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韵话落下的下一秒，屏幕的那边就发来了聊天记录和图片。
李文伟同事：阿姨，这是李文伟一年前问我借的，到现在也没还，我跟他要，他一开始拖延，后来就不理我了，这钱不是很多，但是也是我的血汗钱。
古韵落笔将欠款记在了本子上，拍了图发过去。
李文伟：谢谢你愿意在我儿子借钱的时候帮助他，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好心，请你相信阿姨，阿姨一定会把钱还给你。
「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我不还！」王安慧崩溃，这一个人就已经借了四千，手机上还有好几十号人，她要还到什么时候，难道真要还到她死的前一刻？
「你最好记住你自己的话，不还可以啊。」古韵停下笔。
「我已经把你们家的事情全部捅了出去，你不还钱，你儿子的信誉就到这一步了，只要你们家还在这里，提起你儿子，提起你们家，所有人嘴里，你们一家子就是不还钱的老赖，没有姑娘会嫁到你们家，没有人家能看上你家，你儿子永远娶不到老婆，你们老李家会断后，你们百年之后到了底下，会被祖宗指着脊梁骨骂。」
「只要你经受地住，这所有的指指点点。」
王安慧喉头一窒、背后一寒，这样的事情，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她是个老师，是个受人尊敬的老师，在她手底下呆过的学生，提起她的时候，哪一个不是夸赞，这是她用心经营了一辈子的事业。
一想到以后别人只要提起她，都是那个老赖一家，那个欠债不还的一家，那个娶不上媳妇的一家，那个有废物儿子的一家……
「呜呜呜，你为什么要发朋友圈，你为什么？」王安慧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再次哭了起来。
「让你了解了解你的儿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你不是说你儿子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么，现在你知道了？」
还有一点，古韵没办法现在说出来。
主动地承认这件事情，一笔一笔地把欠款还清，这是在维护李家的声誉，如果以后李文伟可以不再犯，外人看着李家这样老实巴交的模样，也会有人看在李家老两口的份上，同李文伟交好，嫁入李家。这一家也是能够继续延续下去的。
但古韵深刻认为，赌狗是没救的，女孩子遇见赌狗不要想着改变他，不要想着赌狗能变好，不要想着赌狗会不会为了自己改变不再继续赌下去。
请立刻、马上、扛着高铁跑路，不要让人开着挖机来挖你走！
赌狗的危害只会一层一层叠加，赌狗带来的噩梦像蜘蛛网一样，难以破除，永远永远不要相信赌狗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如果不是因为王安慧连麦了她，这个赌狗又是王安慧的儿子，她是绝对不会跟任何一个赌狗沾上任何一点关系。
古韵坐在外头，一笔一划地抄写欠款。
三千五千的不在少数，基本都是李文伟问同事借的。
七千八千的也有好几个，大多数都是李文伟问自己的朋友、发小、表兄弟、堂姐妹。
甚至王安慧的兄弟姐妹，也就是李文伟的舅舅、姑姑，李文伟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借了上万。
他们原本已经不打算让李文伟还了，这时候看到了王安慧用李文伟手机发的朋友圈，还是打算让自家人知道这件事。
王安慧看到手机里的消息，哭得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
外面所有人都知道她儿子的真面目，只有她和她的老伴还瞒在鼓里，以为自己儿子还是以前那个乖乖仔，一门心思学习、考上大学的好儿子。
当然里面也不乏有浑水摸鱼的人，ps一些图片或者直接就说李文伟欠了他的钱，但是没有留条子。
对于这些人，太假的古韵就直接拆穿了，存疑的古韵写在了本子上，等以后李文伟走上正途的时候，再询问吧。
就这么将债务理清楚记下，古韵坐在楼梯间里花了整整四个小时，一算已经十五万左右了。
这只是今天晚上的，指不定还有人没看到消息，明后天估计还有人要找过来要钱。
古韵揉了揉眼睛，□□崽子真能花，挣不到钱光花钱。
这还只是线下找认识的人借的钱，更别说网贷的钱。
明天还得推着人上银行查查征信去。
就李文伟嘴里说的六十万也不知道能不能打的住，六十万啊，多难挣啊，王安慧一个老师一年工资十万加上绩效一万，不吃不喝要挣上五年多，小比崽子一年就花完了。
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古韵收拾了东西站起来，老腰一阵嘎巴，疼得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要命，忘记自己不是小年轻了。”古韵扶着墙捶着老腰，慢腾腾地往病房里走。
隔壁床的大姐看见古韵走进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转眼就看见人眼睛通红，又开始操心起来。
“哭过了？”隔壁床大姐拉着古韵的手，询问。
古韵偏头看了一眼，李文伟的床帘已经拉上了，估计是蒙在被子里蒙久了，还是想透气，又怕看到别人异样的眼光，只好又拉上了被子。
古韵放下本子，摇了摇头。
“吃晚饭了吗？”大姐捉着古韵的手，来回抚慰。
古韵又是摇摇头。
大姐抬起脸，朝着自家老公努了两下嘴。大姐老公有眼色地将保温桶递上来。
“喏，喝一点吧，肚子空着总是不舒服的。”
古韵还是摇了摇头。
“人是铁饭是钢，现在就靠你撑着了，今晚你还得守床，饿着怎么行。”大姐打心眼里心疼古韵，继续劝慰。
