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老板,请问这盆山茶花多少钱。”

    江狸俯身站在一盆红色山茶花前,转头问老板。

    老板放下报纸,抬头看了一眼,淡淡道:“不好意思,这盆我们自己养,不卖。”

    “难怪养得这么好,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江狸先给老板放一个糖衣炮弹,然后走到老板面前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老板,我们商量一下呗,价钱您开,我绝对不还价。”

    “姑娘,我们这是书店,不是花店。”

    “我知道我知道,但您这花养得实在太好了,有一种写意的风韵,我看一眼就走不动道了,跟吕布见了貂蝉似的。”

    小姑娘嘴挺甜。

    老板笑了起来,“这花是我爱人养的,他是位画家。”

    江狸顺着他的话茬说:“难怪我这么一见倾心,这不就是林逐溪那副《山茶花》活过来了吗。”

    “你知道林逐溪?他的《山茶花》挺冷门的,相比他的其他画作。”

    “知道啊,他是我最喜欢的画家,他的每幅画我都知道。”

    “我爱人也非常喜欢林先生。”老板见江狸目光真诚,松口道,“你实在想要的话,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他。”

    “好的,麻烦了。”

    老板走到一边打电话,按常理这个距离一般人是听不到谈话的,但江狸不是一般人,她并非有意偷听,但这个距离对她的耳力实在构不成挑战。

    “小风,有个客人想买店里那盆山茶,是个小姑娘,她特别喜欢你这盆花。”

    “哦,她打算多少钱买啊。”

    是个男人?

    江狸一下就瞪大了眼睛,朝老板看了过去,意识到不礼貌,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老板提声问她:“姑娘,你打算出多少钱啊。”

    江狸想了想,生怕老板的爱人拒绝,起价就是一千。

    “一千。”

    “操,老子一幅画只卖两百五,养盆花能卖一千,我可真他娘是个人才。”

    “卖吗?”

    “当然卖了,这还不卖脑子是被屎糊了吗!不过一千还是太黑了点。”他咳了一声,“打个对折,五百吧。”

    “行。”老板走过来对江狸说,“他说五百。”

    “没问题。”

    江狸毫不犹豫地付了钱,抱着盆栽跟揣着崽似的,临走前还跟老板说了声谢谢,搞得老板都有些良心不安。

    江狸刚到家,正想着把盆栽摆在什么地方好,费洛就打来了视频电话。

    “你在干嘛…嗯?买花了吗?”

    “我先道歉,擅作主张弄了一盆花回来,但我实在太喜欢了。”江狸问费洛,“费洛,我想在你家养它,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你养一屋子都没问题。”

    江狸笑了起来,把盆栽放下,盘腿坐在地毯上,调整好镜头。

    “你说你们女主角找我,是现在吗?”

    “嗯,她在化妆一会儿就来,我先陪你聊会儿。”

    “好吧,你们那儿几点啊,天看起来蒙蒙亮的。”

    “4点36,今天要去码头采景,所以开工比较早。”

    “是不是很累啊。”江狸凑进看他,脸色有些白,眼底泛着乌青,“看你脸色都不好。”

    “没事,我就是有点没睡够,不过快拍完了,再有个一个星期吧,我再和导演拍几组空镜就完工了。”

    “那你再坚持一下,等电影出来了,我一定去看首映。”

    “好,你买的花呢,给我看看。”

    江狸低头挪了一下镜头,头发不小心挂了下来,她撩了一下别到耳后,耳廓因兴奋而微微发红。

    “你看!是不是很好看?猜猜我花了多少钱?”江狸根本没耐心让他猜,下一秒就张开手指兴奋道,“只要五百。”

    费洛一时语塞,整张脸都写满了“这东西哪里值五百”的困惑。

    “二百五我会考虑。”

    “你在骂我,我听得出来。”

    费洛弯起嘴角,双睫轻扇了一下,像蝴蝶振动翅膀一样。

    江狸撇了下嘴:“你不觉得我外公那幅《山茶花》吗,人家本来还不打算卖给我呢,我可是极尽谄媚才用诚意打动他的。”

    费洛又笑了起来,好像见到江狸起,笑容就没从他脸上消失过。

    “你挑个好点的角度,弄近点我仔细看看。”

    江狸调整摄像头,眼中带着点期待的光,“这样行吗?”

