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江狸跟学校请了几天假,第二天去了趟医院,跟心理医生聊了一会儿,得到的建议还是不要频繁接触音乐。

    她不明白,为什么音乐对别人是治愈的良药,对她却是致命的毒药。

    可只有与音乐相伴的那些时刻,她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医生告诉她,音乐对她而言是一片海,缤纷又汹涌,她徜徉着,也随时有可能溺亡。

    最重要的是,她要为了保持创作活力断药。

    她坐在长椅上,带着半只手套,手里拿着唱片,脚下是厚厚的积雪。

    铲雪车在马路上呼呼驶过,行人来来往往,生活的道路风雪无阻。

    江狸将唱片收进书包里,背上书包,让司机把自己带到B大。

    “老师呢。”

    “农园吃饭去了。”

    “你怎么又在看这幅画。”

    “你不觉得这幅画很绝吗,很少能在国画里看到这种泼墨色彩,这个青绿色也太惊艳了。”男生压低声音问,“师姐,我听说这幅画是林逐溪画的,真的假的?”

    “你听他们瞎说,林逐溪的画一副拍3.6个亿,要是真的能这么大剌剌地挂在办公室里吗?”女生笑说,“这人来人往的,学校还不得雇几个保安看着。”

    “也是。”男生问,“这幅画有名字吗?”

    “我见青山,老师说这是他一位老朋友画的,好像还是一碗红烧肉换的,每次研究遇到困难了,就会抬头看一看。”

    房门咚咚咚叩响,江狸从门后探出脑袋,提着一个礼品袋,“你们好,请问江教授在吗?”

    男生愣了一下。

    女生打量了她一眼,“老师出去吃饭了,有什么事吗?”

    “嗯……是有点事,是去食堂了吗?”

    女生见江狸支支吾吾,以为又是哪个旷课怕被挂的本科生,乜着她淡淡道:“不知道,你可以去碰碰运气,但我劝你别抱太大希望。”

    “哦好,谢谢。”

    江狸走到楼下给爷爷打电话,“喂,爷爷,您现在在吃饭吗?”

    “诶,狸狸啊,什么事。”

    “我到你们学校了,刚去了您办公室,您学生说您在食堂吃饭,哪个食堂啊。”

    “农园,你过来吧,找得到吗?”

    “找得到,没问题。”

    男生站在楼上往下看,对师姐道:“人学妹挺可爱的,你刚刚怎么不跟人说实话,大冷天的,这不捉弄人嘛。”

    “我可不想让这种旁门左道的人来烦老师。”

    “怎么就旁门左道了。”

    “你没看见她背的包吗,爱马仕。”女生轻嗤,坐在凳子上打开电脑看论文,“普通女学生能靠自己的努力背得起?还提着礼物来,一看就不正派。”

    男生站在窗边,看江狸消失在拐角,“我倒没看出来什么不正派,看起来挺单纯的。”

    女生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你们男的不就喜欢清纯小白花,不过我劝你死心,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她从迈巴赫上下来的,估计已经有主了。”

    江狸在食堂右边靠窗的位置看到了爷爷,提着礼物,背着小包,风风火火地朝江庭芝跑了过去。

    “爷……江院士好!”

    江庭芝看到孙女立马笑了起来,“今天怎么没上课。”

    “我今天去医院复查,跟学校请假了。”江狸把一个橙色的大盒子提到桌面上,笑道,“看,我给您和奶奶买的礼物,情侣羊绒衫,花的我人生的第一桶金。”

    江庭芝又惊又奇:“你什么时候赚的第一桶金。”

    “就今天啊,之前有电影导演找我买歌,我卖歌赚的钱。”

    “这么棒啊。”

    江狸点点头,脸上带着点小骄傲,靠这首歌她赚了30万版权费,来B大的路上经过商场,就想顺便给爷爷和奶奶捎一件礼物。

    说起来她还有点肉疼,她买的是一个叫Loro Piana的牌子。因为小时候看妈妈给爸爸买的都是这个牌子的冬装,而且他们离婚后,爸爸再没买过衣服,旧衣服穿了七八年,所以江狸对这个牌子印象很不错。

    但她没想到这个牌子这么贵,一件3万6,她还买了两件,看到账单的时候,牙都要咬碎了。

    平时她是无所谓,但她现在是个穷鬼啊!林女士言出必行而且铁石心肠,非但不给钱了,还把她的卡都给冻了。

    江狸举手提要求:“我还没吃午饭,您得请我吃。”

    “爷爷当然得请你吃了。”江庭芝大手一挥,把饭卡递给孙女,“多点些鱼和肉,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知道了。”

    这个时间正是食堂人多的时候,江狸站在长长的队伍后乖乖排队,其实她完全可以拿着这张卡走特殊窗口,但她没有,江庭芝也没有让她这么做,而是放慢吃饭的速度,坐在原处等孙女。

    江庭芝放下筷子,同事经过,“老江,吃完了吗,要不要一起走?”

