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叮铃。
门铃声像电钻一样往费洛宿醉的脑子里钻。
他起身开门，看到白若棠抱着一堆文件站在门口，皱眉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你没来公司，我问韩浚他不知道，就问了孙叔。”
“有事？”
“有几分文件拿来给你签字。”
费洛趿着拖鞋往客厅里走：“下次这种事让韩浚来就行，你已经不是助理了。”
“没事，我做习惯了。”白若棠在门口脱掉鞋子，进屋后，看到屋内陈设愣了一下。
整间屋子像一个温暖的花房，偌大的落地窗前还摆着一架施坦威钢琴。
很漂亮，还有点印象派，但与费洛本人气质出入太大。
白若棠之前去过费洛的住宅，都是清一色的冷调极简风，像冰窖一样。
“以前怎么都没见你住这儿。”白若棠问。
“离公司太远了，不方便。”费洛坐在沙发上，向白若棠伸手：“文件给我。”
白若棠把打包好的文件递给费洛，费洛专注地翻看文件，一句话没跟她说。
“Kiera-IV的代言你打算怎么办，我听说江狸那边也拒了。”白若棠试探道：“要不我们去问问洛老师，你们毕竟…”
费洛把签好的文件拍在桌上，冷冷道：“我劝你不要擅作主张。”
“好，我知道了。”白若棠噤了声，越看这间屋子，心里越不是滋味。
她跟费洛一起工作这么多年，并肩作战，体贴入微，为他鞠躬尽瘁。
可费洛对她的态度从来没变过，永远冷漠疏离，纯粹的上下级关系，甚至还不如他们刚认识时温和。
她以为费洛就是一块捂不化的冰，原来只是把自己的温暖柔软全对一个人藏起来了。
费洛把签好的文件递给白若棠：“没别的事，出门把门带上。”
“你今天不去公司？”
“昨天喝了点酒，不太舒服。”
“那要不要我给你煮碗解酒汤？”
“一会儿方姨会来，不需要你做这些。”
费洛起身上楼，兜里的手机突然疯狂振动。白若棠的手机也跟着振。
费洛点开一看，是公司某个大群的消息。
“卧槽！说一个事，我刚刚好像看到LIA进我们公司了！”
“真的假的，你昨晚喝多了出幻觉吧？”
[xxx撤回了一条消息]
“你撤回干嘛！真的假的啊啊啊！”
“老板也在群里，小心上班摸鱼被抓。”
“管不了这么多了，快点告诉我真的假的！狸粉我抓心挠肝啊…”
“真的，缪林的陈总监带着LIA一起来的，申总在办公室接待。我刚刚进去端茶倒水了。”
“靠靠靠，真人漂亮吗？”
“当然漂亮啊，比照片上还漂亮十倍。而且超级有气质，关键一点大明星的架子都没有，人还特别nice，她跟我说话的时候我脑袋都嗡嗡的，光顾着看脸了。”
“嫉妒简直像呼吸一样简单。”
“老板不厚道，LIA来竟然不提前通知！”
老板也是才知道好不好。
费洛翻了一下消息，申勉大概一小时前给就他发过消息，但他那时候还在睡觉。
他收起手机转身下楼，走了几步，停下闻了闻身上的味道，转头三步并作两步跑回楼上洗澡换衣服。
短短二十秒的反应，却全被白若棠看在眼里，把她最后那点不甘心磨得干干净净。
27岁的费洛像个15岁的毛头小子，第一次接到心上人的约会邀请一样，期待欣喜，慌乱无措。
一小时前，江狸跟陈诗诺来到费洛公司，负责市场运营的申勉将江狸带到VIP招待室，跟她介绍产品信息并交流了一些关于广告宣传的想法。
“LIA你怎么亲自来了，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申勉笑说：“其实你只要拍摄的时候到场就行了，其他工作我们会和你的经纪团队对接好的。”
江狸低头看资料册子：“我知道，但我不怎么接代言，而且也是第一次跟高档品牌合作，所以还是慎重一点好。”
申勉觉得奇怪：“为什么不接代言呢，据我所知，签约费一般都是占艺人收入比重很大的一部分。”
言下之意就是，怎么会有人嫌钱多？
“也不是完全不接，碰到合适的就会接，只是不多而已。”
陈诗诺解释：“她一年躺着什么都不用干，光靠收歌曲的版权费就轻松上亿，开巡演的时候更赚得盆满钵满。她不需要代言，因为LIA本身就是品牌，代言接多了反而会让她流失歌迷粘性。而且她很在意自己的名声，一直都很慎重挑选合作品牌。”
懂了，翻译一下就是，甭管你高奢还是平价，LIA跟你合作，那是你天大的福气。
“那LIA你这次怎么……”
江狸开玩笑说：“因为你们老板长得帅啊，众所周知，我是超级大颜控。”
申勉笑了笑：“确实，我们小费总生得比很多明星都要好。但他很少露脸，就连公开场合都不怎么出席，LIA你跟他认识？”
“嗯，算是旧相识。”
申勉立刻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
虽然早年一直有传闻说费洛是江狸的金主，但自从她的家世被隐约扒出来后，这类谣言就立刻不攻自破。
现在看来，传闻的确空穴来风，二人甚至还关系匪浅。
