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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业莲昙花

    轩宇一大早就背着箩框,靠着百典屏导航去了大垭山,心里满心欢喜,期待着楚姿能在家安心的休息或出去街道上玩玩吃吃,像平常人家的女儿一样快快乐乐、无忧无虑,那么此间路途虽遥远,边走边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路边田园河溪,逆着风行走,偶尔几个自来熟的大伯或小姑娘打招呼,虽然他回答得很笨拙,但内心也并非昔日的压抑拘谨。

    心情如这江水东流的畅快,偶尔无聊的时候还能想到待会回家后,楚姿看到一框的山草药的表情,然后可以听她这一天的趣事,晚上吃完晚饭后一起出去玩,在一串红灯笼照着的街道上,追追赶赶,打打闹闹,一起放河灯许心愿,那画面该多好。

    每每想到都会会心一笑,还默默地想着:“爸,我会把妹妹带回去的。”

    也就这样,蓝天白云,和风旭日,心情倍好;而心情舒畅欢达,才看这天更蓝,云更白,水更澄清,空气更加的清新,一个人的路途也因为增加的乐趣而变短了。

    不久就到了大垭山,沿着田埂和溪,拐过这无数崎岖山路,逐渐的深入茂密丛林开始寻找,伴着空灵悠远的阵阵鹰啼声,还有细微的啾啾喳喳的雀鸟声、喋喋嘤嘤鲵蛙声,向四面壁崖高耸的谷底行去。

    穿过斑驳树林,行至流水河畔,喝口溪水休息片刻,捕条小鱼火上烤着,合着自带的军用压缩食品,顶着头顶悬日,用袖口擦擦汗,就背着小半满的箩筐继续查着草书寻找。

    不管是溪边的草丛里,还是壁崖上,轩宇只需一根攀崖索,一把斩草刀,和背上的框就上了,行至高处又要踏稳蹬石,还得防着盘旋的山鹰和飞燕,因为楚姿明确需要二十只上等的金丝血燕窝、毛燕窝和极少数的白燕窝,当然越多的白燕窝越好,还有顺带斩下了几斤的石耳、石豆黄、野生石斛,还有一些百合属、秋海棠属、石橄榄、野蔷薇属等草药。

    虽从小体能训练,但也从未达到这种强度难度的极限了,难免磕磕绊绊、被受攻击,还差点失手断石坠崖下去,不过都被轩宇机敏坚韧的挺过去了。

    待到把这片采摘了就横着或向上的把这一片崖壁上,他靠百典屏一个一个的对着,是较大的草药也都收入囊中,然后继续对下一株。

    就这样的往上,蹦左挪右的慢慢攒下一框箩,由于光线昏暗,越发的看不清事物了,轩宇才决定下崖。

    待落定地面之时,已是日入酉时,林间光线昏暗,只辩黑灰,轩宇掂了掂后背的箩框,沉甸甸的很踏实,也很有成就感,还想到了待会楚姿看见了会是怎样的神情,不禁的笑着往回赶,因为答应了楚姿晚上和她出去逛逛的,本来要驾马,不想路边正好叫住了辆马车,便欣然上了车。

    一路上听着马车夫说着最近的新闻,偶尔回答或询问着,特别是今日醴溪板街发生的事情,一声青花素衣不禁让他心头一紧,又累又急,再也没有说话了,只是听着车夫一人喃喃道诉这那无名侠女怒怼暴揍贵公子惩恶扬善的事迹。

    “呵!这姑娘想必古代的花木兰、樊梨花、穆桂英,民国江姐一般的转世,巾帼不让须眉,女中豪杰啊,好一番别样的英雄救美,以一敌十,不,是二十,三十牛高马大的壮汉,一顿恶战之后,才救回了落难的姑娘,也揍得那群人纷纷叫着女侠饶命饶命,诶!这李安贵公子可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吧,可真够解气的……”

    那车夫讲得跟说书的一样,眉飞色舞,春风得意,扬眉吐气,给他指着那片官兵把守,不能通行的案发地,还把李氏父子多年欺压百姓、狗仗人势、荒淫无道的暴行一一说来,大声感叹着,把这大半辈子积攒肚里的苦水一并吐出,简直好不痛快。

    等到了吊脚楼,已近申时,车还刚减速都没停稳,轩宇挺着酸痛的身体,背着篓子,拿着犁夼,付了钱就一跳下车拐进了一个转角,整个动作连贯流畅,没有一丝拖沓,都让这车夫惊得反应不过来,手中就有一个银元躺着,才发觉:“诶!这位客官,还没找钱!”