    “不了,我孙女来看我了。”

    “是吗?人呢,一直听你念叨,从来都没见过。”

    江老爷子抬了抬下颌,“三号窗口,看着跟漂亮小猫一样的那个。”

    “你这么说我哪知道……诶,背棕色书包戴白围巾的那个吧,真跟漂亮小猫似的。”

    江老爷子拎起礼盒包装抱在怀里,拍肚皮似的拍了拍,“瞧瞧,我孙女花第一桶金送的。”

    “嚯,一看就是上档次的货。”

    “那可不,我家猫儿念家,有孝心。”

    “瞧给你得瑟的,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啊。”

    “说得你少在我面前得瑟似的。”

    江狸打好饭走来,把盘子搁在餐桌上,“爷爷,刚刚跟你聊天那个老先生谁啊。”

    “经院的,大学跟我一个班,后来读研究生的时候背叛数学搞经济去了,老是跟我说他儿子开了个什么公司,他孙子在投行怎么怎么样的,烦得很。”江庭芝抱怨,“不知道这个经济学有什么搞头,学校批给他们这么多经费。”

    江狸被逗笑,“数学家不是一支笔几张白纸,就能做研究发论文了吗,也用不到太多经费吧。”

    “这是闭门造车,不是搞研究。”

    “那就把外公的画卖了,咱们开南天门造车。”

    江庭芝认真道:“这个问题我平均每天得想三次。”

    “合着您把画挂办公室天天看,不是汲取精神力量啊。”

    “你外公这个人,任何困难对他都是致命打击,能有什么精神力量。”

    确实,外公在世时最常说的口头禅就是:哎呀某某某,我看我是要活不成了。

    江狸忍了半天笑才顺利把饭咽下去。

    “爷爷,我明天约了唱片公司老板谈合约,您觉得我要去吗?”

    “都跟人约好了,为什么不去。”

    “我如果要搞创作,就必须停药,我怕……”

    “怕什么,西医不行咱就换中医,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江庭芝语气平常,“改天我帮你在院里问问,看看他们有没有认识的好中医,我是听说有专门治这个的。”

    江狸心里一暖,笑着说好。

    江庭芝:“你搞这个,你妈是不是不同意。”

    江狸没说话,眼皮一垂,很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没跟你妈呛吧。”

    “没。”江狸顿了一下,“我觉得是没有。”

    “爷爷,我今天晚上能不能去您那儿啊。”

    “去我那吃饭行,你奶奶也想你,但想留宿就免谈。”江庭芝道,“江狸,你是成年人了,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我和你奶奶都不会和你妈唱反调。”

    “我才成年一天!”

    “那就把这当作你成年的第一堂课,所谓取舍,有取必有舍,你不能什么都想要。”

    江狸泄气,乖乖应声:“知道了,爷爷。”

    “跟人谈合同的时候记得带律师。”

    “好。”

    江庭芝温声问她:“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你奶奶去买,她今天刚好没课。”

    “烤羊排,油爆大虾,刀鱼汤还有香煎豆腐!”

    “成,我这就跟她说。”江庭芝眯着眼发消息,“爷爷下午有课,你可以来旁听啊,培养一点兴趣,还是说你想回去陪你奶奶。”

    江狸想也不想:“我去奶奶那儿。”

    她才不想去旁听,她一个数学常年被及格线拒之门外的人,有功夫听这天书还不如去庙里听和尚诵经祈福,说不定考试能发挥得更好。

    江狸来到家属院的时候,奶奶正站在二楼阳台打枣子,下面兜着一张旧床单,一棍子下去,白雪和红枣都簌簌掉落。

    “奶奶!”江狸在楼下大叫一声。

    “诶。”陈锦书在楼上应了一声,对江狸说,“猫儿,掉地上的枣儿帮奶奶捡一下。”

    “好。”

    江狸卸下书包背在胸前,把散在地上的枣子捡起来丢进包里,陈锦书收起竿子下楼,祖孙俩一起蹲在地上捡枣子。

    “刚从你爷爷那儿过来啊。”

    “嗯,他说让您把高粱酒给他温上,他好久没喝了。”

    “血压都这么高了,还喝,不给喝!”老太太碎碎念,“我看他就是想借你的由头给自己解馋。”

    江狸笑着咬了一口枣子,牙都要冰掉了。

    “猫儿啊,最近过得怎么样,奶奶好久没见着你了。”

    今年中秋江狸回岚城陪外婆去了,没和爷爷奶奶一起,二老平时又忙,确实有好一阵子没见了。

    “挺好的,我录了三首歌,一会儿我放给您听听。”

    “可以啊。”陈锦书走到床单旁收枣子,随口问,“最近看什么书了吗?”

