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李元德眼神阴沉:“如此说来,便无更多头绪了。”

    听出他语间的恼怒失望之意,不平一时未立刻出声。

    此事出了如此大的岔子,连他都有功败垂成、天意弄人的愤懑之感,何况对方还被当众生生烧脱了一层皮!

    李元德的目光落在断剑上,剑刃锋锐,红光明灭,照得其神色愈发阴戾。

    他忘不掉自己被通灵术定住之时,那少女说“要你的命”的样子。

    容颜娇美妩媚,稚气未脱,神色却杀气腾腾,凛然冷冽,整个人望上去犹如天女,气势却像恶鬼一般令人肝颤胆寒。

    若不能将此女除去,余生难以安枕!

    “此女绝非善类,必得在杜雪岚察觉之前找到,将其除掉。若不然,你我大计必遭其破坏。”

    对此,不平深感赞同:“陛下不如再回想一下,可有什么线索遗漏。”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毫无预兆。

    原本一切都安排妥当,只等打消杨女顾虑,便送她去玉溪峰拜范岩为师,这边皇后同时会察觉皇帝安在寝宫的傀儡,顺着灵气牵引,追踪到蛇城,捕捉到杨女一些踪迹,认定她便是自己找了两年的目标。

    依照他们二人的预计,皇后必会使尽浑身解数,追查杨女下落,他们会顺水推舟让她发现杨女已得范岩做靠山。

    皇后得罪不起范岩,必要回乾金宫报信。乾金宫杜燕鱼还有其他几个武帝有李伏曦这前车之鉴,自会将杨女视为又一个“魔皇”,必要将其除掉。就此,这便与范岩再次对上了。

    新仇旧恨之下,五个老东西自会大打出手,武帝阵营于是必将再受重创。

    他们正好做壁上观,坐收其渔人之利。

    谁能想到那杨姓女子不知哪里修了点道行,又哪里请了帮手接应,又又哪里学了一手诡谲莫测的符诀,能定人、烧人、引雷劈人、把人变成狐狸后,竟破了蛇山大阵,逃入山中无影无踪。

    李元德断定她是被夺舍了。

    人是他的铁卫队费了一年多时间找到的,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铁卫队是祖父文愍(min,三声)帝留给他的绝密亲信,可交托生死重任。为免暴露于诸武帝面前,文愍帝仙逝后,铁卫队极少执行任务,一直在暗中培养李元德的亲信,张一徐二陈三便铁卫队的最外围人员。

    因此其忠诚度毋庸置疑,他们找来的人,自然经过了多番严格筛选和调查,绝无可能是那种身世成谜、凭空天降、难以把控的难缠人物,更不可能已有师承已得启蒙入道。

    故而,问题只能是出在杨女身上。

    她的修为不高,施法时还需喝咒以加持灵力,可见最多筑基。

    巫道两派的符咒运用得醇熟无比,连通灵术这增益咒都能被她信手拈来用以攻击;临场撰符手法飞快,最最要紧的是竟然会天雷引火这类高级咒诀,种种迹象都显示其在符道上的造诣极深。

    精通符道,却修为不高且没有修道经历,只能是元神夺舍,别无解释。

    她所施放的符咒,涉巫道两门,高中低三阶都有,其中道门的几个,全在大符师吴稻子所著的《悟道符咒通典》里有载,并非哪家门派宗门专属。

    这其中,最高阶的天雷引火术乃是吴稻子首创。《符咒通典》问世流传两百年,以此可断定夺舍之魂,生前年岁不会超过三百岁。

    在蛇山大阵外接应杨女的,人数三人,其中一个说话出声,年岁很小,约莫十二三岁。另外两个,出剑的那个与徐二对上一剑并全身而退,修为至少化神,另外一个笑了一声,大概在二十来岁,修为也在元婴以上。

    这几人应是夺舍杨女那人魂魄的后辈弟子。杨女借口范岩会炉鼎之术,争来两日独处时间,打发侍女回家探亲,借机与弟子取得联络,并将修为提升至筑基。

    他们二人复盘事情经过多次,发觉无法锁定其去向。

    原本蛇城城主姜砦有希望在蛇山内找出出其下落,但他们与姜砦并无交情,且据张一回报,杨女入阵后这半日,蛇城内毫无动静,似乎连蛇山大阵被人破解都未惊动姜砦。因此他们已错过最佳搜捕时间,。

    现在最后希望,便是靠这柄断剑找到接应之人,从而查出杨女下落。

    二人目光同时落在那截断剑上。

    李元德皱眉道:“徐二报称,那人出剑时,漫天红霞,绵绵不绝,犹如日出东方,剑意荡漾,夺人心魄。你说他年岁不大,如此来看,此人会不会也在英华榜上?”

    不平:“这一点我也考虑过。”英华榜上十人,除了旭含山外,其他九人都是武帝门下。旭含山可以先排除,我从未传其这等剑诀。但武帝门下就不好排查,他们岂会由得你随意调查盘问?”

