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明亮的扑在两人身上，街头灯光璀璨，被光亮照着的少女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余舒怀脸上温柔的表情僵住，步子逐渐慢下来。
在女孩说出那两句话的时候，他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太过于清晰。
害怕靠近。
他的生活已经是一片灰暗了，凭什么要将那样明亮的女孩拉进来？
余舒怀收回视线，他在这一瞬间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低垂下来，盯着地面。
他讨厌自己此刻的状态，想要靠近又害怕伤害对方，就在不断的靠近推开之间徘徊。
到最后，怕是只能闹得双方都不愉快。
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保持那么亲近的关系，不会给双方带来期待，便更加不会失望。
“马上要上晚自习了，我先送你回去。”
余舒怀将自己的手腕从对方的手中挣扎开，他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揣进兜里。
脑子里依旧昏昏沉沉，果然是太渴望光明了，当太阳一出现，仅仅只有两天的时间，便忍不住想要靠近了。
林桉脸上的笑慢慢落回去，她看出了对方情绪的变化，沉默了片刻。
“到底是别人不希望你好，还是你从内心连自己都在不希望自己变好？”
四下安静，只有汽笛声时不时响起，风吹在身上很凉，带着心也渐渐凉下来。
沉默的空气最让人害怕，像是没有什么别的话好说了，也就意味着，就到这里了。
远处，黑色巷子里时不时窜出一只猫，那里似乎养着一窝流浪的孩子。
林桉内心也很不舒服，就在刚才，她差点以为她有办法把这个人慢慢变好了，变回以前的样子。
但对方方才说出的话，无非告诉了她一个残忍的现实。
四年了，分开的四年足以够改变一个人。
后背突然响起几阵脚步声，接着是少年们的起哄。
“卧槽，大老远我还以为我们看错了呢？你真跟这个转校生约会呀？”
“刚才夏姐打电话来说我还不相信呢…你真忍心抛弃她一个苦情等待的大美人？”
“…是不是以后要改口喊大嫂啦？反正现在也挺晚的，要不一起去酒吧玩玩？”
几个染着各色头发的少年一看就不是银川中学的，身上穿着的校服是隔壁职高的。
其中混着一张熟悉的脸。
胡威扫了旁边站着林桉一眼，他没有同旁边的人一般开玩笑，或许所有人都觉得这两个人性格完全就不搭边，根本不可能走在一起。
但胡威隐隐约约觉得不是这样的，起码他知道余舒怀现在的状态，跟以往完全不大一样。
这两天一个劲地往学校去，同他们待在一块的时间慢慢的也减少了。
这很不正常……
“余哥…这你女朋友？还是玩玩的呀？”
一个染着一头蓝毛嘴中叼着一根烟的少年开口，那人看着十分的瘦，眼睛凹陷下去，像是吸了些违法的东西。
目光肆无忌惮的在林桉身上打量着，带着玩味。
余舒怀没说话，他忍下心里动手的冲动，突然弯了弯唇。
“路上偶然碰见的。”
“不是要去玩？我跟你们一起去…”
没在看旁边的林桉，尽管听到对面几人的羞辱，也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以前的余舒怀不是这样的。
林桉依稀还记得自己12岁那年，被几个男同学欺负，只是言语上的侮辱，余舒怀直接冲过去跟人家动了手。
因此，被通报批评，他却一脸不在乎。
“这些都没你重要。”
可此时，夜色浓郁的盖在地面上时，周围喧嚣热闹，一切都显得与林桉格格不入。
风吹过她额前的碎发，卷动她的指尖，少女的眼眶渐渐红了，她深深的看了余舒怀一眼。
“我就不应该犯贱。”
她抓着书包肩带转身匆忙的跑开，眼泪在一瞬之间掉下来，流进唇角里，是苦涩的味道。
她似乎来了这个学校之后，每一次的情绪波动都是因为余舒怀，她这么难过，而对方却是一脸的无所谓。
林桉不停的奔跑着，风将她的泪水抚去，她哭得有些喘不上气来，蹲在地上，缓了许久。
天河上挂着三两颗星星，像是孩童时候看到过的同一片星空般耀眼。
林桉慢慢的将泪擦干，红着眼眶在路边打了辆车，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
为对方拼命的跑去医务室，心心念念着他的病情，甚至带他去医院。
方才在细雨中奔跑，她说想要把对方拉出来时，或许他的心中全是嘲讽吧。
天空又冒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打在车玻璃窗上，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只到了七点半。
晚自习已经开始了，她才转校过来的第二天晚上就逃了晚自习。
然后什么也没有得到。
果然，心疼男人要倒霉一辈子的。
*
余舒怀盯着少女的背影消失，他看着对方坐上车之后才收回视线。
目光陡然冰冷，他没说话，沉默着。
在旁边几个兄弟又要嬉笑着调侃时，余舒怀抬起胳膊，一拳狠狠的砸在那染着蓝毛叼着烟的男人凹陷的脸上。