    可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哇,这身手。”

    老伙计只得收着银子就驾车走了。

    楼里卧房,楚姿早就换了另一件干净轻薄的凉丝纱袍马面裙,撑桌上饮着茶发呆,一旁的小银帮她扇着风,忍不住问道:“可有好些了?”

    “那是当然,都一下午了,还睡了一觉,怎能不醒酒呢?”

    “那伤呢?”

    “皮外的,早好了。” 楚姿抿了口茶,“对了,那位姑娘如何了?”

    “送回家了,情绪还算稳定。”

    楚姿点了点头,这才安了心道:“嗯,那就好。”

    “那,那边的事怎么处理?”

    “已让薛先生跟着了。”

    “嗯,李家这个收获还蛮意外的。”

    “嗯,能让魔尊利用的人,门中奇人异士该有多少?”

    “反正不简单。”

    “难怪崆峒妖魔纵横也能一派和谐。”

    “啊?您想说这是他们姓李的功劳?”

    “不可否认!”楚姿欣然回答。

    “不可能吧……”小银还一阵摸不着头,以灵蛇敏锐的感觉很快察觉楼下进了人,于是就化为蛇形缩回了楚姿裙摆里,楚姿扶着还有些沉沉的头,忙喝着茶醒醒神。

    楼梯被踏得咚咚直响,很快窗花外闪过一溜黑影,门就推开了,轩宇一眼落定在她身上,走到她面前,仔细的上下打量着:“没事吧?”他声音原本低沉,现在还几近沙哑颤抖着。

    “什么事呀?药采怎么样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有没有碰见什么受伤的或者被捆住叫着‘救命’的美女啊?”

    “……”轩宇只是白煞着脸,红着眼看着她。

    “这不还以为被什么山间魑魅魍魉勾去了呢,如今回来就好。”楚姿绕过他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睡了一个好觉……”

    轩宇看了她半晌,紫白发干的嘴唇吐出:“可有伤着?”

    “什么伤不伤着?在家,最多摔个跤。倒是你,山间采药,没有磕着碰着吧?”

    轩宇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一把拿住她直言道:“听说当时有二三十人围攻你?”

    “什么呀?哪有那么多人,就十几个……”楚姿只得怪自己心直口快,分分钟漏了陷,发觉时,却已经全都招了,连忙挠着头走开了,“嗯,出去这么久一定饿了?走带你出去吃。”

    正欲拉着他出门,便被一把拉到了他跟前,四目相对:“你真没事?”

    “没事,没事!能有什么事啊?”

    “你还喝酒,你……”轩宇钳着她隐忍又忍不住的激烈,有些忧虑,但还没说完,便被两指按住了唇。

    “嘘——别激动,别激动。”

    楚姿顺手扯开了衣襟,露出一半亮白的肩膛和鲜红的牡丹肚兜,上有四五条曲叠交织的旧痕,着实给轩宇一个猝不及防,轩宇震惊片刻,忙别过头,把她往里搂过,让她移出自己的视野,惊魂不定的急促呼吸着,过了不久才缓和过来:“穿好!”

    楚姿被莫名的撞进了他的怀里,本还摸着额头的,见他这么一说,顺口答了声:“哦。”

    就低着头整理着衣襟,扣着扣子,弄着还边说道,“说你不信,看了总该信了吧?都好了,放心吧。”然后就拉着他往外走,“辛苦一天了,走,带你去吃馆子啰!”

    就蹦啊跳着拽着他出去了。

    “你……你那些伤……是……怎么回事啊?”来到下面一个饭馆,定一小桌子菜,兄妹两对对坐,轩宇不禁意的问道。

    楚姿只顾着把菜夹到嘴里,边嚼边回答:“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很疼吧?”

