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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帝王爱

    八月初八,黄道吉日,天气爽朗,是个好日子。

    燕国的传统婚礼很奇特,是在寺庙举行仪式。

    早晨吉时,温言身穿白色红边礼服,林有鹿身穿黑色红边礼服,两人手腕上系一根红绳。

    亲属家眷以及宾客们排新人后面,形成长长的一列队伍。

    新人的前面,是两个寺庙小童,身穿红色衣,头戴尖高帽,手中有金铃。

    随着礼乐奏起,小童带领新人进入场地,长长的队伍移动。

    温言的短发被盘起来,耳际插了今日新鲜摘下的鲜花,后脑垂下长长的金色流苏。

    林有鹿一头短刺发,看起来英俊清爽,外人对他大龄不成亲有说法,尽管他本人不在意,但是家人心里急忧。

    燕国的婚姻,信奉神祝,认为是天缘,命中注定。

    一直到仪式结束,温言和林有鹿手上的红绳才被取下,小童剪下他们的衣一角,与红绳一起放在白色盒子中,这将陪着他们一起葬进墓。

    婚宴也是在寺庙中,围绕着每一棵古树环坐。

    开宴前,是寺庙表演祝福舞,温言觉得自己的婚礼新奇有趣,全程认真对待,现在身上换了身宴会礼服,比之前的要华丽许多,与林有鹿身上是同一色。

    她没想到,燕国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婚礼平等的在寺庙举行,一律得到神祝福。

    主家的席桌,是一字面对全部宾客。

    祝福舞结束后,林启山讲祝词,他语言幽默,频频引发宾客发笑。

    容夫人眼眶红红,不时娟巾擦泪,她是喜极而泣。

    林儒生和林有鹿直板板坐着,面色都冷冷。

    温言在吃自己的喜糖,牛乳味浓,突然,林有鹿嘴里被塞进糖,

    “我们的喜糖多甜,你可别苦脸,说出去还以为我温言苦着你了。”

    温言张嘴等,林有鹿剥开糖纸,听她大女人发言,他掀起唇角,伸手喂她。

    林启山抢占林儒生的发言时间,留给他匆匆几句结束,就开宴。

    宴席是分餐制,每人一份。

    温言被精致菜品惊艳到,她拿起菜单看,总共十二道菜,每道菜名下,都有注释有哪些食物,精细到了这种份上。

    别人来敬酒,大多都忽略过温言,她没什么反应,来日方长。

    燕国的繁华地多数控在林家手里,王都改名了,叫京陵。

    世家大族分布盘踞,单独是无法与林家匹敌,但是他们联合,形成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态势。

    今日林有鹿成亲,这些地方大族都派人来送礼恭贺。

    温言吃饱喝足,开始发挥,她阴阳怪气嫌人送的礼低廉便宜。

    容夫人想站起来去阻止,被林启山叫住,

    “媳妇,坐好。”

    容夫人绞了一下手巾,然后安稳坐着不动。

    被温言嘲讽的人,是西面余家人的少主,余乘渊。

    余乘渊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他故意叫她,

    “温夫人,怕是景国人不了解燕俗吧。”

    温言来到林有鹿身边,巧笑冷嘲,

    “余大人,千里迢迢来京陵,怎么不带点西济特产,这才叫礼轻情意重。”

    一句话惹怒西济所有人,带特产,把他们当什么了。

    余乘渊冷笑,

    “温夫人牙尖嘴利,景国都容不下你。”

    温言靠在林有鹿肩上,笑得甜,

    “比不得余大人眼拙,下次别送这种礼了,送座城吧。”

    “温言,你好大的口气。”

    “是吗,也没把你吹走。”

    余乘渊还没和女人打嘴仗的经验,一时间,两种思想争斗,好男不和女斗,以及,她是个官员。

    余乘渊脸色变换,众目睽睽下欺负个女人,他心里有包袱。

    他被气走了。

    余家人在婚礼已经闭门举行的情况下,中途进来打扰,这种态度,在温言看来是傲慢无礼。

    他明显是故意迟到,喜帖上都会写明时间,宾客都提前早到。

    林家人不好说什么,毕竟是来参加婚礼祝贺,又拿路远当借口。

    温言作为林家的新夫人,今日主角,她表达不满最合适。

    等到所有菜上完后,好几人抬一个大糕点出来,叠好几层高的糕塔,缀满了彩色果子,林有鹿握住温言的手,一起切下第一块,听到她说,

    “我待会儿还能再吃一块吗。”

    各种漂亮颜色水果配软绵绵糕,看起来诱人极了。

    林有鹿眼一闭认命,

    “你吃吧,吃吧。”

    这个婚礼,让温言难忘,等到晚上把宾客们全部送走,她和林有鹿泡在澡池中解乏,两人今天都累。

    温言后靠在池壁上,闭着眼休息,腾升的雾气在浴房内四处飘散,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说我是个漂亮蛮女。”

    林有鹿同样闭着眼休息,

    “你记错了,我没说漂亮。”

    “你给我的那块玉,一直在我那里。”

    林有鹿睁开眼,

    “你不是献上去了?”

    “哪儿能啊,就是借给他们用用,我查过你。”

    “你都知道?”

