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拂讪笑：“那真是可惜了。”
青庭颇为认同的把脑袋一扬，意味深长道：
“可不是嘛。不过说不定啊，他在外门呆个几年，就因祸得福得偿所愿了呢。”
明拂知道青庭前辈是在跟自己绕弯子，说来说去就是讲不到自己关心的那部分。
年纪还小，耐性不到位的明拂没忍住，刨根问底：
“可他是极品水灵根啊。方毅作为最后一名都能成功拜师君游尊者，怎么轮到周春时就没个着落，不应该呀。”
“你这么关心他干什么？”
青庭琢磨着周家以及周春时本人应该都不认识明拂才是，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这是在替谁关心？
明拂嘿嘿一笑，稚嫩的脸，还带着些恻隐之色：
“他比我还小几岁，这不是看他可惜吗。难道他就没能入得哪位尊者的法眼？”
“当然入了，不过出了些波折，他还需再历练历练。”
青庭将太华宗的尊者扒拉一遍，看看是谁让这千里迢迢之外的小和尚这么上心。
不多时，他心中有了底。回话间将真实情况含糊两下，瞧一瞧究竟是不是自己所猜测的那个人。
“是这样啊。什么尊者要求这么高，还要弟子先在外门历练？”
明拂本来挺满意话题朝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走，虽说九曲连环就是了。
但其中暗含的意思恐怕有人要为此难过了。
“这不好说，尽管一般情况下弟子都是随侍师尊左右。但也有特殊情况，比如尊者出关还要些时日，又没有长徒代为教导。或者觉得弟子的性子还需要再多看看……”
青庭瞥了一眼浑身不自在到手脚无处安放的明拂，心道：你才几岁，就跟不知大了多少倍的前辈耍心眼，还嫩着呢。
明拂听着青庭言辞之间隐含的信息越来越接近自己的预想，有些激动。
但总有那么点不明不怕的，模棱两可没个定数，心中摇摆不定。
他觉得其实没必要这样试探来试探去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只不过本就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想，想私下印证后再说给某个人。
现在反倒成了这骑虎难下的情境。
只怕在不明所以的人眼中又要给那个人添上小气一词了。
深感自己是在败坏前辈的名声，正要坦言的他还是下意识左顾右盼，明拂对自己都无语了。
他咳嗽两声，正色道：“青庭前辈，先前是我不对，不该打哑谜。”
“不过，其实就是我自己好奇啦，与其他人无关。”
“是嘛，那你就直说。”
青庭已经在猜想明拂是怎么认识那个人的。
那已经行踪不定数百年，大部分时间都是消失状态不见人影的原芙蓉峰弟子柳淮南。
“我有时会偷上光照峰，然后就认识了柳前辈。”
明拂顿了顿，显然对自己违反戒律进入禁地，后知后觉生出了难为情之意。
“认识了之后呢，又碰上过几回。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实在不像传言中那样。”
青庭闻言不由望向二楼的某间屋子。
“原来柳淮南在潜真禅院啊。”青庭验证了自己的推想，不禁愤愤然道：
“好你个禅远，昨天竟然提都没提。”
“是吗。”明拂窘迫的呵呵一笑，情不自禁替师尊描补：“可能是师尊事忙，估计忘了。”
“所以呢？我想也不会是他让你来打听这事吧。”
青庭认识重光时，柳淮南就不在太华宗了。对其印象都是来自于初时推崇他后又不满他的弟子，以及那个总喜欢没事找茬的重月。
“当然不是。是我自己觉得柳前辈一个人呆在光照峰孤零零的，实在不明白当初他为什么要自请出师门。”
明拂和柳前辈聊天，大多是他说，前辈听。
他是九大宗门的新弟子，自然也会关心和自己一批的新弟子。
太华宗的招新在即，他难免会提及一二。
也就是那短短的谈话，他发现在涉及招新的话题上，前辈会格外留心。
“这些你看过四界说，也该知道才对。”青庭避而不答，将问题又抛回去。
明拂在认识柳前辈后确实找师兄师姐八卦过，四界说也翻过。
“可他没有和那魔域女子在一起啊？”
青庭望望天，心说：还不如在一起呢。
用拳头说话的修仙界，历来老三看不惯老二，老二不服气老大想上位。
实力稍次太华宗的长道宗，无时无刻想着成为修界的魁首，只不过屡屡败北就是了。
而几百年前轰动四界的仙魔双恋，为这虎斗龙争的双方泼了一瓶墨。
成为五十步的长道宗嘲笑一百步的太华宗，永不过时的黑历史。
起因就是以七情六欲为道心的魔修，为了下任少域主之位，很俗套的纷纷选了修界第一、二宗门的翘楚，来试情炼心。
由于此方世界佛修太过奇葩，一生都在渡己的光头，说是慈悲实则疯子，导致理想中的禁忌之恋变成了寡淡无味的白水。
