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月上中天,他们四人一起出门,往山上去了。

    沈悟是今年的主角,自然是要去的,但他兴致缺缺跟在三人后头,似乎对求神佛一事并不怎么上心。

    反倒是陆谨高兴些,他喜欢热热闹闹的,在前头嚷嚷着要给陆由也求一个功名签,保佑他来年好好学习,

    陆由很认真地为自己辩驳:“不用求菩萨,我本来就有好好学的。”

    一本正经的神色配在尚且稚嫩的脸上,看起来很可爱,于是被陆谨揉着脸搓了一顿。

    山上人极多,有许多信徒吃过了年夜饭,早早地来了山上排起了长龙,为着各式各样的心愿诚心点香默念,希望来年得以灵验。

    碗口粗的香已经燃了一截,悠悠地冒着青烟,空气中香烛的味道几乎浓的呛人了。

    沈悟被孟兰因按着排了半天队,在佛像面前磕了三个头,终于放他自由。

    她还要去找大师求签解签,还要去后山上系许愿牌。

    夜还长。

    成群结队的人兴致勃勃地爬上山来求签许愿,也有人心满意足许完了愿望,下山满怀期待地开启新的一年。

    沈悟一个人慢悠悠的,只往人少清净的地方去。

    误打误撞,路过了一座偏殿。

    这座偏殿似乎很久没人修缮,门槛处沾满了灰尘,经书在蒲团四处堆放着,还没来得及收拾。

    应当是已经荒废了的。

    按理来说,这里应当没有香客来祝愿。

    但有人不走寻常路。

    熟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真的很灵验!你许愿的时候诚心一点!”

    另一道女声传来:“真的假的?你是不是诓我?若是灵验,这儿怎么还荒废了,一个香火都没有?”

    “就是要人少才灵验嘛,要是人多,佛祖都分不清是谁许的愿了。”

    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至少她成功说服了另一个人,里面一时安静下来,应当是另一个人在点香许愿。

    沈悟侧耳驻足,停留了半晌。

    方才还想起的人现在就在一门之隔,和别人一起许愿,她许愿了吗?上次向心觅邀他一同上山,似乎也是为了来许愿的。

    那时候他忙着别的,没去赴约,自然也不知道向心觅许了什么愿望。

    也不知道有没有实现。

    向心觅邀请的也不再是他了,沈悟想着,大约也没有机会问。

    他明知向心觅今夜不会来找他,但在揭晓那一刻还是觉得心里坠坠的,像是大石头落下来,还砸在心上,闷闷的透不过气。

    沈悟想不明白这感觉从何而来。

    “快点快点,还要去系许愿牌呢,等会人肯定更多。”

    另一道女声由远及近,急匆匆地“嘎吱”一声开了门,见门口还有个人,不由得一愣。

    向心觅在后头慢悠悠的,声音有些无奈:“你真的要都试一遍吗?人家都还不认识你,什么菩萨也有心无力啊。”

    沈悟的目光越过孟一水,落到向心觅身上。

    她今日穿着红色斗篷,白色毛领在脖颈处围了一圈,将巴掌大的脸暖和地围在中间,看起来整个人都很柔软。

    发髻上缠了两个红色的绒球花,晃晃悠悠地坠在两边,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也许是为了图喜气,今日的口脂搽得分外红些,显得她的唇色水润诱人。

    看起来像个年画娃娃。沈悟无端联想到。

    孟一水和向心觅都没意料到外面站的是沈悟。

    孟一水第一反应就是扭头看了看向心觅,眯着眼睛盯着她,露了个“你俩背着我还有事”的神秘表情。

    向心觅一脸无辜,坦然与她对视。

    孟一水这才把脸扭回来:“好巧,沈公子也来上香?”

    沈悟也一脸坦荡:“巧遇,我偶尔路过。”

    看起来真的完全是个巧合。那他不吱声站在门外干嘛呢?

    孟一水有些疑惑。

    向心觅也走到门边,站在孟一水身侧,笑意盈盈地同他问好:“沈公子好哇,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走近了才发现,她不光搽了口脂,还抹了胭脂。更像个年画娃娃了。

    孟一水受不了他们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奇怪气氛,勇敢地出声打破:“新年好!都好!沈公子也来这里上香啊,据说可灵验了,那我们先走咯!祝你心想事成哈。”

    她拽了拽向心觅的衣袖,向心觅顺从地跟着她走,实际却在心里思考:这个佛......她上辈子来这里求姻缘倒是灵验了。不知道管不管别的。

    沈悟大概是来求功名,拜这个不管用怎么办?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她转念一想,前世他没拜不也考上了吗?人家是靠自己实力考上的,拜不拜都无所谓吧。

    沈悟忽然出声:“今年怎么没去看烟花?”

    孟一水不明就里,今年的烟花平平无奇,比不得去年那个富商放的,也没什么好看的呀?