    “当初并不难知道。”

    温言来到他面前,伸手拂去他眉上水珠,

    “我只是想告诉你,没有意义的苦痛,没必要去品尝。”

    林有鹿握住她的手贴在脸上,过坚的人易折,温言抱住他的后颈,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你是不是对谁都这样。”

    “我又不是爱拯救人的神女,我只对自己夫君负责。”

    “你真的很执着名分。”

    “不是名分,是想有亲人,阿爷已经给我们想好了名字,不用伤脑筋。”

    “你就知道哄阿爷。”

    “但我更想哄你。”

    温言吻上抿紧的唇,一点点舔软伸进去,吮吸变得用力,她被抱起抵在池壁上深吻。

    这是一个美好的新婚夜,都是彼此认识了解的人,并且受到长辈认可祝福。

    命运爱戏弄,兜兜转转,最后的人,其实在最开始就遇到。

    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温言的执念就是成家立业,成家在前,不能孤苦伶仃,为此,她再苦再累都觉得值。

    燕国的驻地督军,是宋家将军,宋辉,他本人还去参加了婚礼吃宴席。

    温言嫁入林家的消息,从燕国飞到了景国,传得人尽皆知。

    沈确看到那封喜帖时,笑得控制不住,他笑那个无情女人恨嫁,笑她谁都敢要。

    笑着笑着他砸了砚台,眼泪冒出,她怎么就能为一场政治婚姻就敢和景国决裂,还没赌输够吗!

    他们第一次成亲时,谁都没想过以后会破碎,她憧憬未来,他为她规划未来,是谁先开始变。

    温言说她踮起脚尖努力匹配的爱他太累,说她曾经想得太简单,以为觉得有颗真爱他的心就可以,但现实不是,她能帮助他的太少,他也不能展露出自己的势力去支持她。

    横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在当时无法解决,可后来,轨迹变得没有再相交,而是越行越远,他看着她被榨取的变沉默,变闷,还要死撑嘴硬,她很幸福。

    周浔之和谢云是很幸福,温言,未必。

    倘若真幸福,怎么会在自己生辰日上对着冰湖哭。

    她实在天真,还没从他这里吸取教训,他和他们那一类人,不会为谁移除心中第一位,再爱也不能。

    沈确手指点在一份名单上,赫然有江岫白的名字,他实在没想到,这个前女帝心腹会是沈耀的人。

    那封给他带来情绪震荡的喜帖被烧毁,他恢复冷静,思索江岫白怎么会为沈耀做事。

    沈确处理完政事,已经过了晚膳时间,他独自坐在以前女帝的位置上,身体很饿,但他尝不出味道,只是要饱腹。

    他的味觉一直如此,没有人发现过,现在想来,或许是父母带来的缺陷。

    只有温言,第一次吃饭时,她就发现了,之后从来不在他面前提食物如何,并且一直为他保密。

    他不喜欢和人同住,是不想被知道他有这样的缺陷,宋颜总是问他为什么温言就可以,于是他就要一遍又一遍回忆过去。

    他曾经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人和最干净的感情。

    沈确恨不得让宋颜永远闭上嘴讲不了话。

    沈确坐上了一直渴望的龙椅,生来没有人爱他,如今也没人真的爱他。

    或许,他注定适合坐在那把椅子上。

    燕国,宁静的乡间,是干净风在吹,包裹在宴棠舟脸上的药布条被拿下。

    一圈又一圈绕下,露出他原本俊美的脸。

    米一旦检查,复原的很好,因为宴棠舟耐得住性子,即便药汁在脸上会非常难受,他也没有去碰触过脸。

    近距离看宴棠舟,龙初盈少女心口砰砰跳,龙跃云一掌拍她后脑勺,她立马清醒,幽怨看师父,只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脑袋有点晕而已。

    温言和林有鹿站在屋外等,两人在一棵合欢树下,浓绿茂盛叶中点缀着许多须毛的粉花,带有沁香味。

    温言仰头望着合欢花,

    “你觉不觉得这花很浪漫,风吹吹就是整个夏天的味道。”

    林有鹿眼斜她,

    “浪漫死了,睡在花堆里我痒了一天。”

    “最后不是让你穿上衣服了,就你皮肤娇嫩。”

    “你好意思说,非要在花丛里体验,花仙子啊。”

    温言提裙子转圈,裙摆飘花,轻盈曼妙,

    “我比花仙子好看。”

    林有鹿露出笑,

    “是是是,你好看,你再转要中暑晕。”

    温言特别容易中暑,每次症状不严重,但就是容易头昏胀。

    她停下自恋的行为,林有鹿给她整理头上勾到发丝的珠钗,温言的短发在留长,她实在喜欢燕国女人的首饰。

    温言微微低着头,林有鹿手指轻柔的在扯,两人在合欢树下看起来美好。

    “哎呀,你扯到我头发了!”

    “不小心的,你再低一点。”

    “好了没。”

    “快了,你非要戴这支,乡下地方不合适。”

    “野风吹得我美丽。”

    “也吹得我手酸。”

    整理好,温言抬起头,给他拍去肩上的落叶,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漏下,地上光点斑驳晃动。

    屋门被打开,出现的人伸手遮光,眼睛闭上又睁开反复几次,才适应。

    宴棠舟来到阳下,光照在他精雕玉琢的脸上,有润白光泽,星眸配在夺目的脸上,才相宜。

    温言心中浮过诸多复杂,看他的目光是陌生,她不熟悉这样的宴棠舟。

    宴棠舟同样望着她,煎熬的心看到两人腰间玉佩,变更疼,他勉强自己要像以前一样运筹帷幄微笑,可看到温言受伤的移开视线,他突然不会笑了。

    风簌簌吹响叶,夏天迎来尽头,白玉腰佩发出好听的撞击声,一声声撞在宴棠舟心上。

    他知道自己会很难过,但没想到会这样难过。

    宴棠舟脑中是他们婚礼的场景,系红绳被神祝福,剪衣入盒愿下一世再有缘,他轰然耳鸣,快要窒息。

    这一刻,他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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