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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循光

    偌大的刑事审判庭陷入死寂,长达半分钟的时间里,没人开口说话。角落里的王珏整个人呆在原地,半晌喃喃自语:“陆哥说的……是真的吗?”

    丁博君轻轻叹了口气:“他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王珏倏尔扭头:“可是,薛律从没跟我提起过……”

    她突然闭上嘴,在电光火石间串起了无数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细节——为什么薛兰泽要力排众议的接下萧睿的案子?

    为什么她分明看不惯萧睿的为人,还要耐着性子和萧家兄弟虚以为蛇?

    为什么她不顾景伦的劝说,坚持要为陆临渊做无罪辩护?

    为什么她对当年的旧案一直耿耿于怀?

    这一刻,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证人席上的方玮面如死灰,难以置信地看向薛兰泽,后者收敛了仿佛画在脸皮上的笑意,眼角紧绷,收敛出几分令人陌生的肃穆感。

    “关于十七年前的旧案,详细始末都记录在我提交给法院的录音证据中,”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陆临渊不疾不徐地说道,“稍后,我当事人会向临江市中级人民法院申请启动审判监督程序,重审当年的6·24制毒案。”

    程剑终于慢半拍地找回声音:“等等,你凭什么说被告就是当年的骆蓉?”

    对于这个问题,陆临渊早有准备,只见公放屏幕“咔嚓”一声换过两张照片,左边是薛兰泽的证件照,右边则是当年骆蓉的旧照。

    虽然两张照片相隔多年,主人公的面貌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当照片并排摆在一起时,不难看出两人的轮廓间有着一以贯之的相通之处。

    “我请教过专门的鉴定专家,从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到二十来岁的成年人,面部轮廓会发生比较大的改变,但变化方向总归是有迹可循的,”陆临渊沉声道,“从鉴定结果可以看出,薛兰泽就是当年的骆蓉,十七年前旧案的亲历者,这也解释了她为什么会揪着证人方玮不放……”

    他若有深意地顿住话音,继而转向证人席上的方玮,眼角勾起一点似冷嘲似讥诮的冷笑:“不是为了所谓的敲诈勒索,也不是想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只是为了查清被人掩埋了十七年的真相,将黄土底下的沉冤翻出来!”

    旁听席上一片安静,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他们大约做梦也想不到,只是来听一场失火案的庭审,居然会顺藤摸瓜地带出一起横跨十七年的制毒贩毒案。

    黄土之下,血色已干,而当年“主犯”的后人正站在被告席上,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依不饶地盯着审判席,要为沉冤埋没的白骨讨还一个公道。

    一时间,连审判长和公诉人都不由沉默下来。

    落针可闻的死寂中,陆临渊出示了最后一份证据:那同样是两段录音,乍一听是相同的两个人,对话内容却南辕北辙,只除了一点——

    “这是临江市戏剧学院某位教授在隐瞒身份的情况下打出的两通电话,通话对象分别是世钧集团现任董事长萧凌,以及临江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孟恺中!”陆临渊无视旁听席上海潮般涌动的惊呼声,淡然道,“在这两段对话中,萧凌和孟恺中承认了相互勾结的事实,也默认了火烧锦宫,并且嫁祸给我当事人的罪行。”

    “由此可见,指证我当事人火烧锦宫、敲诈勒索,既没有合理的行为逻辑支撑,也没有足够的事实依据。基于疑点利益归于被告原则,我郑重地恳请审判长和合议庭给我当事人一个公正的判决。”

    在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这场庭审都是临江市律政界的经典案例,也是无数法律人津津乐道的话题。除了身份特殊的被告人与辩护人,当庭牵扯出的十七年前旧案,卷入其中的商政要员,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当属作为辩护律师的陆临渊最后的总结陈词——

    “尊敬的法官、尊敬的检察官:百善孝为先,这是中国传承至今的美德。十七年前,我的当事人还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就被迫目睹了养父遭人陷害、尸身付诸一炬的惨剧。在此之后,她隐姓埋名,在社会夹缝中艰难求存,却始终保持着最初的善良,无论这个社会怎样伤害她、错待她,她都没想过违法乱纪,更没试图以伤害他人的方式生存。”

    “我在法庭上庄严的向各位发问:如果是你们,目睹父亲被陷害、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化为乌有,将心比心,你们会不会不惜一切查明真相,还逝者一个公道?你们会不会比我的当事人,更加理智和忍耐?”

