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琢和媛媛坐在客厅的羊毛地毯上，周围或立或倒地摆着一片玩具，温暖的灯光洒下来，梁琢几乎能看到女儿脸上蓬起的绒毛。

    他盘腿坐在女儿身边，看着她玩乐高、玩积木，不时递给她够不到的玩具，小声跟她交谈。

    媛媛话不多，但很有礼貌，性格有几分像她的母亲。望着媛媛肖似他和林之舟的面容，梁琢不禁出神，媛媛的眉毛和眼睛跟林之舟很像，尤其是这双眼睛，又黑又亮，漆黑的瞳仁大大的，宛若一颗泛着水光的黑葡萄。她的鼻子和脸型轮廓则更像自己，如果梁琢告诉别人媛媛是自己的女儿，别人看过来，定会觉得他们父女俩长得很相像。

    林之舟没有打扰他们。她刚开始还远远坐在客厅的另一头，沉默地看着他们父女俩互动，后来就干脆让他们独处，自己在相连的厨房做打扫和清洁。梁琢在陪媛媛玩的间隙，抬头望向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嘴角也不由牵起一丝笑意，她过去可是轻易不进厨房的。

    梁琢陪着媛媛玩了一个小时，第一次见女儿，他没有待太久，不想引起孩子的不适。

    他离开的时候，林之舟将他送到门外。两人站在门廊上，林之舟望了望屋内泄出的暖光，又看向面前的梁琢，眼睛里闪过坚定的神色：“孩子你已经见到了，她过得很好，以后不管你是偶尔飞过来看她，还是跟她视频通话，我都不会拦着，”林之舟顿了顿继续道，“但是，我不想任何事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

    林之舟的话宛若划开了波澜不惊的湖面，露出底下汹涌的涛浪。

    梁琢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没有回答，而是问出了另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你是在我们分开之后才发现怀孕的，还是你先知道怀孕才提出分手的？”

    林之舟神色动了动，她眼睫低垂，挡住了眼底的眸光，故作不耐道：“这有什么差别？”

    “告诉我，”梁琢面上一派平静，眼里却闪过精光，“媛媛是18年6月出生的，你是17年9月离开的。当时你走得那么急，是因为你发现自己怀孕了吗？”

    林之舟沉默半晌，勉强吐出几个字：“你又不想要小孩。。。”

    “是吗？”梁琢已经得到了答案，他冷笑一声反问，“你不告诉我怀孕的事，是怕我会让你打掉孩子吗？”他盯着她的表情，一字一句道，“还是你心里也清楚，如果知道你怀了身孕，我当时根本不会让你离开。”

    林之舟撇开脸默然不语，梁琢却只觉得讽刺：“这就是你当初离开我的原因？！”他了悟地点点头，“你终于又有了宝贵的家人，所以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开国内的一切，抛开我！”梁琢的眼中闪着薄怒，这是除开林之舟向他提出结束关系那次，他第二次如此生气，不仅愤怒，他还觉得荒谬和可笑，“而这还是我带给你的，是我们的孩子！”

    与梁琢的疾言厉色相比，林之舟却相当平静，这场景简直跟林之舟提出分手的时候一模一样，她也仍然坚持自己当时的想法：“那时候结束关系对你我都好，你可以结婚，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可事实就是，我没有结婚，也没有别的孩子，我也根本没有这个打算。”梁琢压下心中的愤懑，冷静地阐述事实，“媛媛就是我唯一的孩子。”

    “你就不能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吗？”林之舟艰难道，她的语气中几乎带上了哀求，“就当你从未来过这里，从未见过她。”

    “太迟了。”梁琢的脸上现出既哀伤又冷酷的神情，“如果你真想和我断绝关系，当初就不该留下我们的孩子。如果我不知道她的存在也就罢了，现在我知道了，我也见到她了，一切都太迟了。”

    梁琢上前一步，双手扶住林之舟的肩膀，低头注视着她的双眼：“你不是向来最看重家人吗？媛媛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是媛媛的爸爸妈妈，媛媛会把我们两个联系在一起。”

    他半下结论半喟叹地道：“我们之间的牵绊，永远都不可能斩断了。”

    梁琢的话击中了林之舟的死穴，她沉默良久，最终妥协似的点了点头。

    梁琢看着林之舟沉凝的神色，心里暗叹一声，怜惜地垂头亲吻了下她的脸颊，然后两个人才反应过来。

    梁琢松开她的肩膀，退后几步，转身走下门廊的台阶，才回头道：“早些休息，我明天再来看媛媛。”说完待林之舟点了头，这才离去。

    望着梁琢离开的身影，林之舟没有动作。她静静站在门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任凭微凉的夜风，吹乱了她耳畔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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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洛杉矶的路上，陈扬不时透过后视镜，观察坐在后排的梁琢。