魔域的人讲究放纵本我，寻求真我，在七情中沉浮，在六欲中求道。
他们不论是走多情道还是无情道，都会在凡情俗欲中历练几番。
两位魔界修士对疯子不感兴趣，看都不看和尚尼姑，直接挑中了太华宗和长道宗的天骄。
前面也说了四界止戈数千年，利益道统之争的几界已经不复战时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顶多针尖对麦芒，看不惯也不看的那种。
宗门间下一代交流维持着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暗潮涌动。
看着不会那么火花四射了，但想进一步就难了，更别说结两宗之好了。
小宗门普通弟子尚且偷偷摸摸。一流宗门，尤其是核心弟子，只能说比天地不容要好些。
碍于四界立下盟约化干戈共长生，宗门自然不能像之前把弟子当作叛徒，废除修为逐出师门。
因此长道宗和魔域的那对成了。
两人皆是自请出师门，还要被秘法设下禁制，包括不能外传功法，不能与宗门生事，宗门有难要援手等等。
而太华宗的相较之下就不那么好看了。
魔域的女子抽身而出成为下任少域主。
芙蓉峰的柳淮南，自请出宗不说还自废了修为。
自此销声匿迹不知去向，除了他再次化神后回了一趟宗门。
明明都是黑历史，但相比较而言长道宗简直爽翻了好嘛，太华宗就被狠狠踩在脚底下都翻不了身了。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怎么现在后悔了？”
青庭对这个留下无数烂摊子的人没有一丝好感，当然并不是简单的因为宗门名誉问题。
明拂打量着周身再次弥漫冷漠气息的青庭前辈，怯了怯道：“我不知道，或许是想念。”
“哼哼，他有什么想念的。”
青庭才不信雷厉风行的剑修会任由想念这种软弱无能的情绪蔓延。
要是真怀念，想回芙蓉峰看看，难道还会有人拦着不让不成。
明拂弱弱补充了一句：“师徒之情。”
青庭翻了个白眼：“不是他自己自请出门的吗，还惦记什么？”
修界剑修是流行收徒只收一人。
可是总不能弟子没了，就让传承断了吧。
当然断了的也不少。
但也有弟子被迫下岗，师尊替徒报仇了结，遇到合适的苗子仍会收下的情况。
像柳淮南这种主动斩断师徒情分的，有什么资格假惺惺说怀念道想念的。
也不知道他怀着什么心态去关心前师尊收徒事宜。
明拂腼腆一笑：“其实是我猜的啦。”
“青庭前辈，你就告诉扶封尊者看上周春时没有啊。”
实在是周春时的水灵根真的很适合扶封尊者的功法传承。
周家也是这样认为，周春时就是怀着能拜到芙蓉峰扶封尊重座下的心思，才会在大殿之上拒绝寒日尊者的收徒。
而太华宗众人也明白周春时的想法，但扶封没有出现在太虚殿，就表示她还不愿收徒。
不知道扶封何年何月才会再次收徒，赤日尊者也在看在这点上不忍耽误好苗子，才代师妹收徒的。
结果不被领情。
才有了落地凤凰的事。
青庭没兴趣和这个小和尚再絮絮叨叨下去了，扇扇翅膀飞上二楼，结束话题：“重凌想知道自己就会问。”
“好吧。”
明拂垂头丧气起身离开。
青庭落在窗沿上，先是认真端详重光的神色。
与平常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才放心地落在他的身前。
“重光，柳淮南也在禅院。”
青庭说了句废话，这个院子都在重光的感知之下，怎么会不知道他和明拂间的对话。
“我说真的，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重光来到太华宗时，柳淮南就已经离开宗门了。
剑峰只会有一个剑尊。
芙蓉峰的扶封尊者是前任剑尊，而柳淮南是预定的下一任。
即便宗内外修士大多以尊者、道尊相称，但剑尊作为剑峰，以及前身是太一剑宗的太华宗有着非同凡响的意义。
结果出了岔子。
也许不是岔子，应该说太华宗宗运太好才对。
不论是扶封、柳淮南，还是重光，哪个不是千万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结果一个接一个入主太华宗剑峰。
重光没有回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真没意思，我还期待着你们会不会一见面就打一场呢。”
青庭对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柳淮南感官颇为复杂。
既对他带来的麻烦不喜，又惋惜他被折了的剑道。
“重光，你可不能重蹈覆辙啊。毕竟清宁的路还有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