    向心觅还在纠结这个佛管不管别的的事,顺溜着往下答:“和别人一起看啦,年年都看也没意思,就来山上许愿了。”

    是和别人一起看了。

    “去年的,很好看。”沈悟看着她说。

    向心觅顿了一瞬,没想到他会提起去年的事,思路终于被牵扯回来,看着眼前的沈悟:“我还以为沈公子不喜欢这种活动。”

    沈悟的确不喜欢看烟花,他没否认。

    向心觅偷偷在心里阴阳怪气,是不喜欢看烟花,还是不喜欢和她看烟花。

    去年在山上挨了一晚上冻,平白遭那个罪,想想就烦。

    还提,晦气,本来都忘了。

    半夜的山里,寒风萧瑟,忽然一阵大风吹过来,冻的人齿关打颤。

    向心觅怕冷的很,不自觉往里缩了缩脖子,像只小动物要缩回自己的巢穴。她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沈悟,意思是你还有什么废话,要讲快讲。

    孟一水也冷,又觉得两人之间好像有事,一时不敢出声。

    “冷吗?”沈悟递出一个手炉,外面的布套十分眼熟。

    向心觅定睛一看,讶异地扬了扬眉,竟然是她亲自绣的那个。还是簇新的,显而易见根本没用过。

    什么意思?特地三更半夜跑上山,就为了旧事重提把礼物还给她?

    “以后别送了”还不带完的,还要跟她撇的干干净净,沈悟有病吧。

    要么当初别收下,现在隔了一年还回来是什么意思。

    就算她死心了,也觉得沈悟做的过分。

    沈悟的手还在原地,她却没接。

    “你若是不喜欢,丢了就是了,不必还我。”

    向心觅的声音比正月里的寒风还冷。话音未落,不待沈悟反应,她挽着孟一水转头就走。

    沈悟愣在原地。他的本意是想给向心觅看看,她去年送他的手炉,自己一直有在好好保存。

    之前他担心外面的布套,因为随身携带难免会弄脏,所以收了起来。向心觅还为此同他生过气,闹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别扭,后来又不知怎么自己好了。

    现在他带了出来,为什么向心觅似乎并没有变得高兴,反倒又像是生了气?

    自己说错话了吗?

    向心觅挽着孟一水的手,气鼓鼓地往外走。回廊曲折,没几步就不见沈悟的影子了。

    今天是孟一水拉着向心觅来上山许愿,求姻缘。

    因为孟一水前段日子同她哥哥一起去马场,偶遇了尚国公家的小儿子柳行云,那次惊鸿一瞥,自此对人家念念不忘。

    但是她哥哥孟一山总担心孟一水不小心摔下马或是破了相,不许孟一水老是去马场玩儿。

    这也并不是没有缘由,孟一水小小一个姑娘,骑马打球起来比谁都猛,她哥要是不在,根本没人追得上她。向心觅头一次被她带去,说自己一定教会向心觅骑马,教学方法过于生猛,差点吓去了向心觅半条命。

    但这样孟一水就没有机会见到柳行云了,见不到,却把人家的事打听的明明白白。

    前段日子,向心觅待在家里,日日听她说柳行云的事,譬如他五岁能写诗七岁能舞剑,文武双全,又说他在落花楼一掷千金买下美人,却只是引为知己,从不留恋男女之事。

    反正夸得天上地上再找不出来第二个。向心觅吃着点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觉得自家厨房的点心才是天上地下再找不出第二个。

    孟一水春心萌动,也到了该嫁娶的年龄,自然开始惦记这事,于是拉着向心觅上山,要给自己求一段好姻缘。

    傻子也知道她口中的好姻缘,是想嫁给谁。

    向心觅觉得不大靠谱,毕竟在她听起来,柳行云就是个风流公子,有没有才情这事有待商榷,但是一掷千金这种行为,向心觅不是很认可。

    毕竟,又不是他自己赚的银子,也并没改变那位姑娘的境遇,属于是银子全给老鸨赚走了。

    亏本生意。

    但架不住孟一水此刻一心为他倾倒,也许也有话本子看太多,将自己带入才子佳人的故事里的缘故。

    总之,向心觅还是陪着来了。她想着前世误打误撞求的那一桩姻缘,虽然说并非良配,但实在灵验。莫名其妙,她还真就嫁给了沈悟。

    也许佛祖正在里面起到了什么作用?

    想到她重生之前,又已经在佛祖面前许下的愿望,又惦记着这一段时间以来沈悟莫名其妙老在她面前晃荡的表现,生怕又灵验了,连忙过来反悔来了。

    向心觅便将孟一水引到了那座偏殿,也难为她记性好,七拐八拐总算是找到了,没想到一扭头就碰到了沈悟。

    沈悟还莫名其妙旧事重提了,惹得她烦心。

    孟一水在身旁勾着脖子观察她的脸色:“上次你不是说都已经死心了,怎么看着你们俩还是牵扯不清的。”

    她两眼放光:“他不会是忽然醒悟过来爱上你了,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你不在,他读不进书吃不好饭,觉得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

    “瞎说什么呀?你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把脑子都看坏了。”向心觅听她越说越离谱,回手捏了一下她胳膊上的软肉。

    孟一水嘻嘻哈哈的直乐:“那他三番五次主动来找你做什么,我都碰到两回了,你别说是有事,你之前日日找着他说话也没见有那么多事。”

    向心觅偷偷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他想什么,可能读书好的人,脑子里想的都跟别人不一样。”

    她哪知道沈悟怎么这段时间三番五次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懒得费心去想,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没必要再花费什么精力。

    转年沈悟就要春闱了,按照前世的轨迹,他做他的官,自己赚自己的银子,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看在以后他会成为自己惹不起的大人物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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