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感

    “现在,马上给我回去。”

    余舒怀只吐出这几个字,他的身形在这一堆青少年中都格外高大,加上脸色极差,瞧着像是随时要发火一般。

    在余家,余方然最害怕的就是余舒怀,可少年似乎也已经到了青春期,他的眼神落在旁边站着的夏雨微脸上。

    耳垂通红,内心突然窜起一股无名火。

    他感觉到余舒怀刻意在外面不给他面子!

    “你自己不也是天天逃课到处去玩?你行我为什么不行?”

    “你凭什么管我?”

    少年的声音在宽敞的台球厅里回转,气氛逐渐僵持,却听见站在阴影处的余舒怀冷笑一声。

    “只要你能做到自己犯的错不要别人来承担,我也不想管你。”

    余舒怀几步跨过去,他抬起手,一把拎住余方然的后脖梗将人压着,带出了会所。

    比他矮半个头的少年不断的挣扎,嘴里骂着一串接着一串的脏话。

    “不得好死!”

    “…余舒怀你个缺心眼!”

    “你以为多少人跟你玩是真心愿意跟你交朋友?你从来就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你这种性格没人会喜欢!”

    少年吼出来,在这一刻,脖颈上的力度松开,余舒怀背对着他。

    雨打湿着他的帽子,他沉默的站在路边拦着出租车。

    余方然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最后一段话骂的有些过了,不大敢去看余舒怀的眼睛。

    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一辆一辆的出租车从他们身前开过,在雨中,大概站了五分钟,才等到一辆空车。

    余舒怀压着余方然坐进去,车门关上的一瞬间,外面的喧嚣热闹都被静了音。

    天依旧黑沉沉的,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指到下午三点,余舒怀闭着眼睛,他眼底一片青黑。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无言,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余舒怀缓缓睁开眼睛,他声音依旧沙哑的厉害。

    “我从来都不需要那样的朋友。”

    外面的雨渐渐停下来,余舒怀率先下车,走在前面,在教学楼的分岔路口,冷冷的甩下一句话。

    “不要让我再从别人嘴里听到,你又逃课出去玩。”

    *

    教室正前方,黑板上面挂着的时钟已经指到了四点钟。

    历史老师在讲台上激情澎湃的讲着历史故事,将难以记住的历史人物,以故事的方式呈现出来,其中又涵盖了历史事件,教学质量是同乡镇里的没法比的。

    资源分配就是这么可怕,越发达的地方教学质量越好。

    不再是传统的死记硬背,林桉上课听得格外认真。

    在上到一半的时候,教室前门被敲响,推门进来的少年发丝格外湿润,唇上的血色已经褪去干净。

    微微皱着眉,脸颊处有着不自然的红。

    “…又去哪里鬼混了?真当这学校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历史老师小声嘟囔了一声。

    学校的股份余家占了大部分,即使再不满意这两位太子爷的行径,所有人还是咬碎牙并血吞。

    最过的也只是当着面嘟囔两句。

    余舒怀没有回话,他坐在座位上就开始趴着,眼皮滚烫,甚至有些刺痛。

    这种难受劲已经没有办法忍着了,下午放学他必须得去医院一趟了。

    这样想着,他搭垂在桌上的手指被轻轻蹭了一下。

    接着,旁边响起女生软软的声音。

    “夏雨微不是带你去看病了嘛?还这么难受?”

    余舒怀艰难地抬起眼睫,脑袋里一片浆糊,嗡嗡的回响着。

    他听的有些不太清晰,眨眼反应了一会儿,“什么?”

    也许是他的样子看起来太过于严重,林桉将手悄悄的放在抽屉里,将药袋摸出来。

    “我这里刚好有感冒药,你吃一点。”

    将一整袋药都塞进对方怀里。

    “里面有退热贴,但你看起来很严重,等会放学你去打一针?”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吐字清晰舒缓,眼睛盯着面前的书本,粉色的唇开合着。

    教室最前方不断有男人低沉的催眠声,余舒怀莫名其妙的想笑,他低头将怀里的药袋打开。

    袋子干净崭新,里面的药物全都没有动,明显是某人特意准备的,在这其中,似乎藏着一瓶碘酒。

    “你受伤了?”

    余舒怀的问话没头没尾,林桉原本注意力已经转向讲台,被突然这样一问,下意识的点点头。

    随即愣住,“你怎么知道?”

