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她困惑地看了看煞珠,又抬眼看向原雪怀。

    什么意思这是?这三颗煞珠都是那只虎煞的?他想说什么?这虎煞好特别,身上有三颗煞珠,所以算不上妖邪?

    看着少女疑惑的样子,原雪怀颇感几分自得。

    “从火焰山来的虎煞有三只……”

    杨桃一凛,目光重落回匣内那三颗煞珠,那么这是?

    原雪怀一下便揭晓了答案:“另外两只我昨日便发现了,已经暗中除掉,只是卫民司那边并不知情,我这边也未让任何人知道。”

    说到此处,他却一顿,话题转回方才所说:“你问我,虎煞算不算妖邪?当然算的,否则我为何要杀它们?”

    杨桃看着他,一时未语。

    对方神色很耐人寻味,诚恳之外,另有一种试图掩盖却不太成功的飘然自傲。

    杨桃先是觉着好笑,原少爷做了善事,却不敢声张,大概闷坏了吧。

    转瞬,她又感到可悲。

    她确实要为那些暂时免去惨死厄运的金丰城百姓,感激原雪怀。

    若没有原雪怀,即便她拼死杀了这一只虎煞,其他两只也终会被卫民司找回去,放出去祸害他们。

    但是有什么用呢?今日虎煞死了,来日还会有蛇煞,狼煞,狗煞……无穷无尽。

    原少爷的良心与精力,是否经得起这番消磨?他能不向自身利益让步?他能护百姓到几时?

    只要有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土地是强者应得的,资源是能者分配的,规则是上位者制定的,煞就杀不尽,死也免不了。

    天地间最凶恶的煞,莫过于那些吸血食髓的人上人。

    连原雪怀这种有靠山有背景的,也无法与这些人相抗,他只能、只愿也只敢暗中做一些无伤自己利益的善举。

    即便如此,他都已经觉得自己足够好,足够仁慈,应该得到她这种平民百姓的仰视感激。

    她不再看那煞珠,垂下眸子,像是在向对方行谢礼一般:“大人如此古道心肠,小道代侥幸逃过虎煞残害的百姓向大人致谢。”

    她竟然不追问虎煞与卫民司有何关系,为何他要暗中除煞而不是公开,原雪怀微有纳罕,也有淡淡失望。

    他的本意,是与勇敢的少女分享自己除恶煞的秘密,婉转提及他的苦衷,最终消除她的隔阂感——

    大家都同一立场,都除过恶煞,都是不畏强权,见义勇为,倒不必强分出高低贵贱来。

    “举手之劳罢了,不值一提。”原雪怀大度地一笑,将小木匣合上,递过去:“拿着。”

    杨桃一愣,没有去接:“小道应得的最多就一颗或者半颗,其余不必了,不敢不劳而获。”

    原雪怀微一皱眉,“小道”二字怎么现下听起来有些刺耳。

    “这三颗珠子你都拿着,我既不炼器也未入魔,要煞珠没用。修罗城有炼器师高价收煞珠,价格很诱人。你可以拿去卖了换灵石就当我对你的奖赏。”

    “奖赏?”

    “不错。我身为巡天令使,本该当场将恶煞正法,却碍于一些缘故不好出面,由你动手,是最好不过。你既代我做事,又因此被打伤,理当有赏。”

    杨桃哦了一声,接过了匣子,放入乾坤袋内,既是少爷的奖赏,她再客气便是矫情了。

    “多谢大人。”

    “现在你可以同我说实话了吧?”

    “小道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还真是冥顽不灵啊,原雪怀有些气结,不再与她绕圈子:

    “你在蛇山被人追杀时,我也在场,见过你真容。后来在太真山,听见过你的声音。你摘了面具,样貌与声音都造不了假。你身上还带着太真教的化形丹,连这乾坤袋,都是太真教在神兵岛定制的,只是被抹去了太真教的纹印。”

    他往椅背一靠,做了结论:“不必再装傻了,你就是旭含山所谓的灵宠白龙蟒,也是破蛇山大阵那女子。”

    他放缓语气:

    “我无意害你,你不必紧张。只要同我说实话,我并不会为难你,甚至还可帮你解决被人追杀的处境。但你若还想存心骗我,我便将你交给卫民司,他们失了三只虎煞,此刻必十分恼怒,必要找人出气。”

    这还软硬兼施起来了。杨桃微微蹙眉,心下飞快盘算。

    她最怕的便是重新落入李元德的控制。

    原雪怀虽然九窍,但他的身份是青木宫宫主原慎今的孙子,有亲爹的,不太可能是李元德那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就算是,他自己应该也不知道内情,否则此时早便该将她捆起来,交给李元德了。

    她嗫嚅着问:“大人说会帮我,可是真的?”

    原雪怀正色道:“当然是真的。我如此身份,有何必要骗你。”

    杨桃眼圈一红:“多谢大人,我,我,我有奇冤……”

    果然有冤情。原雪怀安慰道:“不必难过,有什么冤情便说吧,我一定帮你做主。”

    少女垂下头,散乱青丝垂落,遮住容颜,似乎极为羞怯难堪,她哽咽出声:

    “有个恶霸强逼我给他儿子做炉鼎,我不从,他便要杀我……”

    ……

    ……

    太真山。

    夕阳最后一抹光,敛于云间。夜幕落下,太真山守山大阵犹如隐身的巨人,为各处院府点起灯火。

    若从高处俯瞰,可见山间点点光亮,犹如夜空明星,煞是好看。

    掌门玄青子的清修之地,位于太真峰顶的茶竹林。

    茶竹,是太真山特有绿植,其身比一般翠竹更为修长纤细,竹叶呈圆形,三十年落一次叶,自动落下的竹叶放入玉制容器,封存三月后,叶片愈加青翠如新,以冰火之水滚沸冲泡,可清心明性,敛神定魂。

