临越有公主云渺。公主出世那日,天欃夕出西南,人人都说这是国破乱君之象。公主十六岁时,皇上为了天下安宁,下令要处死公主。”

    “后来呢?公主死了吗?”小孩趴在老妪膝上,抬头好奇地问道。

    老妪已经很老了,牙齿稀疏,头发花白,一张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她思绪迟缓地回忆着,犹豫着说:“死了……兴许是死了,只是找不到尸身,有人又说是跑了……

    “甭管是死了还是跑了,后面的事怪得很,三个月不到,入夏时忽然下起了雪,黑水河被冰冻住,外头那些蛮族就在夜里踏过河面打进来,国亡喽。”

    这些故事流传太久,真假难辨,老妪只拿来哄不愿睡觉的孩子。

    公主的生平不知真假,将军的故事却是有迹可循。老妪儿时也曾听曾祖母提起过,如今慢慢地往记忆深处挖,也能记起一些渺远的东西。

    将军便是公主一母同胞的哥哥,临越的三皇子,他十四岁时随着老将军驻守边境。老将军让他观战百场,阅兵书千卷,言传身教几年,把他教得很好。

    相传他将自己的妹妹视若珍宝,却因手下人欺瞒,过了整整一个月才知晓公主的死讯,在她夜里逃走的路上徘徊,不吃不喝,不言不语,自顾自地在角落搜寻两日,捡回几片不起眼的碎玉。

    蛮族进犯临越时,皇帝猝然薨逝,朝堂上为了哪位皇子继位吵得鸡犬不宁,局势很是紧张。三皇子却从这场争夺中抽身,跟随几位将军离城前往要害之地御敌。

    他守的便是青孤峰下的一座城池,短短一月,在那个天象异变,大雪纷飞的夜里,蛮族的铁骑大肆踏过结冰的黑水河面,冰冷的白刃纷纷指向紧闭的城门,兵戈声随风吹远。

    将军死时,左臂被砍去,右手仍牢牢握着被鲜血浇透的长剑,半边身体淌着血,亮银软甲被染得暗红。

    他单膝跪在朱红城门前,俨然不动,身上落了薄薄一层寒雪。

    蛮族以为有诈,握紧兵器小心翼翼地向他逼近,数道兵刃一齐刺入,尸体翻倒在地,众人才知道他已经死了。

    蛮族的首领握刀上前察看,见他满身的刀伤血洞,右腿骨折断,腹中脏器破碎淌血。视线往上,发现这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庞,他心中陡然生出几分敬佩。

    首领攻占城池后并没有按原定计划屠杀百姓,百姓感激三皇子,又担心蛮族损伤他的遗体,便用悬棺将他葬在青孤峰上。

    棺材里放置的东西不多,一把佩剑,一个荷包。

    荷包是在死去的将军身上找到的,里头只有几块染血的碎玉,百姓不知此物来历,也一并放入棺中。

新书推荐: 赛博海神[无限] 醒芙蓉 归故遥 我在浑元修罗场赠翠冠 咸鱼她要拯救世界 护流光 夏夜起涟漪 遗船 这个白月光我不当了 国民小道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