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能卖钱的符那可多了去。”

    闻听此问,明安顿时来了精神,显是对如何创收早有心得,且神往已久。

    “像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就特别需要入定符、聚灵符这类入门修炼符咒,这种一张五十到一百灵石。晋入新境界还需要避雷符、养灵符,学会御剑前需要神行符、缩地符,这种需要一百到一千不等,要下山游历的,身边更要备一些护身符、天雷符、铁甲符、定神符,像这样的就更贵了……”

    明安滔滔不绝,如数家珍。

    杨桃不解:“这些符他们自己不会画吗?”

    明安学着自家公子那般语重心长:“这你就不懂了。试问,人人都会舞剑,人人都剑道高明吗?事事亲力亲为,事事都不会做好,专业的事理当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杨桃:这话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明安总结:“总而言之,只要有新弟子入门,秦师兄都要忙好一阵子,能赚许多钱。”

    杨桃:“你们太真就他一个符师吗?”

    “那倒不是。但他们说,秦师兄是这十年来《悟道符咒通典》学得最好最全的一个,玲珑阁的测试卷子他得分最高。是以大家都找他定制符咒。”

    这什么通典是什么东西,难道还能比师父教的更精妙?

    杨桃:

    “你说的那些符我倒是都会,但是我没学过什么通典,若你不嫌弃,等我恢复人形,写几张送你,说不定也能卖些钱。”

    明安大喜,陶姑娘连蛇阵都能破得,自然比公子精通符道,她画的符就算比不上秦师兄,也差不到哪里去,便宜些定能卖得出手。

    一时之间,少年的眼前白光闪闪,仿佛有一堆雪花花的灵石在向他招手。

    “陶姑娘请稍等。我去拿通典给你看看。”他匆忙跑开,钻入自己房中,又跑出来,捧了一本厚有二寸的旧书册,封页上书几个大字《悟道符咒通典》,下角三个小字“吴稻子”。

    这书册显是被多次翻阅,四角都已卷边,有些地方甚至都破了。

    “秦师兄说,通典之所以名为通典,乃是因为它是符道入门必学,修真界通用,就算是大乘境高人,本领通天,所画符咒也是从这里演化而来。”

    明安将书册放桌上,为她随意翻了几页展示其中内容:“像昊天学府有专门教授符道的夫子,据说教的也是这本通典。陶姑娘你看看,这书上写的与你学的是不是一样?”

    也就是说师父也学过这本通典?杨桃将信将疑,就着他翻开的书页看了几眼,果然所见符文与师父当日传授的大差不差。

    于是她这才信了:“确实差不太多。”

    明安又是大喜,忙合上书,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卷轴,神色殷切看着她:“这里有一份通典测试卷,秦师兄做过,拿了高分——”

    杨桃好胜心起,主动道:“要不我看一下?”

    小童顿时两眼放光:“好,不过要快,趁着公子还没回来……”

    他哗啦一下将卷轴打开,登时一大摞纸淌水一样堆了一桌面,上头密密麻麻都是字,见状,杨桃对那位秦师兄的心态,顿时从竞争变为敬佩:

    此人定是符道高手,说不准跟师父都能一较高低。

    在小童期盼的视线中,她垂下大脑门,凝眸看去,小声念:

    “吴稻子最初收入《悟道符咒通典》的符文有多少个?”

    “《悟道符咒通典》共收录多少个符文?”

    “《悟道符咒通典》于何年何月何日问世?”

    “《悟道符咒通典》共有多少教派参与?”

    “最先同意公布本教传承符文的是哪一教派?”

    啊这……

    杨桃对秦师兄的敬佩出现了动摇:“这卷子都考这些?”

    明安急忙将卷纸翻了翻,“那是考通典历史的,占一半分,没事,看这里这里,有实战策略题。”

    杨桃顺着他手指看去:“一女修,与敌激战,受伤多处,浑身是血,此时应用:一,清洁符,二,清心符,三,传送符,四,解毒符?”