    这片竹林最初是谁种下的已经无可考据。

    通阳王家编撰的《王论本草经》里记载说,茶竹本名定心木,是数百年前他们王家先人以心头之血与灵气灌溉铁木时伴生的三株灵植之一,其功效是三株灵植中最次的。

    也不知何故,这定心木的种株流落在外,后来到了太真山落下根,成为太真山独有的灵植。而他们王家反而一株茶竹都没有。

    此刻,玄青子便正在泡竹叶茶。

    他揭开丹炉上的宝盖,将装了几块拇指大雪冰的铁壶放炉火上,投入一片碧绿莹润的竹叶。

    冰块融化,水声滋滋,很快便将那片绿叶浸过。

    水雾缭绕,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股清冽冷香,吸入肺腑,犹如浑身为清泉沐浴,通透敞亮,浮躁异动的心绪瞬时安宁下来。

    玄青子此时才抬眼,看向正跪在静室中央的徒弟,目光平和慈祥:“然后呢?”

    徒弟神色从容,毫无慌张惭愧之色:“然后,我便带她回来,给她治了伤,待得好些了,她说要走,于是我便将她送到新甸镇上。”

    说到此处,他认错道:“我知道此女来历不明,该向师门禀报。但当时师父恰好不得空,我又急于为她去除灵相面具,因此才未立时禀报,并非刻意隐瞒,师父去问师姐师兄们便知道,我在当日是找过师父的。”

    玄青子淡淡瞟他一眼。

    没什么好再问的。莫兰当若是知道师尊要问罪师弟,只会替他说好话打掩护。

    别人收徒收一串,他的亲传弟子拢共就两个,首徒莫兰当,是孤儿,自小收养,次徒就是这个旭含山,十二岁拜师。

    因为没有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两人关系一贯亲近。

    他是旁敲侧击地问过了莫兰当,才知道这宝贝徒弟竟然长了本事,自创了一套剑诀。他惊觉不对劲,去调看守山阵这两日的监防留影记录,才发现就在李元德被烧伤当日,自己的宝贝徒弟从外头带了条大白长虫回来,当晚又送一个女子出山。

    那大白长虫必是杨女为逃过追杀,以巫修术法变的。逆徒将她救回来,又给她治好了伤,再安安稳稳地送走。

    可恨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眼皮底下,浑小子带杨女出入都是隐身,因此竟然无人知晓。

    更为可恨的是,这都过去两天两夜了,他竟然只字不提此事,方才被自己试探问起近日修为进境有无新的领悟,他才如大梦初醒一般说自己有事禀报。

    但此时再问罪责骂也无济于事,最要紧的便是要弄清楚那杨女究竟什么来历,是否发现了什么,去往何处,徒弟知道多少内情,当日原慎今的孙子原雪怀也来过太真山,他与杨女是否有所交集,关系如何,这些都是他急于知晓的。

    “起来说话。”

    “是。”

    旭含山起身,整衣站好,神色平静,目光深邃明亮,毫无汗颜惭愧之态。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错,千辛万苦学一身本事,若是不拿来救救人,做点好事,那与空有一身铁甲只顾自己长命百岁的乌龟有什么区别。

    当然,大错没有,小错不少,其他倒也罢了,最严重的一桩,便是沉迷符道,忘记及时禀告此事,若是早些说,也不会引师父大怒。

    “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

    “弟子不该在陶姑娘离开之后,只顾研学符道而忘记禀报此事。”

    玄青子本就为这事头疼,听了这轻描淡写的话,不禁暗怒,心头一下又蹿起三丈火:“避重就轻,巧言诡辩。”

    旭含山莫名,这还算轻?那重的在哪儿:“请师父垂教。”

    “你知此女因何缘故被人追杀?怎知她不是恶人?蛇山大阵是柔然国禁地,若被人发现我太真弟子闯入禁地,柔然与昊德宫对太真兴师问罪,如何应对?”

    这连珠炮似的诘责,并未问住旭含山:

    “师父明鉴。若陶姑娘是理当受死的恶人,也该由正道人士将其缉拿入狱,审判其罪后,再明正典刑。追杀她的人,甚是凶残,一出手便要取其性命,像是存心灭口,显然绝非正道中人……”

    玄青子额角青筋一跳。莫兰当总说师弟呆头呆脑,哪里呆了,看他聪明得紧呢。

    一时心底极为别扭。这混账孩子说追杀杨女的不是正道中人,但偏偏那人是李元德的手下,李元德与他又是合作关系,这便间接等于说他不是正道中人。

    “弟子救人之时也想到那里是柔然禁地,因此弟子是隐身的……”

    玄青子额角青筋又一跳,还好意思说隐身,在外头隐身便算了,回来也隐身,这不是存心瞒报是什么?

    “所用剑诀也是未有人见过的……”说到此处,旭含山微一停顿,脑中闪过原雪怀身影。

    此话说得不对,他那套剑诀,师姐见过,范老真君见过,原雪怀见过,陶姑娘见过,咳,这么一想,见过的人还真不少。

    玄青觉察异常,一下便问:“怎么了?”

    旭含山此时才有一些惭愧,方才他并未向师父说起这事:“青木宫原公子也在场,紧随弟子之后进入蛇山大阵,想来是在去蛇山路上被他看见……”

    玄青子一下瞳孔紧缩。他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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