    李元德:“你教玲珑阁藏书楼中古籍不少,或许……”

    不平挑眉,眼中锐光一闪:“陛下莫非怀疑我!”

    李元德没有再说下去,只叹了一声,微露倦意。

    “先生,我为何怀疑你?你我二人的安危利益,休戚相关。此事若不尽快将其收尾,任凭杨女逍遥在外,有朝一日被杜雪岚得了去,报给杜燕鱼知晓引起他怀疑调查,我祖孙三代人的心血布局毁于一旦且不说,你太真千年基业也未必能保得住。”

    不平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淡淡道:“陛下若是信我,真心欲要解决此事,为何不将此断剑送去神兵岛,请殿下鉴别一番,或许还能找到些线索。你二人是亲生父子,他总不会害你。”

    “神兵岛”三字一出,李元德瞬时神色大变,一句“你怎么知道他在神兵岛”险些脱口而出。

    不平看他眼神,便知被自己说中,心底不禁愤懑气恼,冷笑一声道:“陛下,你到底是不信我的。我便问你一句,你与你祖父可是怀疑,当日伏曦被镇入陷空阵,是因我告的密?”

    ……

    太真山,栖霞谷。

    “告密?怎么可能?”

    说这句话时,杨桃刻意提高了声量,因为若不如此她忍不住笑:

    “我这人最是嘴严,你放心,无论你告诉我什么,我都不会说给你家公子听的。”

    天色已经几近全黑。她盘在树下草地上,一旁石桌上放了一些符纸,金疮药,丹瓶,以及一些果子干粮,明安正为她将这些东西用一块包袱皮包起来。

    旭含山不在。

    杨桃坚持要立刻下山,他也不好强留,于是便为她去升月峰的执事堂取化形丹。原本想让明安去,却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

    看他神色,杨桃猜,应是怕明安嘴不严,将她的事说出去。

    也难怪他不放心,明安这孩子竟是个话篓子。

    许是见自家公子待她极好,他也对杨桃也开始毫无心防,杨桃只提个话头,他便能滔滔不绝地说上许久。

    他的发散能力太强,思绪漫无边际,譬如眼中所见是一颗丹药,他能从丹药有何效用说起,价格几何,哪里来的,但凡涉及人等的姓名、在教中职务、与公子的关系,他自己与那人的交集,等等。

    于是,不过一盏茶功夫,杨桃又从他口中知道,这位旭公子出身自一个江南小世家,家世普通,明安是他外出游历时在路边捡回来的小乞丐,主仆二人相处已有六七年。

    明安很是崇拜自家公子,反复夸赞他有耐心,好学成性,天资奇高,都已能自创剑招等等,对其他人却殊少敬畏,每每都有一些甚是直观的“惊人之语”,逗得杨桃忍俊不禁:“总而言之你家公子便是十全十美,没有一点缺点了。”

    明安认真想了想。缺点自然还是有的,他怕说出来陶姑娘会向公子告密,害他被罚抄书。

    杨桃再次保证:“我若是说了,就罚我一辈子披着蛇皮脱不下来。”

    这誓言确实有分量,明安当即放了心,开始大倒苦水:

    “公子除了剑道卓绝擅长炼器,更擅长败家……”

    炼的所有东西从不卖人,都放着吃灰,最多跟人以物易物,别人托他炼什么,也从不收钱,还时常往里搭东西。

    明安若是提醒上几句,便会被罚抄书。日子长了他便不敢多说什么。

    没人监督的公子于是变本加厉,越来越穷,开始欠账,欠的东西品种丰富,品类五花八门,明安知道的就有灵石、丹泥、符纸、灵株苗、玄铁矿砂、银炭晶石、鲛纱、梅花露等等。

    好不容易带他出门一趟,坐飞舟坐一半改步行……他还得背着重重的剑匣。

    明安甚是委屈:“说要卖些法器得了灵石买乾坤袋,结果好不容易去城主府登记了摆摊,一个法器都没卖掉,就跑去蛇山大阵,说要研学符道阵法。”

    说到此处,他停了一下,很是气馁:

    “公子学什么都快,就是符诀似乎不太行,研究半天都没结果,你一来却能立刻破了阵。不过,他学不好也挺好,秦师兄画符能卖钱,他画了符若是不卖,白送别人,那就是贴钱。一张下品黄纸也要十颗灵石!”

    小童咂嘴,预想那局面甚感恐惧:“符道比炼器还败钱,还是别研学了。”

    听罢杨桃大感震撼。

    这位旭公子相貌俊雅,虽是服饰简单,望过去却颇有几分家有金山的悠闲淡然,与那位真正巨富的原公子相比,清贵之气不遑多让。想不到背后竟这么狼狈贫穷?

    她开始生出几分罪恶感来,为了救她,剑断了,药膏光了,还要给她准备丹药、符纸、化形丹、干粮,她这连吃带拿的,回头师父师娘估计还要来找他麻烦……

    她小心翼翼地说:“你说画符能卖钱?什么样的符?”她在蛇市怎么没见到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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