    这还用选?太简单了。

    杨桃:“当然选清洁符。”

    明安咳咳连声:“正确答案是传送符。”

    杨桃惊异,随即悟了,敢情是要立刻找个安全地方疗伤?

    也罢,是她理解有误,又看下一题:

    “男女二人有隙,男水灵根,金丹期剑修,女土灵根,元婴期剑修,狭路相逢于沼泽,问:男修以何符自保:一,传送符,二,自爆符,三,隐身符,四,遁地符。”

    这真不好选,传送符应该是最适宜的,但隐身符似乎也不错,元婴与金丹两境相差不多,隐身了不会被发现,遁地符也是可以的,但比传送符毕竟差了些。

    她小心翼翼:“传送符?”

    明安有些失望:“正确答案是遁地符。”

    杨桃惊诧了:“为什么?”

    明安挠头:“我也不知道。”

    二人面面相觑,明安正要说看看下一题,却听一熟悉且严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响起:“明安,你又拿那废纸出来做什么!”

    不好公子回来了!明安被唬得原地一跳,正手忙脚乱地要将卷纸卷起,却觉背心一麻,登时动弹不了,不由吓得小脸煞白——

    公子被他气到发恼是常事,动手定他却是第一次!

    他心下害怕,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连话都说不出来,于是更是慌张,忙拿哀求的眼神看向眼下唯一的救星——陶姑娘。

    说实话,杨桃也被那语声里的冷意吓了一跳,但她自恃是客,旭含山断不至于给她脸色看,于是轻咳一声,微微点头,表示“莫慌有我”。

    转身看去,只见旭含山大步而来,神色黑如锅底,显是极为不快,她忙迎上去,没话找话:“旭公子,你回来得好快。”

    果然,对着她旭含山的恼色便自动消退,还点了点头。

    “不快点回来,你便要被他拐去摆摊卖符了。” 说着凉凉瞟明安一眼。

    是他大意了。

    明安羡慕秦师兄卖符赚灵石,为此开始偷看通典,私下钻研那份那份通典测试卷,如此已经有一段时日。原本他想着自己的符咒水平也只是马虎,不到出师水准,因此便由着他折腾,寻思着等自己研究透了再点拨他。

    谁能想这孩子发财心切,竟然见缝插针,打起了陶姑娘的主意。

    这孩子的心思日日在这灵石钱物上打转,不入个生财道真是可惜……

    杨桃笑一声,打圆场道:“摆摊卖符没什么不好,若不是另有要事在身,我倒想留在贵教摆摆摊卖卖符,也好赚些灵石用呢。”阿四大房间里

    她缺灵石?旭含山楞了一下,不禁庆幸,幸好早有准备,向大师姐挪借了一千灵石:“我这边还有灵石富余,你不嫌少的话便带着用——”

    明安一听暗暗叫苦,公子的家底他最清楚,在蛇城便一个多的灵石都拿不出来,现在又有,怕是又找谁借了吧,就这也好意思叫富余……于是神色愈加沮丧。

    杨桃忙说:“不用不用,我不缺灵石。我的意思是,明安知道我专修符道却没学过什么通典,就想让我长长见识。明安也是一片好心,公子就莫要罚他了吧。”

    旭含山哪里会信,只道:“符咒通典不过是入门启蒙所用,这卷轴上所列题目,更是纸上谈兵,形同玩闹,连我都觉得无用,以陶姑娘的符道造诣,哪里需要靠它长见识。”

    知道他亲眼见了自己破蛇山大阵的经过,杨桃便也不多自谦,笑说:“这么说来,公子也觉得我擅长画符?”

    “那是自然。”

    杨桃眼珠一转,大咧咧自荐道:“既然如此,若不嫌弃,我一会儿便画一些符送给你们,或供修炼和防身用,或供售卖,公子不反对吧?”

