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狸愣愣地接过手机，手机很烫，握在手里跟炭似的。
这是开着通话听了多久。
她手机把贴在耳边，屏气良久，才轻轻“喂”了一声。
对面没有传来费洛的回应。
“费洛？”
还是没有回应。
她这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蓝老师，好像没电了。”
“不是吧？”蓝熠拿过手机，按了几下按键，“还真没电了，真是够不巧的。”
是啊，真是够不巧的。
好像总是这么不巧。
江狸问：“他跟您说是什么事了吗？”
“没有，他不肯告诉我，非要亲自跟你说。”蓝熠转身找插头，“一会儿我把他号码给你，你再给他打一个吧。”
“好。”
“你们俩之前那么好，都没有留联系方式吗？”蓝熠觉得奇怪，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低声问江狸，“狸狸，小洛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
“真的？”
“真的，我们就是没来得及留号码。”
“好吧。”蓝熠搭住江狸的肩膀，“狸狸，你最近多用点心，把你那几首歌准备好，下周末我带你去录音棚，等录音制作好，我们带着唱片去见云河唱片的老板。云河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唱片公司，音乐制作方面绝对足够专业，老板也是个懂音乐的人，杜枫和时笙都签在这个公司，我觉得你也可以试试。”
“好，我一定好好准备。”
蓝熠笑着鼓励她：“别紧张，你肯定行的。”
江狸抬头看着蓝熠，眸光闪动，欲言又止。
“怎么了？”
“您这么帮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傻丫头，等你大红大紫了，还愁没机会报答我？”蓝熠笑道，“我们这个行业最看天赋，不单是我，换做任何一个有眼光的前辈，都会用心提携你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谢谢您，这份恩情，我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江狸告别蓝熠和高苒悠，走到门口，蓝熠又叫住她。
“狸狸。”
“怎么了，蓝老师。”
蓝熠犹豫了片刻，还是对江狸道：“小洛因为家庭的原因，性格上可能有些缺陷。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这个朋友。如果不过分的话，请你多包容他，可以吗？”
江狸扶着门框愣了好久，点头说好。
说实话，她没觉得费洛性格有缺陷，有点难搞倒是真的。
不管对谁都若即若离，看似待人温和，时不时还爱跟你开个玩笑，其实边界感强到冷酷的地步。
只要你触碰到了他的红线，他立马就会把你甩开，头都不带回的那种。
跟他这种人，做朋友非常舒服。做男女朋友，那估计得疯，没点修仙的态度谈不了。
江狸走在路上，低头看手机。
这个点美国那边是几点，会不会已经睡了，要不等晚点再给他打？
宋泽朗打来电话。
“狸狸，你现在哪里，到了吗？”
宋泽朗约了她去书店学习。
“应该还要一会儿。”江狸跑上公交车，刷卡，“你已经到了吗？”
“嗯，你想喝什么，我帮你先点。”
“果汁吧。”
“橙汁吗？”
“可以。”
江狸扶着把手，就近在前排的空位坐下。
她习惯性戴上耳机，静静地看着对面车窗外闪过的街景发呆。
公交到站，她起身下车，坐在她对面的男人跟着她一起下了车。
她起初没在意，但走了好一段距离，发现那个男人还是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目光像鬣狗一样。
江狸转过身，警惕地看着那个男人，他穿着灰衬衫，带着方框眼镜，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样貌，但眼神就是莫名让江狸觉得很不舒服。
“你什么事。”
“小妹妹，我就是怕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没别的意思。”男人推了推眼镜，目光在江狸光洁纤细的长腿上停了一下，又上前一步，对她笑盈盈，“小妹妹，你刚刚在车上一直看我，我也觉得你很可爱，要不我们认识一下。”
“没兴趣，我有男朋友。”
江狸冷冷甩下一句话，不料刚一转身就被男人紧紧抓住了手臂，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双眼充血，伸出汗腻的手摸向她的大腿，“为什么，你明明就是喜欢我，不然怎么盯着我看这么久……为什么要找别人做男朋友，你不是喜欢钱吗，我有钱，跟我做一次，我给你钱。”
“有病！放开我！”
江狸挣扎不脱，看准时机，从书包侧兜抽出保温杯往男人头上猛砸。
男人吃痛蹲下，捂着脑袋破口大骂，骂得不堪入耳。
江狸扭头就跑，往人多的地方拼命跑，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
她恍惚地看着人潮在自己身边穿行不息，整个世界都如同失声了一般，恐惧后知后觉地席卷全身，像水鬼一样，抓住她往下拽。