    “还好,忍忍就过去了。”

    “那今天真没伤到哪?”

    “真没事,就是被划了下,都好成那样了,估计现在连疤都没了。”

    “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回事。”

    “我说的是真的,要不现在再给你看看?”

    楚姿为了让他相信,连筷子都没放,就去扯衣襟了,轩宇见状连忙拦住:“不必,吃饭,吃饭……”

    轩宇面红耳赤的再也没有说话,只顾着埋头吃饭了,楚姿见他这般,好一阵憋笑着吃着菜。

    “来,哥,今天你辛苦了,给,多吃点鸡肉补补力气。”

    “你都不怎么吃饭的?鸡肉、辣椒五香肉,你最多就动了一下筷子。”

    “美味重在尝尝嘛,所以就点这么点,你可别浪费了。”

    “你很喜欢青菜水果。”

    “嗯,确实挺好吃的,而且吃完也不饿。”楚姿喝了口娃娃菜汤,“对了,山间的日子过得什么样啊,采了些什么草药,燕窝有吗?”

    “嗯,四五十个燕窝。”

    “可有白的?”

    “也有,不过十个。”

    “嗯,还行吧,还有些什么?”

    “石耳,石豆黄,石橄榄,铁皮石斛,还有……”

    “石斛?你采到了石斛!?它可长在万丈崖壁之上呢,你爬了这么高啊。”

    “也不过只是山的一小半吧。”

    “虽说你采药,才第一次采,爬这么高作甚,我点名的燕窝可不需要爬那么高吧?”

    “百典屏勘测到那一带有些什么药材,又听说石斛冠有九大仙草之首,也想亲眼看看,就上去了,不想真找到了些。”

    “百典屏,什么高科技玩意儿,这么牛,当真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可再怎么牛,你若不小心掉下来,那玩意儿可救得了你?”楚姿心头难免紧了紧,嘟着嘴巴说,“果真知道的越多越危险。再说你若想看,别说一根石斛了,巫泽山药柜里就集了各地各类的石斛,还不仅石斛,天山雪莲、太行人参、野生何首乌、茯苓、木灵芝、深海珍珠、冬虫夏草、大漠肉苁蓉都有。你可别再攀那么高山崖了,出了事,我把它们这九大仙草都用了,也救不了你。”

    楚姿顺顺溜溜的一口气说下来后叹了口气道:“看来采药的事还是交给我比较稳妥……”

    轩宇蹙眉坚定的说:“不!我可以的,放心吧。”

    “就算我放心,某人若是知道了,还指不定要怎么骂我。再说,就算你今天没事,并不能保证以后也没事吗?今天的事,不会就这么复制给以后,就算还是同一个地点,同一个时间,做同一件事。”

    “所以,以后我也会小心的,你放心吧,你能做的我也能,危险的我来做,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轩宇笃定的告诉她,见她又欲开口,连忙别过头转移话题,“阿楚,该下已是戊时黄昏,街上也都热闹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逛逛吗?”

    楚姿也明白轩宇有意扯开话题,便不再多说回去了,也乐呵着说:“嗯,是的,在你明天起不来床之前,是要好好带你逛逛。”

    轩宇也只好无奈的摇摇头,就被楚姿蹦跳的拉出去了。

    黄昏之时,大家延续着从做事收工回家阖家团圆的欢快日子,餐桌菜香里的圆满味道,一直到了现在,灯火通明,街市上人声鼎沸,嘻哈打闹。这处有吃有喝,插科打诨笑谈间;那边有声有色,豪唱低吟爆爽中。

    楚姿拽着轩宇,从北的闲雅茶酒乐舞馆、说书会和香书阁跑到南的炫酷打斗场;从西的小吃戏院玩到东的炮竹舞狮耍龙义演。

    不过楚姿喜欢的不过是穿梭龙狮群,偶尔飞龙踏狮头,让轩宇措手不及,在观众看来是故意安排的点睛之笔,不过还没享受好这么多的掌声与欢呼声,楚姿就去另一个摊点带了个虎首面具,拿了一把金光灿烟花,借着一个正在上烟的汉子燃烧的火柴,还对他好一阵撩拨,幸得轩宇忙一顿付款后,及时制止并拉开了楚姿,不然那痞汉子还真要上了身了不可,好一阵纠缠才脱开身来,楚姿不能这么借火玩烟花,又想着去那喷火艺人嘴里取点,正要去的时候,轩宇一把把玩疯的楚姿拉回跟前,从兜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帮她点着。

    “哇,原来你有啊!你也抽烟?”