    明安大喜,却听自家公子还犹自谦让说什么“天色不早”、“不敢劳烦”,不由心里发痒,恨不能出声替他应承下来。

    杨桃瞥见小童焦急神色,想起他说旭含山擅长败家,不禁心里暗笑,当即便拿了主意:

    “化形丹与乌蝉膏,想来价值都是不菲,还有公子那柄断掉的剑,要重铸接好,怕也要耗费不少矿材异宝——”

    听到此处明安在旁又是一阵肉疼。

    重铸什么啊,那半截剑根本没捡回来,剑身里熔的那些云霞之精,公子说可以增强他新创剑法的剑意,他们耗费半年时间每日傍晚去苍龙云脊候着落日霞辉,才积攒下来,如今竟化为乌有,就冲着这个,陶姑娘画一千张入定符都不够。

    旭含山却像知道他心思似的,警告地看他一眼,似在说“闭嘴”。

    明安悻悻,闭嘴便闭嘴,反正说什么剑也回不来,好在陶姑娘不是没良心的,只听她继续道:

    “为了救我,公子已经损失不小。如今我身无长物,只能画几张符,略表谢意,公子若再推辞,便是看不起我了。”

    旭含山哪里肯领看不起她这罪名,于是便欣然同意,拿取来的化形丹给她吃了,又解了明安的定身咒,威严口吻说“下不为例”。吃过苦头的明安哪里还敢造次,当即将惹祸的书和卷轴快快收了。

    不过片刻功夫,杨桃便褪了蛇形,恢复了人身。一番自查,发现那乌蝉膏药效确是神奇,为利剑洞穿的伤处已然闭合只余一条细缝,连包扎都省了。

    见此情形,旭含山心放下大半,叮嘱说表面伤口是合上了,但肌肤下的骨肉创伤,还需要一些时日慢慢愈合,要避免剧烈动作,因她身上衣服都是血迹,便又拿了一套新道服给她换。

    最后,他取出一物来。

    明安一见,登时眼都直了:

    乾坤袋!

    只见公子拆开他已打包好的包袱,将各种物事取了尽数放进袋里。

    又将金疮药和内服丹药一一介绍用法,叮嘱按时用药,言语切切,神态自然。

    好似他手里拿的不是五百灵石一个、能装下十艘飞舟一百柄把宝剑的乾坤袋,而是平平无奇随便拿件旧衣裳就能充当的一块包袱皮,。

    啊啊啊啊啊,这乾坤袋是哪里来的?为什么公子对陶姑娘这么好自己都没有的东西随手便能送她一个!

    明安脑子里大喊大叫,嘴却闭得前所未有的紧。

    他有个直觉,此时若开口蹦出哪怕一个不字来,都必会引来公子重罚。

    杨桃见了乾坤袋,一时也失语了。

    就在方才,明安才说他家公子因为灵石用光了坐不起飞舟,又因没有乾坤袋,逼得小小年纪的他背着重重的剑匣长途步行,为了弄点灵石,摆摊贩卖法器却颗粒无收。

    现在旭含山不仅说自己略有富余灵石,还拿出来一个乾坤袋要送她?

    这突然冒出来的灵石和乾坤袋,别是趁着出去拿化形丹的功夫找人借的吧?

    领教了!明安说得没错,他家公子确实“擅长败家”。

    对她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都如此热心周到,对同门必更要掏心掏肺。怪道师娘说他呆子,如此不善经营四处漏财,他不是呆子谁是呆子?

    但热心肠固然好,也要有所保留,否则非仅仅苦了自己,也苦了身边人,看小明安委屈得,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可怜!

    这一刻,杨桃怜悯之心大盛。

    旭含山哪会明安竟然敢在背后揭他老底,因此自是想不到自己在陶姑娘眼里已经挂上了败家子的标签,见她神色古怪,还道是劳累困顿,于是暗起忧心,关切问道:“陶姑娘是不是觉得疲乏?若是的话,不妨在此歇上一晚,明晨我在送你下山也不迟。”

    杨桃看他一眼,略一沉吟,竟撸起了袖子,抖擞精神:“我一点都不疲乏,请公子借笔和丹泥一用,随便什么符纸拿一沓来,我此刻特别想画符!”