    “我刚看完纪德的《窄门》,我们老师推荐我们去看《文化苦旅》,但我看了几章,觉得不是很喜欢,就没看下去了。”

    陈锦书笑了一下,问:“为什么不喜欢啊。”

    “我就是觉得这本书不打动我,文字虽然优美,但是让我觉得有些轻傲,所谓苦旅,在我读来也不过是一种浅薄的悲悯,散文的话,我还是更喜欢史铁生的。”

    “跟你爸爸真像,但比你爸爸温和多了,他读高中的时候,讨厌余秋雨到直接把《道士塔》那篇课文撕了丢垃圾桶。”陈锦书笑着摇了摇头,“我因为这件事他老师请到办公室喝茶,国外访问都没去成。”

    “我也不喜欢《道士塔》,刚好我最近在学近代史,文物的流失固然令人痛心,但整个国家和社会的失职不应该归咎到一个小人物身上,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他们都是时代的灰烬。”江狸灵光一闪,“奶奶,你觉得我就这个历史主题写首歌怎么样!”

    陈锦书收起好枣子往屋里走,笑说:“你想替王道士平反?”

    “也不是平反,历史自有公论。”江狸跟进屋里,“但大部分人都仅凭这篇课文才了解到王道士这个人,我想提供一个不同的媒介,让大家从一个新的角度了解这段历史。”

    陈锦书眼睛一亮,有些激动道:“这个想法好!不过我不是搞敦煌学的,我可以帮你问一下做这方面研究的同事。”

    江狸跳了起来,一把抱住陈锦书:“太好了!谢谢奶奶!”

    “过来帮我择菜。”

    “好嘞!”

    晚饭江狸特意吃得拖拖拉拉,频频向二老投去可怜巴巴的目光,江院士内心有所动摇,但陈教授态度很坚决,让江狸麻溜滚蛋。

    送孙女走的时候,江庭芝扒在门口,泪眼婆娑,下一秒就地被陈锦书提溜了回去。

    江狸站在路口,掏出手机给费洛发消息。

    【江狸】:费洛,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啊。

    大约十分钟后,费洛给她回消息。

    【费洛】:你说。

    【江狸】:我能不能在你那再住一段时间?

    费洛看到这条消息,嘴唇轻勾,但没马上答应。

    【费洛】:不是说去爷爷奶奶家住?

    【江狸】:去了,他们不收留我,吃了顿饭就把我赶出来了,让我对自己负责。

    这么狠心?这样不溺爱的祖父母还真挺少见。

    【费洛】:那你的意思让我对你负责呗。

    江狸乍一看这句话觉得哪里怪怪的,但细想一下好像也没啥毛病。

    【江狸】:拜托拜托。

    【江狸】:等我有了着落一定搬走,绝对不赖着,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费洛轻嗤了一声,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低声说了一句傻瓜。

    【费洛】:那就这样吧,你现在在哪,我让司机去接你。

    江狸发过去个地址,附赠一颗感恩的心。

    费洛看着屏幕上的红色爱心笑了,仿佛它就在自己的胸口跳动。

    “跟谁聊天呢,笑得这么不值钱。”陶成蹊走到他身边,打趣他,“又有新欢了?”

    费洛没理他,问:“什么事。”

    “我没事就不能找你?”

    “一般不太可能。”

    “……”

    “没事我就睡觉去了。”

    费洛作势要走,陶成蹊拉住他,“有事有事,佟延佳想跟江狸请教唱歌,你帮忙说一声。”

    “好,我知道了。”费洛低头继续发消息。

    陶成蹊见他一副不挂心的样子,忍不住道:“别泡妞了!你现在就跟江狸说,我怕你等会儿忘了。”

    “我在跟她说啊。”

    “哦,你在泡江狸啊。”

    “滚。”

    “啧。”

    费洛抓起外套搭在肩上,边走边打电话,“喂,你好,我想订一架钢琴,施坦威吧,B211可以,要德产的,尽快安排送货可以吗,地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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