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时间感概了，古韵撑着身体坐起来，她的视野在晃动，身体的温度也不大对劲，嘴里还隐约有铁锈味。

    她的情况非常不好。

    “妈妈，你终于醒了！”旁边的小女孩紧紧攥着她的胳膊，两个马尾辫湿漉漉地垂在肩膀上，刘海贴在脸上，哭的难看又难听。

    单薄的衣服贴在身上，浑身湿透了。

    不行这样下去，她们非得生病不可。

    古韵在小女孩的搀扶之下站起来，牵着小女孩的手颤颤巍巍地走到走廊之下，好歹是避过了大雨。

    古韵闭着眼睛微微倚在走廊的柱子上，她尝试呼唤身体里的灵魂，无论怎么喊都没有得到回应。

    脑子却一点点疼起来。

    身体的主人名叫王灵灵，是个苦逼的家庭主妇，年龄不大，才将将二十六岁，别人大学毕业刚工作两年的年龄，她却已经生儿育女好些年了。

    她的家境非常差劲，生于重男轻女的家庭，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个大姐，下面还有一个小妹和小弟。

    对，没错，他们的父母为了生儿子顶着禁止的政策活生生生了三个女儿，才终于生出一个心肝宝贝来。

    王灵灵和下面的妹妹自然不受待见，但她的父母至少没做出什么荒唐事情，把人弄死什么的。

    扣扣搜搜、紧紧巴巴地把几个孩子拉扯大，读书那就不要想了，义务教育结束以后，几个人也能送出去打工了，贴补家用。

    到了十八岁，把人喊回家，做了身红衣服，带了床红被子，把人送进了丈夫家，捏着姑娘的全部彩礼，把人打发出了门。

    她的姐姐王秀秀是这样，她也是这样，下面的那个妹妹王敏敏也已经出嫁了一年。

    只剩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宝贝儿子王毓跟在父母身边。

    嫁人了也不代表能过的好，她的大姐王秀秀吃苦耐劳，能说会干，虽然父母要了不少彩礼，但大姐在丈夫家把丈夫一家方方面面都伺候的到位，又生了一个男孩，总算是过上了还不错的日子。

    附近的邻居没有一个不夸的，就连王灵灵的父母都觉得与有荣焉。

    小妹长得漂亮，虽然初中读完了就没读书了，但在电子厂打工遇见了个城里小开，两人情投意合，早早嫁过去算是享福。

    只剩下一个王灵灵因为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弱，长得又不好看，话又少，人不敞亮，虽然学习好，但是女孩子家家的学习有什么用。

    这都是王灵灵村子里的人和父母说的原话，王灵灵拿着第一的成绩单回家的时候，父母只是把成绩单撕了，将人送去了厂里。

    再后来拖了几年，终于还是找到了愿意出彩礼把王灵灵娶回去的男人。

    对比王家的三个姐妹，王灵灵的丈夫自然不平衡，凭什么一样的嫁妆，他只能娶一个最差的。

    所以嫁人以后，王灵灵的生活过的并不好，丈夫赚不到什么钱，对她非打即骂，也就是怀孕那阵没动手，知道生了个女儿以后，下手更是没轻过。

    也不知道是被打伤了身子还是怀孕以后没养好身子，自从生完女儿以后，王灵灵就再也没怀上孕。

    好，真挺好，这是怕她日子过好了，现在直接给她整个地狱开局是吧？

    “妈妈，我冷。”

    古韵睁开眼，女儿小玉抱着手臂，缩成一团，小脸通红。

    她伸出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发烧了，温度还不低，应该是刚才淋雨导致的。

    她伸出的手臂上全是青青紫紫，旧伤叠着新伤。

    这一次是怎么被打出来的呢？

    因为男的喝醉了酒，回家看见女儿在写作业，她在卫生间洗衣服，突然就动手了，无缘无故，动手就骂她是个下不了蛋的鸡。

    玛德，什么玩意！

    生不出儿子，那是因为男的给的是个X，有本事自己出个Y，还怪女人，是一点生物没学过啊。

    她们的屋子在二楼，趁着男的打完累了，王灵灵终于下定了决心要逃，结果牵着女儿刚跑到楼下就晕了过去。

    古韵撑起身子，牵起女儿，往二楼走。

    狗男人将门关的死紧，古韵推了两下没推动，她这会头疼得厉害，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干脆抄起门前的斧头，一斧头劈到大门上，将木制的大门劈了个稀烂。

    门外已经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那会古韵晕在雨里没人说帮帮忙，这会古韵上来破门了，倒是过来劝了。

    古韵笑得虚弱，故意把手上的青紫露出来。

    大约是邻居们已经看惯了王灵灵的丈夫家暴，愣是没有一个惊讶的。

    好好好，一帮子助纣为虐的玩意。

    古韵暗自啐了一声。

    古韵刚啐完，这帮家伙倒是拉着她的手，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都忍了那么多次了，为了孩子再忍一忍吧。”