    旭含山:……

    月出东山,徘徊斗牛。

    如洗月光下,半空悬了数盏灯笼,将空谷草地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树下石桌上,叠了一堆已经写好的符,所用符纸是最次的黄纸,一旁还有几张好一些的白符纸,据明安说这是秦师兄高兴时送他的米山纸。

    米山纸,基本原料是白梨木,米山出产,树下有火虫名醉萤,春天蜕皮长翅,飞上树在树上产卵。因此纸中便有萤卵,特别适用火系符咒与金系符咒。

    为了与秦师兄的符竞争,提高卖价与吸引力,杨桃将入定与聚灵二符合二为一,写于一张黄纸上,也就是说,弟子们可以花一张符的钱做两张符的事。

    她将这种符取名为定灵符,计划写一百张。

    明安高兴得合不拢嘴。一张定灵符少说卖七十个灵石,一百张那便是七千个灵石!他和公子发财了!

    旭含山在旁只默默看着,心神震撼。

    符道非他专长,但整本《符咒通典》他也仔细研读过,书中符文大多有印象且上手画过,因此他看得出来,陶姑娘笔下的许多符文,与通典上所收录的不太相同,譬如同样代表心经的一个点,她便画得更圆阔浓重,犹如水滴,运笔之势于是便更为有力。

    只观这笔触,落笔之时便感受到铺面而来的符意,荡漾汹涌,远较秦师兄强上许多。

    蛇山阵外,他便已见识过她符道造诣的不凡——重伤之下,还能观阵写符,临场破解,且手法飞快老道,气势煊严凌厉,若非亲眼所见,绝想不到破阵之人竟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现在他又见识了她的奇思妙想。

    入定符与聚灵符他也会画,却从未想过合二为一,就算有想,他自问也做不好。

    再简单的符诀,最初也是人创造发现的。

    每一个符诀的问世,都来之不易。符师们需先有灵感,将符文组合,还需多次试验,找到最适宜的布局、顺序,落笔轻重长短等也都有很大讲究。

    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即便是对的符文组合,未必能释放最好的效果。有的人反复试验才得出结果,而有天赋的人仅凭直觉和符感便能找到最佳方案。

    陶姑娘显然是有天赋的。她只是想了一小会儿,写废了两张符纸,便创了一个新符诀,其符文排列组合之奇诡巧妙,完全是他想不到的。

    他忍不住提手,指尖随少女笔势虚空描画,心神为之所夺,渐入沉迷之状。

    “成了,第一百张!”

    杨桃画下最后一钩,利落收尾,长呼一口气,放下了笔,将最后一张定灵符拿起来吹了吹,放到那一摞符上,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自豪道:“小明安,这一百张定灵符,少说能卖六七千灵石吧?”

    明安拼命忍住才没将脸笑开花:“嗯!”

    旭含山却一言不发,她眼眸微转,瞥一眼过去,只见他微微低头,眉头略蹙,目光落在虚空,指尖提空横来划去,整个人做沉思状,凝心神无旁骛——

    她微微讶然,不过入门之类的平常符诀罢了,这也值得钻研?她都还未写最复杂也最厉害的几个顶级符咒呢。

    其实她却不知,符道虽是小众之道,却其本身特质——到用时才见效力——因此与剑道一般也极为注重实战。

    她一身符学来自范岩,本就不凡,范岩死后,她只能靠此躲避杜雪岚的围剿,甚至还要自卫反杀,如此数年下来,不知不觉间竟已培养出惊人的符感。

    可惜她自己并未意识到这一点。范岩是剑修,因为某些原因才在晋入大乘境之后研修符道,若论基础符理,他与杨桃师徒俩甚至都不如旭含山。

    是以,杨桃一见旭含山态度,反而没有自信,觉得这定灵符没有什么难度,不配供他钻研,于是便揉揉手腕,朝明安道:“这几张米山纸,就不要卖了吧,我写几个特别的给你。”

    掉入钱眼的少年顿觉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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