    费洛向后靠了靠,端详片刻,评价道:“形不似,但神韵挺相似的,高傲华美,热烈如歌,像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江狸眼睛更亮:“对,就是这种感觉!你怎么描述得这么精准!”

    费洛把手机亮给她看,“百度一下,你就知道。”

    江狸瞬间无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截屏了啊。”

    “靠,你赶紧给我删了!”

    “删删删。”

    一听就是在敷衍她,其实压根就不会删。

    江狸气到叉腰,毛都要炸起来了。

    “我们女主演过来了,你那炸毛收一收,”费洛乐此不疲地逗她,“不然人家会以为你对她有意见。”

    江狸上一秒还在生气,下一秒就看到一张美脸,心情一下就晴空万里了。

    “江小姐你好,我是佟延佳。”

    声音也好听。

    江狸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你好,叫我江狸就好。”

    “好,江狸,我有唱歌方面的事想向你请教,这首歌的情绪我有点抓不准,你能指点一下我吗?”

    “没问题,延佳,你能先给我唱一遍吗?这样我能比较快知道你问题在哪儿。”

    佟延佳偏头看了一眼费洛,费洛收到她的目光立刻走开。

    她不是不能当着费洛的面唱歌,毕竟后面要演。

    但当着费洛的面听江狸评价自己,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她那卑微的自尊心又在作祟了。

    佟延佳唱完,江狸组织了一下语言对她说,“唱得很好,不是客套话,是真的很好,你以前学过唱歌吗?”

    “没有,开拍前两个月开始学,以前完全不会唱。”

    “哇,那你真的很厉害!”江狸先夸一通,然后斟酌道,“我这么说你可能会不太舒服,但我觉得这应该是症结所在,所以就直话直说了,延佳,你是不是有意模仿了我的唱法?”

    “是,我这几天一闲下来就在听你的录音,还跟声乐老师请教了你的唱法。”佟延佳道,“声乐老师说你的嗓音如同天使一般,唱法却像魔鬼一样,一般人根本模仿不到精髓。”

    江狸淡淡一笑,没否认,她当然知道自己唱得好,这没什么好谦虚的。

    “所以我觉得你根本没必要模仿我,因为我不是这个角色你才是,你怎么唱都是对的,只要唱出真我。”

    佟延佳愣了一下,缓缓道:“什么叫唱出真我?”

    “我不知道我这么理解对不对,毕竟我肯定没你了解人物,你之后可以再跟陶导交流一下。”江狸认真跟佟延佳探讨,“在唱这首歌的时候,我认为我是一个表演者,所以你们会听得很享受,因为这就是我作为歌手的目的。但你不同,你在情景下是一个表达者,表达者不需要过分在意听众的听感,只要流露出内心深处的情感,有瑕疵的效果反而会更好,这样会让人觉得更真实。”

    “抱歉,我喝口水。”江狸喝了口水,见她面露不解,继续道,“如果还是有点抽象的话,你可以去听一下Bob Dylan的现场,说实话他唱功挺烂的,连他自己都这么说,但这不妨碍他成为远超一般歌手的存在。因为他是表达者,是艺术本身,他只是借助歌曲把自己的思想和情绪传达出来而已,这点很重要。”

    佟延佳点点头,感激道:“我明白了,谢谢你,跟你交谈真的受益匪浅。”

    “小事而已,都是应该做的,你要是还要需要我的地方,可以随时找我,我这边时间不早了,明天还约了人见面,就先挂了,再见。”

    “再见。”

    佟延佳合上电脑,轻轻呼了一口气,但还是消解不了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因为落空而发堵的感觉。

    她走到费洛旁边,把电脑还给他,他正坐在海岸边吃松饼,边上还放着一杯蓝莓奶昔。

    “聊完了?”

    “嗯,聊完了。”

    “感觉怎么样。”

    佟延佳在他身边坐下,“跟我想象挺不一样的。”

    “没帮助吗?”