“那我能……”古韵的眼神看向李文伟的床帘。
“不可以，这是我给你的，你要是拿给你儿子，你就别喝了，上一边去。”大姐推开古韵的手，打断了她说话。
大姐老公将保温桶打开，一壶香喷喷的老母鸡汤，飘香四溢，古韵都听见隔壁床的儿子在咽口水了。
“快喝，你就坐在这喝。”
言外之意，一滴都不许给李文伟端过去。
古韵心里笑，谢谢大姐啊，给她台阶都铺好了，她不顺着下真是不好意思了。
古韵只好接过鸡汤，只好在李文伟咽口水声中，只好将鸡汤喝了个干净。
这滋味，别提有多nice了。
比她中午吃的那顿小餐馆的饭味道都要上乘。
“怎么样？”大姐期待的目光看向她。
古韵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谢谢你，味道真的很好。”
“都是我老公做的，他啊就喜欢在厨房搞饭菜。”大姐提起老公眉头就是一抬，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我去把洗了吧。”古韵站起身，拿着保温桶想去外面。
大姐老公一把夺过保温桶，自己盖上盖子就出去了。
“让他去，让他去，这都是他的宝贝疙瘩，你别动他的。我在家要是进厨房碰了他的锅啊、碗的，他都得生气，你让他去。”大姐说起来是抱怨，但抱怨里藏着掩饰不住的幸福。
古韵笑着又道了谢。
“你这本子？”大姐都瞟了好久了，古韵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到了。
古韵将手搭在本子上，故意沉默了好久，才松开了手，“说出来也不怕大姐你笑话，这是我儿子欠的债。”
大姐也跟着沉默了，她看这本子红彤彤的，看着像表彰用的本子，她还在想写的什么呢，这会人全盘托出了，给她整的不好意思了。
“嗨，我这……”大姐挠了挠脸，“我这……”
“没事。”古韵垂下脸。
大姐这会子不知道该怎么劝了，欠的债这种东西不是伤心，随着时间过去总会消失的，债务你只要不还，这钱就永远在，甚至可能利滚利往上增加。
大姐在心里叹了口气，从旁边拿了个橘子递到古韵手里，“赌博真是害死人啊！”
古韵拿着橘子沉默着不说话。
……
古韵闭着眼睛在陪护床上，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早上，医生终于过来查房了。
问了话又检查了一番，给李文伟开了出院。
李文伟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这会饿得够呛，听见能出院了，比古韵还开心。
但这么大一个人走也不能走，拐杖也不能用，只能搞辆轮椅来。
「买一辆轮椅吧，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儿子还不知道哪一天能好。」王安慧比古韵还焦急。
「你捡着钱了？」
王安慧：……
「没捡着钱你这么阔绰，一辆轮椅小几百，废物需要这玩意？」古韵毫不客气，将赌狗批的里外不是人。
王安慧：……
「那怎么办？」王安慧有点害怕用她身体的这个女人了，说起话来都有点小心翼翼了。
古韵才不理她，下了楼去前台租了辆轮椅，一天十块，不还的话，会有警察找上门。
古韵租了一天的。
「一天够用吗？」王安慧担忧。
古韵继续不理她，带着轮椅就上了楼。
一天她都嫌浪费钱，要是能租半天，她就租半天了。
把李文伟弄上轮椅，告别了隔壁床好心的大姐，在众人吃瓜的灼热眼神中，将李文伟带走。
李文伟出了医院就喊饿，非要上旁边的馆子里搓一顿。
古韵听他个屁，将人绑在轮椅上，从旁边的包子店里买了一菜包子一肉包子和两馒头，又跟老板要了点热水把保温桶装满，一起塞进了李文伟的怀里。
李文伟当街就把包子、馒头扔了出去，他真吃不了这苦，以前他没回来的时候，虽然他欠了钱，但是他还是吃香的喝辣的，从来没沦落到吃包子的地步。
昨晚他可是听见了，他妈在隔壁床喝鸡汤。
那香味，把他的馋虫勾地劲劲的，他还以为他妈肯定会给他留着的，没想到等了一晚上，他妈都没给他端过来！
昨晚就给他吃小米粥就咸菜，今天让他吃包子和馒头，往后日子还得了，岂不是得天天让他吃素菜了。
他是个病人，他是个伤者，他是回来寻求安慰的，不是回来找罪受的，坐牢的！
“我要吃饭，我要吃肉，我要吃猪蹄，我腿和手都断了，你凭什么不给我吃？”李文伟开始发疯。
吃早餐的人都探出脑袋来，吃早饭的同时吃瓜。
古韵把包子捡回来，重新塞进李文伟的怀里。
李文伟又扔了出去，“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我的腿怎么断的你难道不清楚？”
“嚯，大早上这么大火气？”
“随便扔吃的，这不是浪费么。”
“要吃啥好好说，大早上就吃猪蹄子，不得腻死了。”
李文伟瞥了路人一眼，根本不开口。
古韵又将包子捡了回来，站在李文伟的面前，拍了拍包着包子的塑料袋，敞开口将肉包子拿了出来。
当着李文伟的面，就这么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这大早上的，谁爱饿着谁饿着，反正古韵是不会饿着自己的。
她给过李文伟机会了，他不愿意要，那她也没办法。
还是那句话，人一天不吃饭不会死，李文伟这个大男人，饿个三天应该也没啥大事。
家里什么条件了，竟然还在这里挑三拣四，做白日梦呢？
白日梦没办法实现不知道吗？
古韵吃完包子，优雅地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擦了擦手。
她转到李文伟的身后，凑到他的耳边，声音既轻又小，“你的腿怎么断的，我清楚地不能再清楚了，所以我不介意让你的另一条腿也复刻一下。”
李文伟一把按在自己的腿上，面色惊恐，“你就真的不怕警察叔叔把你抓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