陈诗诺见费洛半天不来，问：“你们小费总人呢，怎么还不来。”
“哦，他昨天跟朋友喝酒去了，估计喝的有点多，我已经发消息通知过他了。”申勉掏出手机：“我再给他打个电话。”
“没事。”江狸制止他，“让他休息吧。”
“我来就是想深入了解一下你们品牌，见不见得到他都不打紧，申总你跟我介绍也是一样的……”
门忽然被打开，费洛站在门口，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一瞬间，空气都僵住了。
江狸看着他，微微蹙眉。
昨天喝了多少，脸色这么差。这人真是，仗着自己酒量好就胡喝，喝成这样多伤身体。
“抱歉，江小姐，让你久等了。”费洛关上门，走到申勉身边坐下，就坐在江狸对面。
嘴上说着抱歉，但听不出一点愧疚的态度。
“没事，我也刚到不是很久。”江狸当他是起床气加宿醉难受，没跟他计较，转头跟助理小声说了句话，低头继续看资料。
陈诗诺见二人气氛尴尬，主动破冰：“那个…你们俩就不用我互相介绍了吧。”
“还是介绍一下吧，毕竟这么多年没见，LIA未必记得我这个人。”
陈诗诺真是无语了。
他妈真是钱难挣屎难吃啊，她是造了什么孽，要给这俩当play的一环。
“没事，不用。”还是江狸比较体谅人，合上资料，说：“资料上有，我都已经看过了，费总年轻有为，能跟Kiera合作，是我的荣幸。”
申勉给费洛狂使眼色，奈何费洛毫不接茬，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江狸。
江狸也看着他。
两个人看似在较劲，却又好像和外界隔了一层无形的结界。
申勉干笑两声：“也是我们的荣幸，LIA你能接下我们的代言真是……”
“江狸。”费洛忽然开口打断申勉，淡声说：“你可以不用接的。”
申勉眼皮一跳，这又是在搞哪出？怎么就他一个人跟不上这诡异的进程。
“我字已经签了，你要是觉得我不合适，我拿了违约金就走。”
陈诗诺暗爽：江狸硬气！总算替她出了一口恶气！
“我给你双倍签约费，合约里加一条，你必须保证合约期内不能传出任何花边新闻。”
几个钱啊，管得比我妈还宽。
江狸没理他。
“三倍。”
“五倍。”
“成交！”江狸赶紧喊住费洛，省得他继续发癫，“双倍就双倍，我保证两年内不谈恋爱行了吧！”
费洛点头：“我会让法务重新拟好合同给你送过去，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江狸戴上帽子和口罩准备离开，“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我还有其他通告。”
走到门口时，费洛叫住她：“江狸。”
“又干嘛。”
“路上注意安全。”
江狸垂下眼睛，睫毛轻颤，低声说：“知道了。”
电梯飞速下降，她的心脏被强烈的失重感紧紧攥住，以至于胸口泛上一股难以名状的堵闷。
助理唐滢见她脸色不好，问：“LIA你还好吧？”
江狸摇了摇头，过了几秒才说：“没事。”
“肖霁哥刚发消息来催你回去录歌，要是不舒服的话，我跟他说一声。状态不好，不要勉强自己。”
“嗯，你跟肖霁说一声，今天我不回公司了。”江狸走出电梯，对唐滢说：“唐唐你自己打车回去，我去一趟明经馆。”
“要不还是我陪你去吧。”
“没事，我让司机送我去就行了。”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跟拍。”
江狸点点头：“嗯，拜拜。”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费洛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江狸渐渐淡出自己的视线。
助理韩浚敲了敲门，提着外卖推门进来：“小费总，你点的外卖到了。”
“我什么时候点外卖了。”
“没点吗？”韩浚拿起外卖单子看了一眼：“广府私厨…上面写的确实是我们公司的地址，收货人也是您的名字。”
费洛接过外卖拆开保温袋，里面装着一份温烫的鲜虾菜心粥，还有几份养胃的小菜。
韩浚见他低头看着外卖发愣，问：“小费总？”
“没事，是我点的。”
“哦好，那您慢用，我先出去了。”
费洛点了点头，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内喝粥。温热咸鲜的清粥顺着食道一路落到胃里，铺上暖暖一层安抚。
费洛忽然明白了江狸曾对他说的——时间只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才有了流动的意义。
算了，较什么劲。
六年都没放下，不主动点把人追回来，怕是这辈子都得一个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