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
余舒怀声音平静，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全班，可就在这时刻顿住。
迎面走来的女孩绷着一张小脸，将手中的水杯盖上，放在那张桌子上。
“我的。”
林桉肚子里憋着一股气，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的眼睛。
她个子比余舒怀矮上许多，努力的仰着头跟对方对视着，眼神没有丝毫的退缩。
“所以，你要打我吗？”
林桉咬唇。
她说的是气话，或者是气对方再次重逢后的那句“不认识”，或许是气他在周围所有人嘴中听到的那个不学无术，放荡不羁的余舒怀。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后面，少女固执，尽管眼眶有些红，还是直勾勾的盯着那人。
“你占了别人的位置，你还有理了是吧！”
“别以为你是小姑娘，我们就不敢动手哦！”
旁边几个男生吼出来，声音大，还很凶，林桉耳垂都通红起来。
余舒怀面上的表情却极为平静，他盯着女孩许久，在周围的人都以为他要动手的时候，他叹出一口气。
转过身，恰巧看见一个男生从后门抬着桌子椅子过来。
他没看林桉：“都快成年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声音小，周围的人却听得清晰。
余舒怀亲自走过去，接过男生手里的课桌，将桌子椅子并排放在最末尾的孤零零的桌子旁。
他没再看林桉，低头认真的将旧桌子上的书都收拾好，然后再认真的摆到了新桌子上。
任劳任怨，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那是旧桌子，你坐新的。”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站在旁边的几个兄弟都目瞪口呆，他们呆愣愣的盯着余舒怀，有人不敢置信的问出声。
“卧槽…你脑子被门夹啦？”
平日里他们屁股粘一下余舒怀的凳子都要被拎出去揍一顿，不就来了个美女？他真当被人家勾了魂？
“要上课了，赶紧回去。”
余舒怀一屁股坐在里面的座位上，没再去看他们。
上课铃恰巧打响，那几个染着各种色毛发的少年不可置信的从后门离开，教室再次恢复安静。
前排频频回头看过来的人都摆正了坐姿，上课过后十几分钟，教室才恢复了彻底的安静，没有人再有好奇的欲望，想往后排看。
因为他们想看到的不良少年抄起凳子摔向懵懂美少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林桉坐在新的课桌椅上，她埋头，手中握着那只粉色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写着。
她甚至连余光都没有看到旁边的座位，笔记做了一个又一个。
余舒怀撑着脸，侧头看了林桉许久，他的内心太过于复杂，他其实很清楚的可以感受到小女孩在生气，可理理智在告诉他，应该和林桉保持距离的。
可情感却不停的引领着自己不断的靠近。
夜晚的风从大开的窗户里吹进来，教室最前方的黑板上挂着的闹钟，指向了九点。
这节晚自习老师并没有来，班里时不时响起细微的讨论声。
时间不断蹉跎过去，待到响起最后一道下课铃时，林桉将桌上的本子都收起，她扭头看着旁边趴在课桌上睡着的少年。
头发已经很长了，其中掺杂着几撮紫色的毛，瞧着不规不矩，皮肤过于白皙，枕着的胳膊上可以看见凸起的血管。
苍白的灯光打在少年的侧脸上，浓密的睫毛投下一道细长的阴影，浅粉色的唇微微张开，鼻梁高挺，唇角有一颗细小的痣。
他方才睡觉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超过了自己桌子的范围，半个胳膊已经搭在了林桉的桌子上，右手抽出来，垂在桌子边。
手腕上带着一个红色手绳缠住的转运珠。
林桉背上书包，她盯着对方的手腕看了许久，内心有点苦涩。
或许确实需要转转运…
他太倒霉了，摊上一对那样的父母…
在她出神间，少年微微睁开双眼，墨色的瞳仁前盖着一层迷茫筑起的雾。
随着眨动间消散下去，逐渐清明。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们两个无声的对视，灯光落在少女墨色的头发上。
余舒怀坐直身子，他的侧脸有一道轻微的压痕，丝毫不在意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看着做什么？”
他声音听着闷，问话像不经意。
“喊你起来。”林桉开口。
“可你也没喊…”余舒怀撑着桌面，他挑着一边的眉毛。
“小鱼…”林桉喊了一声，她声音很低，却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格外的清晰。
教室外的风吹进来，吹动少女搭垂在肩上的马尾。
“他们是不是对你不好？”
女孩的声音哽咽，他通过少年的脸看到了多年前分别时的男孩，包括那场打骂。