    这次来M小镇，是陈扬开车的。下午和Planet的会议还没有结束，他就拿到了林之舟的住址，不仅住址，还有她的工作地点以及她的个人情况。林之舟一个人带着自己不满四岁的女儿居住在这个偏僻的小镇，她开了一家舞蹈教室，教小朋友跳芭蕾舞。这真不像一个曾经的大明星会过的生活。

    是的，林之舟的资料并不难找，甚至百度百科就有她的词条，她曾经是一位知名演员，出演过多部反响不错的电视剧，难怪陈扬觉得熟悉，当年她可是小荧幕的常客。

    只是林之舟五年前就宣布隐退了，在和经纪公司的合约到期后，她没再续约，也没有另投他处，而是直接选择退出了娱乐圈。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林之舟向来低调，就算做演员的那些年，大家对她的私生活也知之甚少。

    没想到她住在这里，孩子都快四岁了，而且她显然同梁琢关系匪浅。

    可是在他跟在梁琢身边工作的这三年，陈扬从没听说他和娱乐圈的哪位明星传过绯闻。在陈扬眼中，梁琢是个完完全全的工作狂人，就像现在，陈扬又从后视镜里看了正在远程工作的梁琢一眼。虽然会议一结束，梁琢就让他开车往这个小镇来，但路途中梁琢还是像往常一样，利用一切时间处理公务。

    梁琢只在去的路上吃了一块车上备着的面包，陈扬不确定他在林之舟那里有没有用饭。等到汽车开进洛杉矶市中心，他主动询问：“梁总，需要先去哪里吃晚餐吗？”

    “不用了，”梁琢摇摇头，“回酒店点餐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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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回到酒店房间，已是晚上十点了。

    梁琢已经在车上处理好了今天的事务，陈扬帮他点了餐，又整理好梁琢明天要用的资料，便告辞准备回自己房间。结果刚出门，就遇到了前来打探消息的余曜。

    余曜正准备按1801的门铃，房门就开了，余曜朝陈扬咧嘴一笑，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陈扬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梁琢，见对方冲他点头，陈扬这才关门离开。

    梁琢也不理一进门就东瞧西看的余曜，拿出手机给身在国内的严昭打了通电话。

    余曜装模作样地四处查看，确定梁琢没带什么人回来后，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他转身正要开口，就看见梁琢在通电话，只好郁闷地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等着。

    “你帮我把碧海庭的公寓重新装修一下，客房装修成儿童房，”这话一出，余曜顿时竖起了耳朵。

    “对，还有观澜湖那边，二楼对着主卧那间客房，也改成儿童房。”

    严昭在电话那边问了什么，梁琢补充道：“给四五岁的女孩住的，你让设计师出几个方案，然后发给我看看。”

    严昭在那头应了，然后跟梁琢说起集团的事务。梁琢听着电话那边的汇报，间或答复几句，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眼前是这座天使之城的万家灯火。余曜望着梁琢站在窗前的背影，无端地感到几分孤寂。

    梁琢眺望洛杉矶繁华璀璨的夜景，突然开口打断了严昭的汇报：“我见到林之舟了。”

    电话那头的严昭顿了一下，然后一板一眼道：“恭喜。”

    梁琢闻言轻笑了声，继续与严昭谈论集团的公务，他背对着余曜，余曜伸长了脖子也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我会在美国多待几天，公司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我。”梁琢说完最后一句就挂了电话。

    之前点的餐已经送到了，还是余曜开的门。陈扬点了个套餐，结果服务员推来一大桌菜，又是红酒又是牛排，相当丰盛。

    梁琢打完电话，就坐到餐桌旁准备用餐。余曜也不跟他客气，大剌剌地坐在他对面：“不错呀，陈扬点的吧？我正好有点饿了。”说着拿起醒酒器给梁琢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红酒。

    梁琢瞟了他一眼，一边切牛排，一边道：“你这么晚跑来做什么？”

    这还是今晚梁琢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余曜赶忙顺杆爬：“这不是关心你吗？”说着挑了挑眉毛，“怎么？要把孩子接回国？”

    梁琢吃了口牛排，没有说话。

    “你这能行吗？”余曜有些担心，“林之舟同意吗？”

    梁琢淡淡瞥他：“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她呀？”

    余曜抿抿嘴没有回答，但仍是一副不赞同的模样：“你把孩子带回国，总要征求孩子妈妈的意见吧？”

    梁琢好整以暇：“她会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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