    “我的当事人薛兰泽只是做出了一个所有人在相同的境地中,都会这么做的选择,而这恰恰也是所有法律人共同的使命:以公理还民众,以清平还盛世。”

    “十七年前葬身火海的骆靖是一个悲剧,十七年后的今天,我们作为法律人,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同样的悲剧在我当事人身上延续下去?”

    漫长的死寂后,偌大的法庭轰然沸腾。

    谁也没想到,这场万众瞩目的庭审会以这种方式宣告终结——由于案情的复杂程度远超预料,合议庭被迫宣布中止审理案件,牵涉其中的人员被早有准备的警方当庭带走。

    可以想见,第二天的各大媒体门面都将以同一条新闻轰然炸开老百姓的视野。

    至此,这桩被黄土埋没了十七年的旧案以一种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方式,猝不及防地摊开在青天白日之下。

    随着庭审宣告中止,法警走上被告席,准备将薛兰泽带出去。堪堪走到门口,薛兰泽忽然若有所感地扭过头,就见陆临渊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眼不错地盯着她。

    薛兰泽想对他露出一个微笑,试了两次都没成功,那一刻她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该喜该怒,一时间只觉得心口空落落的,仿佛埋了十七年的陈旧棺材被陆临渊亲手挖出,送进了它本该归属的地方。

    躯体失去了习以为常的重量,一边如释重负,一边不知所措。

    陆临渊对她弯了弯眼角,用口型无声道:没事的,有哥在。

    薛兰泽没着落的心脏忽然定住了,万顷尘沙轰然落地,不知从哪透进一束朦胧的光,依稀照亮曾经的来龙与往后的去脉。

    她对陆临渊回以一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法庭。

    ***

    陆临渊准备的证据很充分,或者说,王珏从保管箱里拿到的罪证非常全面,几乎囊括了从世钧进军内地市场到发展至今的每一个阶段,其中既有录音对话、偷拍视频,又有秘密存档的机密文件和阴阳合同,其内容之详细与耸人听闻,让见多识广的刑警和经侦都吓了一跳。

    因为牵扯到社会影响力巨大的知名企业家以及市公安局高级领导,省厅对此十分重视,第一时间成立专案组,将牵涉其中的人员挨个请进审讯室喝茶。世钧集团尤其成为重灾区,被市局地毯式扫荡过一遍,连执行董事萧睿也没能幸免。

    虽然四十八小时后,因为缺乏实质证据,萧睿在集团律师的据理力争之下走出市局,但他回头看向门口国徽时,眼底赫然闪过一丝阴冷的光。

    彼时,恢复原职的临江市公安局局长马靳安就站在三楼窗口处,将萧睿临走时的眼神分毫不差地收入眼底。然后他转过头,对身后的陆临渊点了点脑门:“看到没?不到半个月,头发少了一半!你倒好,丢下这么一个惊天大雷,把烂摊子都甩给别人……再这么下去,老子非大踏步迈入‘地中海’行列不可!”

    此时临近农历年年关,一场鹅毛大雪纷扬撒落,将繁华的一线都市装点得分外洁净。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知道,扒开清白的表象,里头的底子有多污浊不堪。

    但是对老百姓而言,不请自至的大雪也好,耸人听闻的案件也罢,本质上都差不多——都是他们扒着窗口往外瞧的西洋镜,最多给茶余饭后制造一点狂欢的谈资。

    “老孟已经交代了,他是十七年前跟世钧搭上钩的,”马靳安带着陆临渊回了办公室,往搪瓷缸里添了点热水,然后在热气飘渺中沉下脸色,“那会儿他孩子得了重病,急需用钱,可他当时只是个刑侦副支,每月的工资根本不足以支付高额医药费。世钧的人不知怎么听说这事,辗转找到医院,把他孩子的治疗费付了。老孟听说这事后,也想过把钱还回去,可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实在没法眼睁睁看着他死,这么一拖再拖,孩子到底没救回来,他自己也泥足深陷,再也回不了头。”