    “警察来了也就那样，可千万别再招惹他生气了。”

    “什么日子不是过呢，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他毕竟是小玉的爸爸，你的丈夫。”

    “就是就是，都是为了孩子。”

    “也不是大姨说你，你也劝着点你家当家的，让他少喝点酒，他清醒点也能不打你。”

    ……

    都是些没用的废话，古韵甩开手，“没事，我就是忘记带钥匙了，小玉他爸喝了酒又睡得太死了，都回吧。”

    “嗨，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好好说说，别伤了和气。”

    “是哦是哦，千万别伤了和气，小玉还小，你们老是吵架对孩子也不好。”

    古韵笑笑，嘴角都扯得疼。

    难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小玉就能活的好吗？

    酗酒的爸爸，懦弱的妈妈，小玉能养出什么样的性子？

    “我晓得的，小玉是我女儿，我还能害了她吗？都回吧。”

    踩着破碎的木板进了房间，狗男人还躺在床上。

    古韵把小玉推进浴室，放了热水，摸摸女儿的脑袋，“把门关好，去洗个澡。”

    小玉看着妈妈手上的斧头，又看了房门后呼噜震天响的父亲，点点头，怯生生地进了浴室，紧紧关上了门。

    古韵掂量了手中的斧头，妈的，她这辈子没这么被男人打过，还忍，她生命里就没有忍这个字了，大不了进监狱呆着。

    女儿？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又没有收一分钱，也没收到身体主人的委托，监狱里管吃管住，大不了终老一生。

    她怕个der。

    让她屈服这辈子都不可能。

    古韵拿着斧头进了房间，提起斧头高高落下，一斧头正正好好地劈在狗男人的脖子上。

    狗男人连声音都没喊出来，血液涌进气管中，在灌风一般的破罐子呼嚇声中噶了。

    下一秒，古韵睁开了眼睛。

    豆大的雨水仿佛磨细的针尖戳在她的身上。

    天空灰蒙蒙的，高高的白桦树仿佛巨大的怪物，在雨里跳跃，古韵在雨里重新闭上了眼睛。

    好好好，跟她玩循环这一套啊。

    她侧过脸，看向哭的不能自已的女儿，“安静。”

    小玉哽住，凑过去伏在古韵的胸口，“妈妈你醒了，呜呜，你醒了！”

    古韵伸出手，推开胸前的小脑袋，“压死我了。”

    小玉连忙爬起来，爬起来的同时，还不忘把自己的老妈古韵本人搀扶起来。

    古韵也没有耽误，牵着女儿的手直奔二楼，门口的斧头还没拿到手，就被蹦出来的邻居们给强制薅走了。

    废话听了一车轱辘又一车轱辘，总算是说到重点了。

    “小玉他爸在我这放了把钥匙，你就别拿斧头了，多吓人，别吓着孩子。”

    古韵连笑都懒得笑，接过钥匙，开了门“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将外头那些闲言碎语全都关在了门外，烦死了，一群吃饱了饭没事干的人，那么爱看别人家的八卦，就闭着嘴巴在家好好看，看个够，还非要舞到她面前来。

    古韵还是一样的操作，将小玉送进了浴室。

    真以为她没有斧头就杀不死人了？

    古韵走到厨房，拿上水壶，烧了整整一壶开水，端着水壶就进了房间。

    开水滚猪。

    好大一股肉香味。

    古韵还没回味呢，再睁眼，又是打在脸上的雨。

    古韵抬起手，呼噜一把脸。

    这雨，真是一点都没见小啊。

    古韵抬手指着天，心里默念着。

    下一次醒来，再看见下雨，她不介意一把火把这里全烧了。

    古韵站起身，牵着女儿直奔二楼。

    人还没走完楼梯，就看到有人把斧头抱着回了家，她家门锁上已经插了钥匙。

    隔壁的邻居还没出来，古韵已经拧开了门锁，进了去，听不得一点胡言乱语。

    呼噜仍旧震天响，古韵都要笑了，这都两次了，怎么还能给这个狗男人安排一个醉酒的场景。

    古韵把小玉第三次安排进了浴室，这一回，小玉怯生生地拉着她的手，看起来十分害怕。

    古韵又摸了摸小玉的脑袋，把人扯开了，送了进去。

    一回头，好嘛，她说小玉扯着她的手不放呢。

    狗男人目眦具裂地站在她身后，大大的啤酒肚都快顶在她的后腰上了。

    难怪生不出孩子，胖成这个样子，估计两分钟都坚持不住吧。

    “你搞什么？”狗男人浑身酒气，就跟臭脚踩的烂腌菜一般，恶心地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