    轩宇叹了口气道:“这儿人多,我也才刚跟上你,你要我怎么帮你点?”

    “不抽烟,带这玩意儿干嘛?”

    “基本所需,还是得带着才好。”

    “我还以为你是见我喜欢烟花,特意给我带的,原来就是荒野求生之必备的是吧?”

    “是,也不全是,反正用的着,你就不必再与旁人借火,尤其是别的男人!”

    “那你说这里哪个女人带火的?”

    “以后只需向我要便是。”

    “那你是叮当猫吗?”

    “叮当猫?”

    “就是古时候的叮当猫,给主人提供主人想要的一切,也就是更古老一些的百宝箱、聚宝盆,不过是个活物,嗯……就跟你那万能百典屏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是只能说人话的机器猫。”

    “是吗?好。”

    “好什么?”

    “做你的叮当猫。”

    “量你也不敢不做,毕竟我还是你正在执行某任务的目标对象。”

    “就算没那层指示,我也会请求执行的,更何况我从未认为这是个任务,而你也不是目标。”

    “知道的,哥哥。”楚姿甜甜的说完后,就给他两根金光灿烟花,香雾笼罩中,金光耀眼,笑语欢声,楚姿总是拿着冒火花的烟花棒佯攻轩宇,逼得他配合着好一阵闪躲,头上的幽兰露雨晃动的叮当响。

    “抓贼啊,我的钱包——”

    正当他们忘我的玩闹着,楚姿被猛的从后背撞飞,都有一种岔过气,要吐血的感觉,还好轩宇眼疾手快稳稳的把她从人群中搂了过来。看着那小偷被撞的缘故打了个趔趄,轩宇急忙上前三下两除二的将他按在了地上,随后赶来一个气喘喘吁吁的大姐,上前就对那小偷拳打脚踢,被轩宇制止了。

    轩宇将钱包还给了她,就要把那挣扎的小偷押到楚姿面前要他赔礼道歉,那大姐眨巴眼睛的跟在他身侧,待他察觉到她的时候,那大姐才开口说道,“这位大哥,多谢相助,小女子无以为报,敢问公子贵姓?”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小女子……”

    ……

    见那女的和轩宇聊上了,楚姿抚摸着胸口缓和着许久,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为搭救那位姑娘,真是前一秒还对你山盟海誓的,后一秒就把你抛置脑后了。哎!自古男人皆如是,既是天性难改,就姑且让他重色轻友一番,也难得见他与别的女人讲些什么话,嫂子又不在身边,能憋这么久,宇哥也真是太不容易呀……”

    楚姿转过身想去别处转转看看,转到了岸边护栏上坐着,看着点点渔灯,江面倒影,和河间灯花,整一副星河璀璨的江景图,正看得入迷,身后传来:“阿楚。”

    “嗯?”楚姿灵活的跳了下来,“怎么,那人呢?”

    轩宇一脸不解的问道:“什么人?”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道,“本是要抓那人与你道个歉的,后来他认错态度还算积极诚恳,但就是急着要跑,我才只得把他放了来找你,你没事吧,可还疼吗?”

    “我看那大姐挺喜欢你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你,含情脉脉,目送秋波的,不过就是长得是朴素了点,但也还好啦,你就这么把人家放走了,不多聊聊,解解空虚寂寞之情?”

    轩宇更是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那姑娘真性情,爱憎分明,挺好的。虽然可能比不过城里优雅知性的嫂子……”

    “阿楚,你又来了。”

    “这不事实吗?我这不是为你身……心健康着想嘛。”轩宇佯装听不见,没有理会,楚姿倒又皮筋痒痒的,而且还真的佩服他的意志,“我看你还是挺爱嫂子的,何不让她一起来呢?”

