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要把我送进警局？」王安慧抱着脑袋不敢相信，为什么，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最后只想把她送进监狱，她到底做了什么孽。

    “我好怕哦~”古韵瘪嘴，做作地皱眉，“你最好祈祷他们能把我抓进去，到时候看看是谁还你的债。”

    威胁？

    古韵勾起唇，提起轮椅的刹车，推着人往前走。

    她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真以为她来这么久，事情都是白做的吗？

    医院里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她特意交好的隔壁床的大姐，还有李老头打李文伟她录下的视频，发的朋友圈，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浪费时间的事情。

    保管警察问起来，她能干干净净地从里面摘出去，不留分毫。

    “脑震荡的话，就少说点话，谁知道脑震荡的后遗症会不会是精神病？”古韵轻飘飘地说出一句话。

    这样轻飘飘地一句话却让李文伟震惊到脑子炸开烟花，他抬起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她抬着脸，脸颊两边挂着垮塌的肉，眼袋掉在脸上，头发花白，明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

    可她那摄人的眼神，直直地看向前方，里面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李文伟相信，她真的敢同她说的那样，再次砸断他的腿，把他送进精神病院里。

    ——

    古韵推着李文伟到了最近的银行。

    拿着李文伟的身份证就要查征信流水。

    李文伟想拒绝，想逃跑，一个都不行。

    看着银行打出来的账单，堆叠在一起，拿出去卖钱都能卖个好几块。

    古韵拿着一捧流水，笑了。

    王安慧已经有点眩晕了，「这都是……这都是我儿子借的。」

    「看清楚怎么查询了吗？」

    王安慧：「？？？」

    「以后你会经常来查的。」

    王安慧：「为什么？查一次不够吗？」

    「这要看你的儿子能改到什么程度。」

    「他……他能改吗？」王安慧都犹豫了，她原本以为她很了解自己的儿子，没什么大本领但至少人品不错。

    现在她不确定了，他的儿子赌博成瘾、撒谎成性、为了钱不惜随便诅咒家里人的生死，不惜卖掉他们的房子，为了吃东西，威胁要把她送进去。

    古韵：「改不好，你能不要他了吗？」

    「那是我的儿子啊！我怎么能……」

    「为什么不能，他都没想着你是他的妈妈。他是不能吃不能喝不能下地走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吗？」

    王安慧第一次觉得自己嘴拙，她一个当老师的人，觉得话接不下去。

    「你不能，因为他是你的儿子。」古韵下了决断，「就算他是个畜生，你也会把他抓在手里，替他遮风挡雨。」

    王安慧心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女人虽然伤害了她的孩子，甚至把她的老伴送进了局子，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都完美地切中了她的内心。

    即使她嘴硬，却也必须认同。

    查完了征信，古韵把李文伟推回了家。

    路上的时候，李文伟偷偷摸摸地啃馒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古韵看着就觉的好笑。

    小孩子从小没教好，不吃东西就往地上扔，那就把他的饭倒掉，别吃了，你看看他饿了会不会找你要吃的。

    到时候扔给他什么，他不会吃？

    扶着李文伟上床静养，古韵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拿给了李文伟。

    “妈妈也是希望你好，你别生气。”古韵垂下眉头，装作一副寻求和解的模样，“妈妈没找到你的手机，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你先用妈妈的手机吧。”

    李文伟别着脸朝着床内，就是不看古韵。

    古韵叹了口气，站起身，摸了摸李文伟的狗头，“妈妈先去医院还轮椅，再去接你爸爸，你在家里好好的，实在饿了，用手机点外卖吧，我微信里还有几百块钱。”

    「为什么要把我的手机留给儿子，他的手机明明在你身上。」王安慧终于冷静下来，这会说话都稍微有点脑子了。

    有点脑子，但不多。

    「钓鱼。」

    古韵推着轮椅出了门，关门的时候，缝隙之间，李文伟已经急不可耐地伸手拿手机。

    钓鱼么，讲究一个钓字。

    如果不撒点鱼饵进去，鱼儿怎么能上钩？

    把轮椅还去了医院，前台的护士看她这么积极还了过来，退了押金，甚至还多退了一些钱。

    古韵算了算，护士只收了半天的钱。

    古韵点了半天，将多出来的钱放在护士台上，“护士您好，好像您多给我退了钱。”

    「这是她自己犯错了，凭什么还回去？」王安慧咬牙切齿，非要把这点小便宜占到位。

    「这点小钱耽误你买大房子了吗？」古韵依旧阴阳怪气。

    「积少成多，我们现在有那么多债要还，能省就省。」

    「你省归你省，但不要把这种希望寄托在占别人便宜上，总有一天会因小失大。」

    王安慧暴躁：「我都一大把年龄了，我还怕什么因小失大！」

    「谁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地狱呢，万一就因为这点小便宜，你原本该投胎成人的，现在成猪了。」

