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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半个多月后便是上元。

    秦府离正街不远,后院越过瓦墙就能看见街上提前几天扎了灯笼彩带顺着街边店铺一溜拉过去,张灯结彩,又有许多京郊乃至外地的手艺人早早在巷子租了间屋子,预备趁着灯会赚上一笔。

    秦九琛泪眼汪汪求了两天,秦肃总算同意他灯会那天不跟家里一块出门,灿娘纳闷了会,秦不久“好心”告诉她那小子在躲人。

    躲的当然是和瑶。不知他在给沈宣夏当伴读时怎样招惹上了她,现在被吓得门都不敢出——上元佳节,天子皇族出游与庶民同乐,要想避开沈和瑶,他只能不出门。

    秦不久很同情地看了抱头痛哭的秦九琛一眼,随即扯着新裙子去寒霜院找秦寻玩去了。

    因为只有简约的建筑图,她记地图很吃力,在附近的还好说,但是远了比如京郊只能是她想知道哪里,秦寻亲自去一趟回来再描绘给她听。一幅桌面大的地图就生生记了几个月。

    不过由于上元,倒是可以出门实地考察一下。

    一直到了当天,全家人浩浩荡荡上街,也没带仆从给他们放了假。本想着一家子一起逛,谁知因为皇上去年大规模开放了与西域各国的贸易,今年来京的胡人格外多,到处都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一个不留神,孩子可就是别家的了。秦不久捞完金鱼回头,身后只剩下秦寻还没被人群冲散,其余人哪里还看得见影子。

    “小叔,阿爹他们呢?”往年都是家人把她护的好好的,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心里也没底,上前拉住秦寻的手。

    秦寻在四周很努力看了看,摇头道:“我不知。”他一门心思都放在她身上了,注意不了其他人。

    秦不久“哦”了声,埋下头看套缸里的游来游去的鱼,大约看她表情失落,秦寻也没什么哄孩子的经验,十分生硬地转了话题。

    “那边有猜灯谜的摊子,要不要去看看?”

    难得这小子对什么有点兴致,秦不久也就跟着他穿过人潮来到摊位前。摊主想法很新颖,没用传统木架子,而是用铁丝绕在树上,做了许多枝条用以挂灯笼,那灯笼样式也是什么都有,兔儿、鱼、狸奴……她甚至还看到一只人形的,摊子生意极好,人群围了好几层,一大一小废老劲才钻进里头去。

    秦寻眼底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把她举过头顶,声音里不易察觉的兴奋:“小九你看看,喜欢哪一个?”

    “唔……”秦不久视线快速扫过,最终落在顶部单独挂着的一只与旁的格格不入的琉璃盏,盏身七彩透明,内壁刻着的字清晰明显,底座似乎镀了点金,流光溢彩当真好看。她劈手一指:“我要那个!”

    “小姑娘好眼光,”左边人赞许地看了秦不久一眼,“那盏灯可是摊主老人家的宝贝,前头我们哥几个也是相中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不买,开多少钱都不买!”

    “废话,那可是他打西凉回来时花重金买的,全京城有没有第二盏还不一定!”右边大哥嗑着瓜子咔咔作响。

    秦不久仍然依依不舍盯着:“那他不买又拿出来挂着干什么,叫人眼热啊。”

    “嗐!谁说他卖了!那儿写着呢,谁要作出两句让老人家满意的诗,人白送!”不知哪个围观者听了他们的对话,热心地引秦不久看摊前被人挡住的牌子,她顺着瞧过去,牌子底下压了十来张写满字的纸。

    她顿时泄气了,少年加文盲的组合简直是……

    “我来试试吧。”秦寻翻完纸,直起身子就上前一步,秦不久拦都拦不及,只能由着他从摊主那接了张新的在案几上铺开,拿过笔往砚中蘸墨。“您要什么样的诗?”

    “哼,”摊主摸着胡子笑眯眯,“你这样年轻能写出什么,还是赶快下去吧。”

    人群爆发了不小的议论,有支持的有看戏的,有激将的,甚至好事的直接开始下注,赌秦寻能不能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秦不久的人生信条从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遇到麻烦原地睡觉,现在自然是紧张不安的,她咽口口水去拉秦寻:“小叔,要不——”

    可是秦寻不是这样的,他转头看向秦不久的眼睛,神情是少有的认真:“信我。”

    她劝说的话一下就哽住了。

    摊主扫视他们两眼,语气懒散的摆出自己的要求。说起来很简单,写两句他老人家理想中的生活,可是头次相见哪能这样快速直白洞察人心,这无非是在刁难人,秦不久看了老头一眼,忍气吞声。

    周围人屏息凝神,生怕漏了秦寻一点动作,瞧着他停顿半刻随即提笔就写个个脸上表情各异,众人纷纷往前挤过来伸长脖子想一看究竟,推搡着差点没吵起来。秦寻明明没看向这边,但是一手将秦不久捞进怀里放着,用身体隔绝了一方天地。这下她倒是看得清他写了什么,只是看不懂,眼巴巴盯着秦寻下巴无声期待。

    秦寻吹干墨,将东西交到摊主手里,后者忽然停住脸上略带讥讽的笑,凝视纸上两行字。周遭环境安静极了,与不远处显得格格不入,唯有偶尔几声呼吸落入耳朵里。秦不久看看老人家的表情试图解读出什么,因此紧张得手心冒汗,但是某人似乎不甚在意,甚至从荷包里抓了颗糖喂她。

    “是,是。”摊主放声大笑,拿竹竿挑了琉璃盏直接放进秦不久怀里,“算你们赢了,拿走吧!”

    “怎么就让他们走了!?”“是什么是什么?”“别挤,我不知道!!”