    “她有她要做的事。”轩宇皱着眉头看着江面沉默了起来。

    楚姿根据多年阅人无数的经历看来,不满的吐槽了起来:“这女人事业心这么重?以后难道你在家里带娃?我是不会帮你们带的,要我带,我还不如去死。”

    “不是,她工作之余还在家照顾我妈。”

    虽说听到“妈”这个字多多少少有些不痛快,但还是若无其事的敷衍了句:“嗯,那还差不多。”

    可能敏感细心的轩宇还是察觉到了楚姿些许变化,看着她面色稍许凝重的想着什么,就赶忙问她:“你要不要放河灯?”

    “嗯?”楚姿缓过神来,“嗯,好啊!”

    轩宇就牵着她向河边灯摊走去,楚姿选了个荷花盏、鸢尾花灯、和凤凰花灯、龙舟灯,轩宇帮她点亮,看着她用力的把它们都推出去,还要她许愿什么的,见她那般高兴,心里才放心了些。接着,楚姿就对他说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灭,想知道灯花最终的汇集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轩宇就租了个小船,撑着船带着她追着灯花去了。

    追着追着,就到了一个湖坝,水流缓慢,湖面微风吹拂着,在灯光照射下,波光粼粼。上流大部分的灯花都流离于此,还有好多闪烁着微光,夹岸满是深根湍流的杨红树,像与世隔绝一样宁静寂寥。

    楚姿倒喜欢这样清冷宁静的环境,她促膝坐在船头好好地享受着这样点点灯花飘荡在无人江面上的夜色,不经意的哼起了歌,渐渐的沉醉其中,待到情至深处就会按捺不住自己的行动,于是她迎风起舞,踏着熄灭的灯花,偶尔点得水面上泛起微波,旋转在黑空夹裹中的星星灯火的江面上,沉鱼落叶,闭月羞花,一身素色舞凌乱,纱飘逸,如业火红莲上的绽开的晕晕昙花,惊艳年华;歌声婉转,余音绕耳,彻夜不绝……

    那一刻的时光一切都恰到好处,一个绝代风华,一个与世无双,虽无美酒明月星辰与共,但也不知如何的就相依而睡了。

    等梦醒魂回之时,天色还未开明,沉闷闷的,云压得很低,江面白雾弥漫,偶尔从不远处还传来几鼓轰雷。舟就靠在湖坝的巨卵石边上,下面三千尺飞瀑直流,在瀑声中安眠,又在瀑声中清醒,楚姿撑起枕在轩宇腿上的身子,揉着模糊的眼,见雨蓬外暗淡的景象,偶尔略过一两只低飞到水面的白鹭鸬鹚,点水蜻蜓,放空大脑。

    轩宇见她坐起就一直呆呆看着船外半天,忍不住问了句:“冷吗?”

    “哦,还好。”楚姿搓了搓自己的上臂,轩宇则帮她把滑落的披风又重新披在她身上,楚姿才反应过来,摸着他的单衣的厚度问:“你把披风给我,你不冷?衣服挺薄的。”

    “有你靠在前面,就不冷了。”

    楚姿探出头看了看天:“待会要下雨了。”

    “要回去吗?”

    “你想不想体会一把烟雨扁舟任平生啦?”

    楚姿出去坐在船头,轩宇也站了出去,舒展着经络,欣赏着这难得的江流美景,心旷神怡,神清气爽:“江风密林,轻衣竹杖,蓑笠芒鞋。”看着眼前打坐船头的谪仙人,心想道:“阿楚,这才是你最想要的生活吗?”

    “看,灯花都灭了,有些的还是蜡油燃尽了才灭的。”

    “确实不易。”轩宇看着有些沉郁的楚姿问道,“可是梦见了你师姐?”