江狸瘫坐在超市门口，感应门一开一合，“欢迎光临”的机械女音不断响起，但她什么都听不到。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翻出手机，把号码拨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打给了谁。
不管是谁，求你接电话。
快接电话。
“江狸？”
江狸睫毛轻颤，几乎在听到重新费洛声音的那一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费洛，你在哪啊……”江狸含着眼泪，无助地环顾四周，“我怎么没看到你。”
费洛呼吸一紧，几乎下意识道：“江狸，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我听得到，我听得到你说话，费洛，你在哪里。”
听到江狸的回应，费洛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觉得更加揪心。
他温声回答江狸：“我现在加州，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费洛在加州。
江狸猛然清醒，这一瞬间，周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
她吸了一下鼻子，用手背默默擦掉眼泪，努力恢复正常，“没什么，我就是……你之前不是给我打电话吗，我就想问问你什么事。”
“江狸，说实话。”
江狸鼻尖一酸，对费洛如实道：“我刚刚从公交车上下来，被人跟踪骚扰了。”
“那你现在安全了吗？”
江狸“嗯”了一声，带着点鼻音，“我拿保温杯砸了他，然后就跑开了，现在一家超市门口，人挺多的。”
“做的好，你现在把地址发给我，我让司机去接你。”
“司机我家也有的，别麻烦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坐公交。”
江狸被问住，只好和盘托出：“我不想让妈妈知道我偷偷出去上课。”
费洛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不麻烦，我跟司机说一声，他很快就能到。”
“算了，我和我男朋友约好一起学习，我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就好。”
没想到费洛一听就炸：“什么男朋友啊！”又随即找补，“我是说，你这找的什么男朋友，连你下课都不去接。”
江狸觉得费洛莫名其妙，摸着良心讲：“他又不会算，这怎么能怪他。”
费洛冷笑一声：“你倒是挺护着他。”
“就事论事而已。”江狸道，“好了，我不跟你讲了，我先给他打个电话。”
“费洛，费洛？”
“干嘛。”
“你干嘛不理我。”
“你都要挂了，我理你干嘛，让你别挂？”
“总得说一声再见吧。”江狸忽然觉得有些委屈，低声抱怨，“两次，你之前两次都没说。”
这一瞬间，费洛心口堵得发酸，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江狸，到家之后给我回个消息。”
“好，再见。”
“注意安全，再见。”
江狸放下手机，发了一会儿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愣，就像偷偷抽烟的人要站在风口散味道一样。
她发现宋泽朗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立刻拨回去，没人接；又打开消息，发现宋泽朗给她发了十多条消息，最新一条是五分钟前。
所以是故意不接她电话？
江狸发消息给他，问他怎么不接电话，可过了十分钟都没见他回消息。
江狸干等着，看手机一点动静都没有，越想越生气，于是给司机叔叔发了个定位，然后干脆把手机关机。
她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一回想起身上被那个变态碰过的地方就觉得恶心。
洗完澡后，江狸没有换上自己常穿的睡裙，而是拿出一套长袖长裤的浅紫色条纹睡衣换上。
当自己全身的皮肤都被布料覆盖住，她才稍稍觉得安心。
她把揪下皮筋，把头发放下来，发尾微湿着垂在胸前。
她打开手机，第一件事看宋泽朗有没有给她回电话，没想到他就给她回了一句“什么事”，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气得江狸差点直接摔手机。
江狸双手叉腰，一个人在茶几前反复来回踱步，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她突然想起，费洛叮嘱她到家了要跟他说一声，于是发了条短信过去，说自己已经到家了，好让他放心。
她把手机扔在一旁，拿出试卷坐在沙发上写。
生气归生气，作业还是得写。
大约写了两张后，铃声响起，听声音是有人打了视频通话来。
她匆忙间找不到手机，就近打开平板电脑，发现是费洛的来电。
她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小了，小小一圈围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