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从大年三十那天起,宁城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

    江狸抱着吉他坐在屋檐下,脚边架着火炉,心情也跟这天一样阴雨绵绵。

    她本想带费洛在这城里好好逛逛,虽然费洛从前很可能已经来过,甚至不止一次,但她还是想在这里和他留下尽可能多的回忆。

    可惜天公不作美。

    天公不作美也就算了,还可以做/爱啊。

    但费洛也不跟她做/爱了,甚至连亲亲都没有了,一天到晚跟她搞柏拉图。

    她都已经吃了四天素了。

    算了,男人而已,戒就戒了,有什么了不起。

    孔夫子说得好,三月不知肉味,她也得努力到达这种境界。

    江狸把纸放在膝头,写写唱唱,就着泠泠雨声,倒也算闲情雅事。

    “在写歌吗?”

    费洛趿着棉拖,手里拿着一条薄毯,拉过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江狸“嗯”了一声,故意低头不理他。

    费洛把毯子给她披上,低下头,抓起她的手问:“冷不冷,手怎么这么凉。”

    江狸抬头看他,一抬眸,就撞进了一江春水,从此一去不复回了。

    这个男人,她是戒不了一点。

    “本来没觉得冷,你一来就觉得冷了,现在你捂着,又不冷了。”

    费洛看她,笑意温柔:“嘴怎么这么甜。”

    “是真心话,不信你摸摸。”江狸拿着费洛的手放在心口,对他嫣然一笑。

    费洛怔了一下,江狸看氛围正好,慢慢凑上嘴唇。

    好巧不巧,这时吴溪园端着果盘过来。

    费洛看到,与江狸分开一些距离,捏了捏她的手。

    江狸也没办法,略带幽怨地看了外婆一眼。

    吴溪园放下果盘,拿起一个纸皮核桃往江狸脑门上砸:“瞧你那点出息。”

    江狸接过核桃,一看还真给砸碎了,这得是使了多少劲啊,也不知道脑门肿了没。她摸摸脑门,把核桃肉剥出来分费洛一半,随手把果壳丢进火炉里。

    吴溪园在她身边坐下,改了一条毯子在腿上,边打毛衣问她:“写了首什么歌,唱给我们听听。”

    江狸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多少得摆摆架子:“我现在签了约,唱歌可是要收费的。”

    吴溪园宠溺一笑:“唱得好,自然是有赏的,还怕我俩小气了不成?”

    费洛也笑,抬眸看她。

    江狸抱起吉他,学着别人抱琵琶的样子颔了一下首:“二位赏光,献丑了。”

    她拿出手机对费洛道:“你帮我录一下,我一会儿发给肖霁。”

    吴溪园摇头笑。

    江狸打板击弦,一段琳琅动听的点弦前奏后,她唱道:

    “门前流水西

    墙内懒起秋千道

    谁人佳子弟

    绕床只把青梅笑

    弄画吴园里

    倚门回首和羞恼

    雨落点点滴

    檐下新燕堂前闹

    摘取道旁李

    洗手烹汤诮老饕

    试问颜色旧

    却道黄梅俏

    人人都说江南好

    浮生只合吴园老

    秋风搁画笔

    无人赌书茶香消

    冉冉烟火气

    我住人间寄白首

    独饮长江尾

    星汉何迢迢

    人人都说江南好

    浮生只合吴园老

    ……”

    回忆像江水一样涌入吴溪园的脑海,积云翻涌,化作两行浊泪落下。

    雨滴落在青石板上,叮咚作响,像没有回应的叩问。

    天空一片蟹青色,吴溪园望向窗外,久久无言。

    缓了很久,她才问江狸:“囡囡,这是你写的吗?”

    “嗯,您喜欢吗?”

    “喜欢,写得很美。”吴溪园对她温和一笑:“怎么想到写这么首歌。”

    “我也不知道,自然而然就写了,我一开始还担心自己写中国风功力不够,但写完发现,好像还可以。”

    江狸淡淡一笑,也看向窗外。

    “这座园子因爱而建,我也希望它能因爱长存世间,就算终有一日成了丘墟,至少有一首歌,让人们记得,曾有这样美的景色和爱情,存在过。”

    吴溪园看向费洛,他正在看江狸,微微偏着身帮她挡风。

    很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可就是这个不经意的瞬间,让吴溪园真正为江狸感到值得。

    吴溪园:“改两句词吧。”

    江狸转头:“改哪两句?”