    “我又说了?”楚姿闪躲着轩宇的眼神,低头看着湖面呼吸的小鱼,“她在冰窟里,冻得直哆嗦,见到了我,还是对着我笑,发紫的嘴唇都裂开了血,她擦不了,我也不能帮她擦……”楚姿润红着双眼,暗淡的说,十指紧紧的相扣望向乌云滚滚,一箭闪电撑亮了半边天,“那天的天空就是这样的。”不久,一声轰然巨响,楚姿捂头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我在。”轩宇也不知道敢说什么话去安慰她,此时任何动人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空洞虚无,更何况轩宇这样乏于表达的人。

    能做的只有紧紧的搂住她,陪她静静等待一场狂风骤雨。

    “轩宇,我该怎么办?”拂着迎面凉风,楚姿就有气无力的靠在轩宇肩上,看着天晕了眼睛,“师姐……”青光闪射,天明了一下,就恢复了昏暗,随着又是轰然一声巨响,楚姿又埋头进了轩宇的怀里,倾盆大雨瓢泼而至。

    轩宇迅速抱着她躲进了雨蓬,给她披上了披风,抚拍着她的后背道:“不怕。”

    “你说我会不会像那一丝闪电,努力想撕开乌云,却被乌云吞噬;努力想点亮昏暗,却又被昏暗镇压;换来的是天的怒吼,一场暴风雨是阻止不住的。”

    “不会的。”

    “为什么?”

    “暴风雨既然阻止不了就让它来吧,但它终究会过去的,乌云也终将散开,光明终会到来。制止不了的,就去面对。”

    “那面对的结果会不会事与愿违?”

    “一切还未成定局,一切还有回旋转还的余地,难道不是件好事?”看着眼前这双桃瓣沾珠似的泪目,从未这般慌乱,“何必这般悲观?我相信事在人为,万事不可轻言放弃。”

    “我……真的……可以?”

    “是的,阿楚聪颖智达,料事如神,怎会不可以。”

    “我可以,我可以的……”楚姿蜷缩着默念了好一小会才静了下来,此间只有淅淅沥沥,雨打蕉叶、江湖声。

    不过楚姿也只低谷了好一阵子,内心的风暴总是会过去的,不过以前只是她一个人硬撑的挺过去的,悄无声息,了无痕迹,而今竟不知为何,对身旁这人格外信任。

    楚姿跪坐在雨蓬口,迎着风,伸出手掌接着滴答的细雨,哼着小曲儿,享受的波浪推滚船像秋千一样的晃荡律动,呼吸着清新空气,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轩宇就靠着蓬壁,看着江面烟雨,听着悠扬婉转的曲子,从未这么放松舒坦过。

    随后楚姿抽出身旁泽桃剑,在船头挥舞着,时飞出船外,凌波江面,挑起一剑的花灯、水浪,渐渐融入在这水墨画里,轩宇也站在船头凝视着,轻声吟诵着:“醉里挑灯看剑,梦回……”

    突然朦胧中,见一把剑刺过来,轩宇忙个后空翻,回蓬拿剑对抗着,不久就穿行江流树林之间,有时还一头扎进了江湖里,然后靠着气力腾水而出,溅出数十米水柱。

    这次,轩宇才发现自己的犁夼剑气已成,楚姿用的招数也更加的出神入化,不过还在自己能够抵挡的范围之内,让他又有更多的感悟。

    “哥,不错嘛!每次总能巧妙化解我的招数。”

    “明明是你在点拨我,让我又有一番新感悟。”

    “哪有?我可只是想方设法将你置于死地,分明是你自己悟性极高,洞察先机,我可没那意思。”

    “没哪意思?”

    “没……”楚姿看着轩宇笑意敛凝的眼睛,心想:“好你个林轩宇,剑艺精进不说,嘴上功夫也长进了不少。”又思索着怎么说来着,“就是什么意思都没有。”轩宇也只是笑笑不语,楚姿实在不想败下阵来,便转移了话题,“而且这次还有股霸道之气凝聚剑上,看来它很快就是你的剑了。”

    “是啊,这次竟觉得浑身通透了不少,仿佛剑活了,可通我心意一般。”

    “那恭喜恭喜啊,有剑的感觉如何?”