怎么可能过的好？
如果过得好…他会变成这样吗？
余舒怀懒散的姿势僵住，寒冷的夜里，他依旧穿着一件酒红色的短袖。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就听到林桉再次开口。
“他们是不给你衣服穿吗…”
她问的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说完，她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
“我刚刚上晚自习前刚换的，这个是新外套，我寝室里还有…”
她说着，声音带着点点颤抖，强忍着眼前的雾气。
一群少年的声音逐渐靠近，嘻笑声，咒骂声越飘越近。
余舒怀看着面前的少女，保持着举着外套的姿势，她表情认真的像是小老头一般，褪去青涩的少女，也是可以让人心动的存在。
他听见逐渐靠近的声音，率先往教室外走去，在离开前，他甩下一句话。
“不用。”
他没有任何资格，将干净纯真的少女拉进他腐败的生命里，不该让她与自己有过多的交集。
余舒怀自己都讨厌这样的生活，可又不得不待在这样的生活里，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没有资格将那样一个干净的人拉进来。
教室门甩上的声音，在教室格外清晰，似乎连带着窗户都在微微震动。
林桉捏紧外套，她眼眶愈发的红，她在此刻似乎已经料到了一个没办法改变的事实。
现在的余舒怀已经不同七岁时的余舒怀，不再是用酸梅汤就可以哄好的人。
甚至她都没有办法想象，明明比她大一个年纪的人，为何现在会跟自己在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班相见。
校园里突然响起催促放学的铃声，林桉将外套穿上，把教室里的灯都关上，独自一人往寝室去。
在半路上，她突然被一个女生拍了拍肩，后面响起清脆活泼的声音。
“囡囡…”
夜色铺盖在林间小道，这是一条去宿舍的必经之路，不少飞虫扑在身上，又被轻轻拍开。
寒风吹的人脖子凉。
林桉转过头，她眼眶下的一片红还未消退，就与背后一张熟悉的脸对上。
夏雨微。
那个曾经高她一年级的校花姐姐，也是那个对余舒怀纠缠不休的女孩。
林桉盯着她有些出神，她怎么都没有料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对方。
脑袋里尘封的记忆慢慢苏醒……
夏雨微与林桉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发生在十二岁暑假的第一个下午。
太阳炎热的烤着地面，终于期盼到暑假的学生一一从学校里奔跑出去。
林桉书包里塞着大堆的书，她忙的满头是汗，把书包收拾好，打算去她与余舒怀约定的地点会面时，迎面撞见了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夏雨微。
她的刘海因为天气的炎热，用一个精致漂亮的发卡夹在耳边，脖子上挂着一副头戴式耳机，脚下穿着漂亮的小皮鞋。
她抬起一只手拦住林桉的去路。
“你等等，我跟你聊聊。”
林桉恰巧可以从过道的方向望见楼下不远处站在树下等她的余舒怀。
“那你快一点，我还有事。”
对方脸上依旧挂着假模假式的微笑，将她拉进了教室。
“我喜欢余舒怀。我想你是知道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看见林桉微微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抬起手，捂着唇。
“你竟然早恋！”
内心说的是：竟然可以说出这样没羞没臊的话！
“关你屁事。”
夏雨微挑眉，她不屑的上下扫了林桉一眼，“你只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凭什么跟我抢？”
她将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掐在林桉的胳膊上。
“我希望你最好是识时务些…否则我会叫一群姐妹揍你！”
林桉眼泪都要被这人揪出来了，她原本好好在听这人说话，结果这人一上来就动手，她的火气也被激起来。
“你谁呀？你管的真宽！”
她说着推了对方一把，接着事情的走向便一发不可收拾。
两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在教室里互相扯着头花，一边扯一边互相骂着，直到余舒怀的出现。
不知道是不是余舒怀同夏雨微说了些什么，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找过林桉。
直到现在…
冷风将头脑吹得清醒，林桉眨眼，她收回视线，记忆力趾高气扬大小姐的形象与面前这人逐渐重合。
她语气淡淡的。
“有什么事吗？”
顿了一下，像想起什么一般，接着开口。
“哦，你别喊我囡囡。”
“我和你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