    “喃,你的药。”

    余舒怀将药拿出来晃了两下,他烧的有些糊涂,分不清自己在做什么。

    直到林桉先把他手中的袋子抢过来,将里面的退热贴撕开,拍在他头上时,他才反应过来。

    下巴抵着手臂,他眨巴着眼睛,盯着旁边女孩的动作。

    将药取出,然后摊开手心递到他面前。

    “吃了。”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林桉才看过来,“我是在救你的命。”

    小脸皱成一块,装作凶巴巴的样子。

    余舒怀将药接过就着水喝下后便又趴在桌上睡觉,露出半张侧脸,在灯光的照射下,睫毛纤长。

    教室外漆黑一片,少许的光亮可怜着大地,教室不得不亮起灯来。

    下午放学铃才打,余舒怀的肩膀就被拍了拍,耳边响起女孩轻柔的声音。

    “小鱼…醒醒…”

    这声音在梦境里回荡,不自觉便将他带到了那满是金色的季节。

    风吹过麦田,他们在一片金色中无忧无虑的奔跑,去拥抱太阳。

    余舒怀睁开双眼,他脑袋依旧一片混沌,但明显比方才好了许多,开口声音沙哑的厉害,甚至带着浓厚的鼻音。

    “放学了?”

    林桉肩上背着书包,书包拉链挂着一只卡其色的小熊,咧着嘴笑的傻。

    “我带你去医院。”

    女孩说的坚定。

    窗外的风吹进来,撩起她的发丝,余舒怀哑然失笑,他慢慢的站起身,教室门突然被推开。

    夏雨微的声音飘进来,带着一丝慌乱。

    “我听胡威说你又回来上课了…你病的那么重…”

    话顿在这里,夏雨微和林桉对视上。

    大门的风吹进来,冷的人想打哆嗦,余舒怀突然想到什么一般,他从桌子里将那个软乎乎的围巾抽出来。

    下意识的将它围到对方的脖子上,围到一半的时候,动作顿住。

    余舒怀尴尬的收回手。

    “谢谢…”

    “舒怀…”夏雨微突然开口,“我带你去看病?别让我担心好嘛?”

    四下安静,沉默在蔓延,片刻后。

    余舒怀的声音不冷不淡。

    “我记得你高三来着…真有那么多空闲来管我?”

    他语气很轻,瞧不出情绪的起伏,停顿片刻之后,他微微侧头望向林桉。

    “不走?”

    后者将脖子上的围巾围好,林桉率先走出去,肩上背着的书包拉链处挂着的几个铃铛来回摆着,响声清脆。

    她从夏雨微身边路过时看了对方一眼,女孩瞪着她,搭垂下来的手收紧攥成拳。

    为什么上了高中她最讨厌的人还是转校过来了?

    夏雨微胸口不断起伏,明明都是从小一块长大,凭什么就要区别对待?

    天空阴沉沉的,医院里来来往往不少人,他们只是渺小的一部分。

    林桉无聊的盯着地面发呆,旁边的人突然递过来手机,调着游戏界面。

    ——开心消消乐。

    益智游戏。

    “打会儿游戏。”余舒怀开口,他闭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微微睁开,侧眸看过来。

    “…我不能回学校?”林桉看着对方的脸。

    “那你会回去?”余舒怀反问一句。

    空气又安静了,林桉被噎住。

    她的低垂着脑袋,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面戳着。

    被风吹乱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毛茸茸的。

    余舒怀隐约间,似乎又睡着了,在睡梦中听见女孩的声音。

    “他这瓶药没了…”

    “好的好的,我注意…”

    “啊…他不是我男朋友…我还没成年呢。”

    没成年。

    夜色铺盖在天边,路灯逐渐亮起,一盏接着一盏,照亮整条小吃街。

    烟熏火燎,人声鼎沸。

    林桉慢悠悠的走在余舒怀背后,她可以踩到对方的影子,书包边挂着的铃铛不断的响着。

    两个人都没说话,但此时的氛围却格外舒服。

    耳边是闹市的喧嚣,他们从中穿过,带走了这份热闹……

    人烟逐渐稀少,林桉才犹豫着开口。

    “我想问问你…”

    “你还能变成以前的那个小鱼吗?”

    女孩站在原地没有动,手紧紧抓着书包的肩带,亮晶晶的眼睛就这样定定的看着他。

    风吹过她的发尾,她的眸子像星星。

    “没有人想我变好…”余舒怀才说出这几个字,就被对方气冲冲的打断。

    “胡说八道!我希望你变好。奶奶也希望你变好。”

    说到奶奶,林桉有些难过,她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她想要得到一丝安慰时问出的话。

    走在前面的少年也停住了脚步,他转过头来,神色很温柔。

    明明头发染的乱七八糟,像一个街头流浪的混混,可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凶。

    “那我真的可以变好吗?”

    他们对视了许久,久到天空渐渐又下起了小雨。

    烦人的雨。

    林桉往前跑了几步,她伸手一把用力的抓住少年的胳膊,拼了命的往前跑。

    无忧无虑的去追逐风吧,它会告诉你答案。

    而在风中,余舒怀听见少女清脆的声音。

    “你还相信我吗?”

    “相信我,能拉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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