“玩你妈。”
他的拳头又狠又凶，一下接着一下的抡着，突然间的爆发像是失控的狮子，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染着蓝毛的人被揍的跌坐在地上，身上挨着拳头和踢踹，余舒怀的眼睛一片的黑暗，墨色的头发微微遮住他的眼帘。
“再开她的玩笑，他妈的…老子弄死你。”
他被胡威拉着，卫衣的帽子搭垂在左边的肩膀上，他将手抽回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老子他妈的说到做到。”
只留下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扫了所有人一眼，从一边的巷子里拐走。
风吹过那一片空地，几个人尴尬地对视着，明明方才当着女孩的面开玩笑，他还什么都没说的，怎么人一走就装起深情来？
那被按在地上揍的少年，擦掉嘴角的血迹，啐了一口。
“他妈的，疯狗！艹！”
胡威眼神复杂，他从来没有看见过余舒怀为任何女人失控，现在这般将人一把推开，到底图什么？
天空又下起了细密的雨，盖在头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黑色卫衣的少年身影在拐角消失，背影落寞，永远独来独往，似乎再容不下别人……
*
晚自习的第一节课，新来的转校生没有来上，班主任走进教室，看见空荡荡的两个座位时，气的在讲台上大发雷霆。
她坚信是余舒怀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把她的好学生带坏的！
要逃课怎么一起都不见了？无非是一个撺掇了另一个……
第二节晚自习上课铃打响的时候，少女慢吞吞的从外面走进来，走的很慢，腿上似乎受了伤。
女孩的发丝上面还沾着水珠，眼圈红红的，看向讲台的时候，让人心不免一痛。
“怎么回事？被人欺负了？”
班主任急忙赶上去，所有人的视线落在林桉身上，其中不乏有些眼神带着些幸灾乐祸。
自然是有不少人看到林桉和余舒怀一起走出校门的，如今，她这般狼狈的回来，让那些看着他们出去的人脑海中YY了一场大戏——
少女死皮赖脸纠缠富二代，被人带出去戏耍一番，狠心抛弃，不得已狼狈回校……
然后所有人就看见班主任将林桉带去了办公室，不久后听有人来报，她的家长也来了学校。
简直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
办公室里，班主任捏着眉心，将眼镜放在桌面上。
林桉乖巧的坐在一边，她已经平静下来，站在一边的妈妈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想不清楚，平素一贯乖巧的女儿，怎么今天就逃了课？
直到老师开口，说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余舒怀。
“余舒怀！”妈妈自然知道他，“他也在这个学校？”
来不及高兴，就听见老师将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
“有同学说看见你们两个一起出的学校，他带你逃的课？”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所有老师都去各自的班级守着晚自习了，旁边的窗户大开着，风吹进来，让人头脑清醒。
林桉摇摇头，“我带他出去的。”
说完这句话，女老师的瞳孔微微收缩，惊讶地看着她。
“你带他出去做什么？”
林桉的手被妈妈捏在手心里，妈妈自然相信自己的女儿是不会出去乱玩的。
就听见女儿声音淡淡的，里面隐约有着一股子委屈。
“他发烧了，烧的好厉害，都烫手了…”
“我作为他的同桌，想着带他去医院看看，他一个人不大方便。”
“所以就迟到了…老师，对不起，我没有提前跟您报备。”
女孩将事情的原委介绍清楚，立马道歉低头，认错态度良好。
“我以为上课前我能赶回来的…”
“那他去哪了？”
班主任眯眯眼，也想起今天上课的时候看见余舒怀的脸色确实很不正常。
就见女孩停顿了片刻，眼圈红了一下，摇摇头。
“我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一厢情愿，对方压根就不在意的。
所有事情都解释清楚之后，老师将林桉带回了教室，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口头批评了一下，便沉默地将她的位置与余舒怀的位置分开。
虽说余舒怀没有刻意要将别的同学带坏，而今天的事件也仅仅只是恰巧，为了以防万一，班主任还是不放心，便将两人分开。
林桉的新同桌是林甜甜。
而余舒怀又坐回了教室最末尾的单独的座位。
旁边的窗帘卷在他的椅背上，显得愈发的孤独。
似乎连旁人都觉得他们两个就不该是一个世界的人，一个最南，一个最北。
这样性子的两个人，永远也不该有交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