    “不是,很有帮助。”佟延佳道,“我是说江狸。”

    费洛偏头:“江狸怎么了。”

    “她让我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洛杉矶,那种震撼。”佟延佳低下头,“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天使,活在云端。”

    她甚至期望从江狸脸上看到生在罗马的高傲,因为那样她就和她一样庸俗了。

    但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也是,上帝已经对江狸倾尽所有了,她犯不着。

    佟延佳无力苦笑了一下,“这样被万千宠爱的公主,应该从一生下来就没有烦恼吧。”

    费洛说:“她没你想的那么开心,远远没有。”

    佟延佳轻笑了一声,忽然觉得不平又心酸,“拿了这样的人生剧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费洛蹙眉:“为什么要把出身跟幸福划等号。”

    “因为对我们这些凡人而言,它们就是等同的!”佟延佳眼圈发红,“老天就是这么偏心又残忍。”

    “抱歉,我不该跟你谈论这个。”

    费洛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又那么让佟延佳心凉得彻底。

    因为她听懂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费洛不是在为自己言语的不当感到抱歉,而是在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我怎么会在这个话题上跟你浪费时间。

    哪怕费洛掩饰得再好,她也在不太长的相处中慢慢明白过来,温和风趣不过是表象,费洛是一个冷到骨子里的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天堑。

    他对你好,未必是多喜欢你,只是恰好心情不错。

    你要是让他没那么高兴了,他就会彻底无视你,就像现在这样,她坐在他身边,明明那么靠近,却像空气。

    可有人就是能成为例外,让他一看到就拥有好心情。

    “要开工了,我去调试设备,你也调整一下状态。”

    费洛起身离开,目光没有在她身上过多停留。哪怕她现在流泪,他也只是温声提醒记得调整状态,然后毫不犹豫地走开。

    接下来的两场戏都拍得很顺利,一场是男女合唱,安排在黎明破晓,一场是最后的分别,安排在黄昏日落。

    其实合唱的戏份按剧本的时间线是居中的,但陶成蹊为了给最后一场戏铺垫情绪,特意把两场戏安排在同一天。

    明明上一秒他们还在互诉衷肠,为灵魂的共振而欣喜若狂,但下一秒却要面临分别,顺行的时针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就在走倒计时。

    轮船即将到岸的下午,海面非常平静,蔚蓝色的柔情,像流浪歌手的眼睛一样。

    他们站在甲板上,靠在栏杆上看书。

    流浪歌手向女孩买了包烟,准确说是拿自己的墨镜换,在太阳底下看书太伤眼睛了。

    “我看到纽约了,自由女神像。”

    女孩抬起头,想看看还有多远到终点,却发现流浪歌手一直在看着她。

    晚风拂过,两个人发丝纠缠在一起,好像怎么都分不开,但风一停,每一根发丝都立刻回归原位。

    流浪歌手对女孩说:“我写了封信,上面有我想对你说的话,就夹在书的最后一页,等我下船了你再看吧。”

    “好。”

    “喜欢这本书吗?”

    “喜欢,我看到了这世间的千百种爱情。”

    “那我们是哪一种。”

    流浪歌手的声音被轮船到岸的警笛声恰好遮盖住。

    “什么?”

    “没什么,我到了。”流浪歌手背上吉他,对她说,“走了。”

    女孩对他笑:“好,祝你心想事成。”

    他也笑着挥手:“你也是。”

    流浪歌手下了船,女孩留在甲板上,她背对着落日,却戴上墨镜目送他离去。

    他没有回头,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像水消失在水里一样。

    当女孩确认自己不再能够看到他时,才颤颤巍巍地翻开书的最后一页。

    没有信,连一张字条都没有。

    她反复翻页确认,下意识低头寻找,全身每个细胞都写着慌乱。

    正在她眼泪要夺眶而出的时候,她看到了书末页用断油的圆珠笔划的最后一行字——“一生一世。”他说。

    女孩破涕为笑。

    这世间有千百种爱情。

    那我们是哪一种。

    一生一世。

    哪怕我们萍水相逢,哪怕我们不曾拥抱亲吻,哪怕我们注定没有结果,但我爱你一生一世。

    请你带着这份爱好好生活下去。

    “CUT!”

    陶成蹊拿着对讲机,有些哽咽。

    围观的不少工作人员都潸然泪下,就连费洛都沉默了很久。

    男主角Jake第一时间给了佟延佳一个拥抱,佟延佳埋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毫不克制地痛哭流涕,仿佛要把积压已久的情绪都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制片Paul还在回味最后一个镜头,喃喃感叹,“这将是载入影史的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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