    “星汉何迢迢后两句,就改成……”吴溪园思索道:“世人难解尾生抱,此生只和吴园老。”

    “尾生抱…是什么?”

    “尾生抱柱吧。”费洛说:“《庄子》里的一个典故,尾生抱柱,至死不渝。”

    这个典故江狸是知道的,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她问外婆:“那又为什么说世人难解?”

    “我闲着没事,常到我那些老姐妹们那儿听八卦。”吴溪园低头打毛衣,淡淡吐槽:“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谈个恋爱都费老劲,还没我们那时候豁得出去。更别说做尾生抱柱这样的傻事了。鲜活的人追求真爱,要像科学家追求真理一样。”

    江狸笑了起来:“阿婆,您可真浪漫。”

    吴溪园收起东西起身离开:“行了,你们俩接着卿卿我我吧,我就不在这儿碍你们的事了。”

    江狸立刻放下吉他,一把抱住费洛,仰着脑袋说:“阿婆同意了,你不能再躲着我。”

    “我什么时候躲着你了。”

    “你这几天看到我都绕着走!”江狸大声控诉:“我难道是什么淫/魔色/鬼吗?!”

    费洛忍着笑跟她解释:“我是怕自己忍不住。”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你爸不是过生日吗,总不能踩着点去,这多不礼貌。”

    “为什么不能。”费洛说:“我本来就不想去的。”

    “可你不是答应了你姐姐吗。”江狸揽着他的脖子,劝他:“拖能拖到什么时候,早晚都是要去的。”

    “还是你觉得我上不了台面。”江狸跟他开玩笑:“我家虽和你家比不了,但也勉强算得上是家世清白吧,总不至于拿不出手。”

    “你胡说些什么。”费洛低下声音:“我是怕你会觉得不自在。”

    “吃一顿饭而已,能有多不自在,我妈说了,去了只管埋头吃饭就好了。”

    费洛一愣:“你去问你妈了?”

    “总得打听些……”江狸低头揪头发,“你又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不是不肯跟你说,而是不想你为了我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劳神。”费洛温声说:“虽然这么说有点天真,但我想我们俩在一起,就简简单单的。对你而言,他们只是我的家人,仅此而已,没什么别的身份,你也不用花任何心思处理关系。”

    费洛看着江狸:“这么说你能明白吗,我不是……”

    不是不想让你进入我的生活。

    江狸握住他的手,轻轻点头:“我知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的。”

    费洛将她拥入怀中,偏头吻了吻她的侧脸。

    细雨从窗外飘进来,夹着寒风,吹拂在费洛的脸上。

    他抱着江狸,烤着火,心里暖烘烘的。

    有江狸在身边,他哪儿都不想去,也去哪儿都可以。

    下午六点多,他们收拾好跟吴溪园道别。

    出租车在雨中徐驰,江狸趴在车窗边,看着张灯结彩的街道微微出神。

    “舍不得阿婆吗,下次我们可以再回来一起看她。”

    “我只是有些不放心,总怕她一个人觉得孤单。”江狸笑了笑:“但其实她比我想象得要过得好很多,哪怕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对吗?”

    “她可以,我不行。”费洛明明白白地告诉江狸:“你想都不要想。”

    江狸抱住费洛,抬头看着他笑:“我也不行。”

    出租车经过梧桐大道时,江狸看着窗外轻声说:“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这雨一直下,没能带你在宁城好好逛逛,要是春夏之际来,会更好看。”江狸说:“我们还没一起过过夏天呢。”

    车缓慢经过一对老夫妻,他们撑着伞走在路边,步履蹒跚,彼此搀扶。

    “会有机会的,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费洛说。

    车很快驶出了梧桐大道,那对老夫妻还在后面慢慢走着,车上车下,明明在一条道路上,却仿佛不在一条时间线上。

    江狸觉得,她和费洛好像就这样坐在一辆随时可能失控的车上。

    是她阴差阳错把他拉上来,明明早该应该提醒他下车,却眼睁睁看着计价器不断攀升,让他和自己一起承担高昂的代价。

    “在想什么。”费洛问她。

    江狸摇摇头,靠在他的怀里:“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费洛没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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