    毕竟是几十年交情的老兄弟,说起孟恺中,马靳安不由露出唏嘘的神色:“如果他早跟我说这事,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唉……”

    陆临渊总是八风不动的脸上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很想陪着马靳安叹一口气。

    孟恺中跟马靳安不同,眼里揉不得沙子,待小辈尤其严厉。但他对陆临渊的态度十分微妙,既有长辈对小辈的亲切慈爱,又掺杂着某种说不出的忌惮。

    一开始,陆临渊不明白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从何而来,只以为是孟副局看到自己就想起早逝的儿子,难免触景伤情。如今回想起来,那大概是出于刑侦人员的本能,一早预见到潜在的威胁,却因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移情作用迟迟下不了斩草除根的决心,一误再误,终于将自己葬送进去。

    陆临渊低垂眼帘,再次抬起头时,那一丝动摇的情绪已被遮掩得滴水不漏:“孟副局都认了?”

    马靳安点点头:“认了……包括他这些年跟世钧暗相勾结的种种举动,栽赃骆靖、陷害薛兰泽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剩下的专案组还在梳理取证,准备一并提起公诉。”

    陆临渊“嗯”了一声,拎起外套:“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

    马靳安挑起眉头:“你走?走去哪?”

    陆临渊笑了笑,眼底压抑着某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兰泽的案子今天正式宣判,我是她的辩护律师,必须到场。”

    马靳安这才想起,陆临渊的身份已经不再是“市局刑侦口正支队长”,而是“嫌疑人的辩护律师”,脸色顿时有些一言难尽,半晌恨铁不成钢地摆摆手:“滚滚滚,赶紧滚!小兔崽子……看到你老子就心里冒火!”

    陆临渊欠了欠身,一阵风似地卷走了。

    虽然针对世钧集团和孟凯中的调查还在继续,但锦宫纵火案已然水落石出,卡在农历年关到来的前一周,临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再次开庭,向所有人宣读判决结果——

    “……经合议庭讨论,认为公诉人指控被告敲诈勒索、故意纵火,事实不够清楚,证据不够确实,因此罪名不成立。现依法宣告,被告人无罪,当庭释放!”

    随着审判锤“咚”一声落下,薛兰泽手腕上的金属镣铐随之解除,她活动了下被磨得微红的手腕,抬头就见陆临渊站在面前。

    薛兰泽轻轻眨了下眼,分明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她却被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顶上喉咙,眼眶细微地红了。

    仿佛一个负重逆旅的苦行人,在漫无尽头的深渊上跋涉了十七年,本以为逃不过沉沦黑暗的结局,抬头却看到照彻黑夜的星辰。

    于是荆棘灰飞烟灭,她循着那束光回到了人间。

    “我回来了。”薛兰泽轻声说。

    陆临渊抿了下嘴角,然后缓步上前,张开手臂给了她一个毫无保留的拥抱。

    “欢迎回来。”他低声说。

    ***

    来听判决结果的人有很多,除了辩诉双方、媒体记者,还包括许多似曾相识的面孔——大多是当年西塘村的居民,和骆靖抬头不见低头见,或多或少承过他的情。

    薛兰泽不知道他们在当年的旧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也不想深究,她甚至连王珏和丁博君都没力气应付,全程被陆临渊护在身后,当作保护动物似的塞进车里,径直回了家。

    陆临渊十分理解她的心情,压了十多年的重担突然卸下,会感到茫然乃至惶惑是理所应当的。也许是从没见过薛兰泽脆弱的一面,陆临渊既觉得新奇,又有些说不出的怜惜,仿佛看到一只柔软的小动物,因为饱受惊吓,看什么都战战兢兢,让人忍不住的想温情呵护。

    然而两个小时后,陆队发现自己所有的怜惜呵护都喂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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