    场面一度混乱,秦寻牵着她直接跑路,直到把人群甩在身后。秦不久双手撑着膝盖,累的喘气如牛。

    “你……写的……什……么?”

    秦寻挑着眉瞧她,“你真要知道?”

    秦不久缓过来,颊上仍是一片红:“你说说看咯。”

    “半晴云雨黄昏后,垂柳门前犬狸悠。南村老儿娇看菜,竹林寂寂山谷休。”

    很简单的一首诗啊。

    秦不久有些出乎意料,眨着眼睛想了想,不确定地问:“你是怎么知道他要这个的?”

    “很简单啊,我只是投机取巧。”他脸上是少年的意气风发,眸中灵气闪动:“方才牌子底下那些诗用词太过华丽,基本就是些词藻的堆砌,华而不实。那人摊边立着个陈旧的斗笠,又是一身柳底绿叶的衣裳,并且灯笼形状最多的可是狸奴与小犬。”

    秦寻抬抬下巴:“只是一个观察的问题。”

    好好好,你就这么干。

    秦不久瞪着眼睛给他鼓掌。

    “等你六岁启蒙,就可以学点东西的。”他替她别了别垂下来的头发。

    秦不久低头看了眼琉璃盏,确保没有一点破损之后握住灯柄举住:“现在该去找爹他们了是不是?”

    话音未落,一阵动静往这边靠近,借着彩灯,方才还傲气冲天的摊主此刻已经头发散乱慌不择路,秦寻顺手将他拉进巷子。

    “呼,呼……你,是你们啊。”箫惊闲拍了拍胸脯,一脸惊魂未定。

    “老人家怎么啦?”毕竟白拿了对方一盏灯,秦不久乖巧又懂事的询问。

    箫惊闲摇摇头不打算透露太多,喘过气就想走,没走两步又停脚折回来。“方才没注意到,你们两个小孩子怎么不去找大人?”

    一大一小相互对视。“走散了。”

    汤圆铺里三碗热腾腾的汤圆端了上来。

    箫惊闲翻手作出“请”的动作,三人狼吞虎咽,开始干饭。

    “今年人确实多,连我都从淮南来了。但是你们怎么能瞎跑呢,多让大人担心。”

    秦不久还沉浸在方才来的路上箫惊闲的自我介绍,他是成州人,四十多岁,有个娘子现居住在朝山,家中有点钱财,专爱些洋玩意,常年奔走中原与西域。

    又送灯又请吃,他人还怪好得嘞。

    秦寻只浅尝了几个,剩下的全落进秦不久嘴里,他挑眉看着急不可耐一把抢走碗的小孩埋头苦吃,还不忘抬头冲他笑一笑。

    家中对于甜的和糯的一向管控严格,今天算是给她小子碰上好事了。秦寻起身,在旁边买了串冰糖葫芦递她。

    箫惊闲强装镇定看完这一幕:“那个,既吃了饭,咱们就算是朋友了。我还没问过二位姓名,两位怎么称呼?”

    秦寻把目光从秦不久身上移开,嘴角弧度还没消下去:“晚辈姓秦名寻。”

    “我,秦不久,秦不久的秦,不久的不久。”秦不久一气儿吞掉三个,哽得一抽一抽。

    箫惊闲丝毫不为她的话触动,仍然找话问他们家情况,秦不久也不想隐瞒,很直接告诉他身份,只保留了秦寻是她表叔这一部分。

    于是他很自然地将秦寻认成了她哥哥,直夸兄妹两个长得好。

    到后来人群逐渐散去,秦家派出去的家仆找着两小,诚心向箫惊闲致谢后把人领了回去,秦不久秦寻双双罚在祠堂思过一整晚。

    好在是吃过东西,秦不久压根不饿,没再打贡品主意,就着窗户外朦朦胧胧的月光哼小曲消磨时光。秦寻原本有些困意,听到她声音清醒过来,面无表情地掏出一团棉花塞上耳朵。

    难听。

    但是对研究这小孩在想什么很有帮助。

    秦寻挣扎一番,还是把棉花摘了下来。

    难听就难听点吧,反正声音不大。但是他睡不着。

    秦寻坐在地上想了很久,站起来使用行动封印住秦不久的嘴。

    “你干什么要阻止我唱歌!!”秦不久誓死捍卫自由,在半空中拳打脚踢。

    他真的有点困了:“好了乖点,别闹了。”从来没觉得睡觉这事这么棒过。

    秦不久看他模样心不甘情不愿闭上嘴,目光死死盯在秦寻脸上,然后突然自己脸上爆红,她移开视线。

    秦寻顺势把人抱在怀里,双臂紧紧圈住,打算原地睡觉。

    “你先别睡,”在最后清醒关头秦不久猛然想起来,“今天晚上在山上放灯的时候你好像答应过我一件事。”

    “有吗?”即使困成这样秦寻哼哼两声还是回答她。

    其实压根就没放灯,官府说今年人多,下了命令禁燃明火减少意外发生。

    秦不久满脸严肃,同款语气:“有啊有啊,你说过的!!”

    秦寻长嗯:“那你现在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命!钱!权!吃!喝!玩!乐!

    大把大把的愿望等着人来实现。

    可是她开口的瞬间,看到秦寻衣襟上完整的纹路忽然就哑口,嘴里的话换成别的:“我想要你少穿黑色衣服,像画册上的杀手似的,太阴沉了!我给你买了那么多颜色的衣服你怎么就不换一换?”

    “知道了,知道了……”

    “还有,你可不可以每年都陪我过上元节……”她承认她不单纯,想从这个方面与他培养出一点点的感情,能罩她一点是一点。这是利用。

    秦不久良心很不安,默默等着他的答案。

    在看不见的地方,秦寻目光澄澈,半点不像犯困的样子,他勾勾唇:“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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