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拎起一件绿色的碎花连衣裙，不算太浮夸的荷叶半袖，没有繁复蕾丝花边的及膝裙摆。

    凌风枝换好衣服，在试衣镜前望着自己，漂亮，但无悲无喜。她走出储物间，迎面撞上陆明枫。

    他穿着青蓝色的防晒外套，里面是白色短袖，上门印着一只呆呆的忍者神龟。

    陆明枫盯着她，看上去比那只小绿龟还要呆：“你今天真好看。”

    凌风枝挑眉：“怎么，我昨天就丑了？”

    他慌张地摆摆手：“不、不是，昨天也好看。”

    凌风枝笑笑，拍拍他的肩：“帅哥，你也不赖，咱别在这儿互吹了，再不快点出门席都吃没了。”

    她翻翻手机微信里苏清灵发的时间和地址，11点半开始，沉明酒楼，还有一个小时。

    凌风枝带着陆明枫坐地铁去，不是她抠，要是打出租车，还没到目的地，她就已经晕头转向、上吐下泻了。

    陆明枫站在熙熙攘攘的地铁站，这里的人们仿佛一根线被梭子引着，无所知觉地要去织布，寻寻觅觅，却成了一张网。

    凌风枝站在前面，握着他的手腕，就像小时候领弟弟过马路。

    她时不时的转头，向他解释这些东西是什么，叮嘱他把路线记下来。

    到了酒店门口是一张巨幅的婚纱照，上面写着新娘新郎的名字。

    凌风枝看了一眼，新郎的名字叫商羽……商纣王，不姓商吧？她想起今天早上陆明枫和她说的，不解地皱皱眉。

    婚纱照前围了好大一圈人，却迟迟不进酒店，凌风枝侧耳细听，才知道他们是看热闹的路人。

    她后退几步，抬头看那幅照片，也觉得有些意外。

    照片上，商羽俨然一位君王，端坐于九龙盘旋的王座，苏清灵则本色出演妲己，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也不藏，雪白的绒毛衬着大红的盛装，裙角垂地。

    她坐在商羽腿上，勾着他的脖子，眼睛却看向观者，魅惑又挑衅。

    对于结婚照而言，这确实有些奇怪，他们的脸又在那里摆着，也难怪这么多人围观。

    进了酒店大门，先交礼金。凌风枝来之前取了一沓现金，她先写了自己的名字，交了300，又参考一下网上的意见，在陆明枫的名字后面随了2000。

    交完钱，凌风枝在旁边的盘子里抓了一把喜糖递给陆明枫：“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垫垫。”

    陆明枫剥了一颗，喂给凌风枝，她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把糖嚼碎。

    位置选在三楼，他们进场时已经坐了一半的人，来的好像都是男方的亲戚朋友，毕竟苏清灵也确实没有几个还活着的亲朋好友了。

    他们挑了一个接近婚礼走道，靠前台的位置坐下，望了眼空空如也的菜桌，等着新娘新郎入场。

    一二十分钟后，桌上慢慢开始上小菜，等菜上了大半，就从前台走出一个喜气洋洋的男人：“有请新娘新郎入场！”

    众人转头，喧闹如群鸦争渡，个个伸长了脖子去瞅最先出现在门前的那一片雪白的裙角。

    苏清灵一袭婚纱，白衣胜雪，缥缈似仙，仔细去看才能发现，她精致的妆容下是强撑的笑脸，眼角里藏着不知所由的恐惧和悲伤。

    旁边一位老人挽着她的手臂，似乎是一位平凡的将心爱的女儿携入婚姻殿堂的父亲，他穿着褐色的中山装，胸前别一朵红花。

    观众被泡在幸福的空气里，没有察觉门前的二人有什么异样。

    凌风枝却吓了一跳，她转头看陆明枫，他一脸疑惑地冲她摇头。

    凌风枝没有注意，看到妻子身边老者的那一刻，商羽似乎也有些惊讶，但很快掩饰了过去。

    在经典的婚礼进行曲中，仪式渐渐接近尾声，老者当着众人的面送给这对夫妻一件新婚礼物：一座水晶雕刻的少女像，里面似乎还有樱花定格在飘落时刻。

    众人鼓掌，说刻得真像新娘。

    可凌风枝看见苏清灵努力克制着颤抖的手，极其小心地接过那座水晶雕塑，望着老者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仇恨与憎恶。

    场下，各种大菜被一列列餐车载着，端上桌。

    菜式新颖，香气扑鼻，大家的注意力被转移，无人察觉。

    大厅里热火朝天，欢声笑语不断。

    新娘新郎沿桌敬酒，到他们这桌时，凌风枝捏捏苏清灵的手，看着她，眼睛瞟向他们身后的老者。

    苏清灵安抚地笑笑，轻轻摇头，等他们走入下一桌，坐客一拥而上，举箸夹菜。

    凌风枝想着那个老头，心里发毛，提着筷子半天吃不下去。

    她起身向在座诸位告罪，轻轻拍拍陆明枫的肩，让他先吃：“那位老人现在应该还在这里，你先在这儿待着，不要打草惊蛇。”

    凌风枝找到服务员，问：“新娘的手串敬酒时掉到我这了，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我要把东西还给她。”

    服务员给她指路，凌风枝找到了休息室，她正想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老不死的，你到底要怎么样？樱宁的身体被你藏了这么多年，我还没找你算账，怎么，你还要赖在这里邀赏不成？识相点就赶紧滚，你那狗屁周王早就死了，你还缠着我们干什么？”

    “这位小友莫要生气，贫道不过是在找人，还请门外的女信士进屋一叙。”

    信士？叫我吗？凌风枝推开门，看向屋内的两人。

    苏清灵长长的凤尾裙摆早已卸去，她面色通红，叉着腰站在那里，显然气的不轻。

    看到凌风枝，她平静了一点，把果盘端过来让她坐，继续抬头，面色不善地盯着老者：“你想跟我弟妹说什么？你再吞吞吐吐，七弯八拐，我就把你打出去。”

    老者不以为然地笑笑，捏捏胡子：“苏妃娘娘，您应当知道，风枝是我大周的将军，但其实，她也是贫道的外孙女。”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凌风枝：“枝儿也许还不知道，我叫姜尚。”

    凌风枝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心里半个字都不信。

    这老头长得跟她一点都不像，而且她一看见他就有一种厌恶的感觉，条件反射似的。

    说是仇家都比爷孙靠谱。

    苏清灵却似乎信了一些，问他：“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