    “好极了。”

    “好极啦?好极了也没见你笑过~”

    “心情好极了,自己知道就行。”

    “嗯,你们军人都得这么喜怒不行于色?”

    “……”

    “算了,可想请客庆祝一番?”

    “好啊,那阿楚想吃什么?”

    江雨淅淅沥沥,轩宇坐在船尾划桨,楚姿则掏出怀中手掌大,光溜溜的白墨瓷埙站在船头,吹着刚才哼的曲调。

    舟原路返回,行没层层雾霭之中了。

    泡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衣服,就在楼下的一家餐馆坐下了,轩宇盛了碗汤,递给正在吃白菜的楚姿说:“喝点娃娃菜汤暖暖身。”

    “嗯,谢哥!不过俗话说:‘春捂秋冻’才是养生之道呀。”

    “也不似你这般风吹雨淋的养生之法吧。”

    “刚才不是泡了澡吗?”

    “玉米胡萝卜、藕墩花生排骨总没多少荤吧。”

    “对嗷,哥,你点这么素,你不吃肉啊?我记得人可是爱吃肉的,并且一定要吃肉,那也会开心一些。”

    “排骨不是肉吗?”

    “敢情都给我点的。”

    “就这么点,你可别浪费了。”

    楚姿头顶三个问号,咬着筷子哼道:“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啊?”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怪怪的。”轩宇只是吃着莲藕不语,楚姿又仔细把他打量一番想到,“不过总算舍得说话了,没那么闷了。”一想到这里就莫名高兴了几分,顺带给他夹了个玉米墩,“给!就算都是我的,我这个小女子可吃不了这么多呀。”

    “好,能吃饱就行,不够再点。”

    “嗯!”楚姿大口的嚼了个胡萝卜墩,“嗯,好吃。”

    由于今天下雨,轩宇也不能出去采药了,他们就在阁楼里处理这些时日四处集来的药材该洗的洗,该切的切,该晾的放一边烘着烤着或风干着,哥俩忙得不亦乐乎。一个在火灶边剁、煮、蒸、炒;一个在水缸边摘、洗、挂、晾,合作无隙,亲密无间。

    楚姿还告诉轩宇很多药理、药效、做法,以及山间采药的轶事过往,轩宇认真的听着,偶尔也说笑几句,谈笑风生,心灵得到解脱,满心欢喜。不一会儿,就把轩宇昨天花了一天以及来崆峒路上集来的各种草药都给处理完了。

    “啊!终于做完了,我都要被冻僵了。”楚姿在水缸边跳脱着,扭扭腰,动动腿,望着远处江面蒙蒙雾中洲吟诵道,“这就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吧~”

    见楚姿正哈了哈气,搓着手,轩宇从里屋里走出来问道:“很冷吗?到灶炉旁暖暖。”

    楚姿连忙摇手道:“不用,不用,宁可冻死也不愿热着。”

    “那多穿几件衣服吧。”

    “这才秋白露,气温不高不低正合我意,多捂件衣服岂不是浪费了?”

    “但作为你哥哥,总不能任由着你着了凉,感冒了吧。”

    “哥,你就放心吧,我有记忆以来,还从没感冒过。你说冬天都没有,更何谈秋天会感冒,再说感冒也不是件坏事不是?”

    轩宇靠在门框环着手臂:“这个……话也在理,可总觉得是个谬论。”

    楚姿直接拉着他,走出来,站在江边,迎着嗖嗖凉风:“你看这是凉爽不是冷,也不是冻或者严寒。”

    “好,就陪你吹会儿,你的手已经很凉了。”轩宇紧紧的握着楚姿清冷的手掌,想马上让她暖和起来。

    “你的手很热,正好帮你降降温。”楚姿享受着徐徐偏冷的凉风,偶尔还有一两点凉凉细雨,“秋风正爽,何故煞人?”

    “应是秋雨秋风愁煞人。”轩宇也闭上了双眼,静静的感受着这生平第一次没有忧愁抑郁的秋天,内心十分恬静,终于能真正的享受一回自然、生活的样子了。

    “哥,下午没事了,可否继续陪我去逛这江南雨巷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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