    王安慧：「……」

    「你在咒我死？」

    古韵勾了下唇，悠悠道：「恭喜你听出来了。」

    正在整理票据的护士抬起头，看了眼眼前的中年妇女，她唇角已经干涩起皮，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愁云惨雾之中。

    心疼又不知道从何心疼起，她低下脑袋，掩饰自己眼里的情绪，“没有退错，医生交代了，如果你上午来还，就算你半天的价。”

    古韵有些错愕，这医生还真是个好人。

    古韵抬手将钱收回去，倒了声谢。

    王安慧不知道心里作何想法，古韵拿着钱出门，倒是有点开心，等于白赚了半天轮椅的钱，这不得奖励自己一下。

    古韵找了家奶茶店，点了杯最甜的奶茶，加最厚的芋泥，最多的红豆，坐在店门口滋溜滋溜。

    外头天气晴朗，街道两旁梧桐树林立，行人来去匆匆。

    手中的奶茶甜到心里，甜得古韵的眼睛直眯着。

    要是没有耳边聒噪又难听的抱怨，古韵会更开心的。

    「一杯奶茶十八块，他们怎么不去抢啊，这点东西又不健康又不营养，你就拿我儿子的救命钱买这个。」

    「闭嘴。」古韵面上还带笑，对上王安慧的声音硬的要命，「我买都买了，再吵我就再晚点去接你老伴。」

    王安慧：……

    妈的，这个狗女人怎么能这么恶毒！

    古韵：「谢谢夸奖，你不是第一个骂我恶毒的人。」

    「好好享受这片刻的安宁和快乐吧，后面还有你受的。」

    ……

    喝完了奶茶，古韵去局子里接人。

    警察叔叔再三叮嘱，如果家里有事的话，一定要给他们打电话，不要怕麻烦。

    古韵泪眼婆娑地握着警察叔叔的手，感激不尽。

    李老头提出来的时候，满面都是灰色，整个人都矮了一截，像是有什么东西吸去了他的生命力一般。

    古韵拍拍李老头的肩膀，让他跟警察叔叔道歉，李老头也只是抬眼看了两眼，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李老头走在老伴的身后，他想了一晚上也没想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好像自老伴拿起菜刀开始，所有的事情都跟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全然失去掌控。

    明明是他的老伴发疯，怎么最后是他进了局子。

    他记得他完全没有打到儿子的腿，怎么儿子的腿就断了呢？

    他的老伴不对劲，好像不太对劲。

    “老伴……”李老头咽了下口水，悠悠喊出一声。

    古韵没回头，浅浅应了一声。

    “你娘家妈快过生日了吧？”李老头依旧是悠悠的说。

    古韵停下脚步，慢慢回过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李老头。

    李仁浑身一颤，这是他第一次在老伴的脸上看到这种眼神，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他在她眼中就是一个陌生人。

    「我老伴发现了！我老伴发现了！你快走吧！快走吧！」

    「呵。」

    古韵勾了下唇角，“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就说是不是吧？”李仁顿了一秒，继续问。

    「你答不上来，我老伴绝对会发现你的破绽，到时候把你抓起来，你得不到什么好下场的。」

    「你不会以为，他发现了就能对我怎么样吧？你别忘记了，这具身体是你的，我走以后，是谁来接着拥有它，到时候，他会对这具身体做什么。」

    王安慧心梗，脑子一瞬间闪现的全是农村乡下那些奇奇怪怪的仪式和不知道内容物的符水，甚至有人拿鞭子抽打那些看上去有问题的人。

    王安慧浑身一抖，她害怕了。

    「骂他，骂他，骂他脑子有病，娘家妈死了十几年了，他要是想给我妈过生日，下去过去，别在这里找晦气。」

    “你要是想给我妈过生日，下去过去，我没那个闲心思陪着你，别在这找晦气。”古韵收回了嘴角的笑意，凌厉的语句像极了泼妇。

    李仁原本往后退的步子终于止住了，他眼睛发亮，眼角都红了。

    还好，还好，他老伴还是他老伴，不是其他什么东西。

    “老伴，我好饿啊，我饿了一天了。”李仁抹着眼睛，要泪洒当场了。

    古韵咬牙，这么大年龄的人撒娇，她也是没见过，实在是，有点恶心……

    古韵转过脸，没眼继续看下去，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想起那个比李老头还大上更多的男人，想到他满脸褶子这么撒娇……

    古韵浑身抖了一下，有点恶寒。

    一路上，古韵跟李老头说了她把自己的手机留给李文伟的事情，还说了手机微信里有钱。

    李老头非常不理解，想骂又不敢骂，毕竟才刚从局子里出来，怎么心里都有点害怕。

    “如果儿子这都忍不住，我们也别把他放出去了，有什么用呢，这一次还完了，还有下一次，下一次还完了，还有下下一次，无穷无尽，难道真让他趴在我们身上吸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