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粉源头工厂只有一家，其余大大小小四散全国，但无一例外，都设置在荒漠深处。

    荒漠干裂苍凉，辽远地夺人性命。

    其实这种小事罗宾一人来就好了，她对这一整条产业链已非常熟悉，无论奖赏还是胁迫都做得得心应手。

    出发时天还未大亮，莱娅见罗宾惯例端坐着看书，天空一半深蓝一半艳红，光线不定，整个雨地都将醒未醒，罗宾也丝毫不受影响。车程到一半，翻越两个小沙丘，道路不稳当，书页散乱不好翻阅，她终于揉揉眉心，闭目养神。

    莱娅昨夜失眠，早晨起床时浑浑噩噩，一时也没说话的意思，斜倚着靠背休息，脑子里复盘工作细节，工厂账目对不上，生产跳舞粉的数量也对不上。

    抛去固定的损耗与制造时间，工厂应该运送一千公斤的原粉送往各地，但陆续统计下只有七百四十公斤。

    七百四十公斤，期间差补十七万贝利……

    “想知道妮可·罗宾是什么人吗？她可是从八岁起就被悬赏过千万的人，被世界政府追踪了十几年的人，你这种薄弱的信任我见得多了，当然——她也见得多了。”

    昨夜里沙鳄对她说的话时不时冒头，扰得她心烦意乱。

    “我可从来都没看透她，小家伙，你也察觉到了吧？她的秘密并不比我少。”

    “你猜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她会不会为天真的感情让步。”

    “我？小没良心，你总说出一些让人伤心的话。”

    莱娅被木缘硌得慌，侧身掏背后的软垫，一抬眼，撞进一双深邃濯清的眸子，眸子的主人好整以暇，轻声问：“没有休息好吗？”

    “还行。”

    罗宾见她眼神疲倦，默了会儿，远望窗外毫无起伏的沙漠风光，似乎想到什么，转而问：“你和mr.0，可有长远打算吗？”

    莱娅一愣神，如实回答：“没想过。”

    罗宾摇头笑笑，不做评价，过一会儿，忽说起看似无关紧要的话。莱娅纳罕，看她的薄唇一张一合，正色起来作答。

    乘着最快的水陆双用乌龟，二人也将近晌午才到，贫乏到只冒热气的沙漠里有一幢突兀的建筑。本应冒灰烟的烟囱熄了，火炉停了，工人们大约在休息。

    “这就到了，这里原先是制香工厂。”罗宾扣上帽子下车，碍于阳光灼热变眯起眼睛环顾，待莱娅也下车，她保持一贯盈盈的神色，笑道：“不要放在心上，小莱娅。”

    “制香工厂吗？怎么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至少三十年前了，如今大片建筑已经风化废弃，只剩这座重石建造的建筑屹立不倒。”罗宾回，想来也是有趣，一切文明的产物都会在人类迁都不久被摧毁，唯一长久保存的依然是在石头上雕琢的岁月。

    莱娅望着不起眼的建筑，对罗宾道：“那就照计划行动吧，miss.全周日。”很早前她们就达成约定，不在外人前称呼罗宾的真名。

    乌龟车行驶动静很大，这样都无人出厂，想到午休的工人们大多懈怠散漫，罗宾用花花果实开了工厂大门。大部分物资和人力已经搬迁新厂，厂里只有三位收尾的工人。

    罗宾先踏进工厂，一层空无一人，她便先去仓房和生产间。

    莱娅在厂外检查一圈，确信没有鬼鬼祟祟的人，这才进屋，走到二层办公区域，只见一个两个男人闭目乘凉，一个瘦削的窝在门口墙脚，一个胖男人安逸地躺在室内躺椅上。

    听到响动，门口那人先睁开眼，与莱娅四目相对，那工人神色似是尴尬似是紧张：“大、大人……”

    莱娅反笑，这倒不必行此大礼。

    屋内的那人闻声也醒了，懒腰伸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慌张起身：“嗷，你是老板派的人？”

    “是。”莱娅没理会他的一惊一乍，径自去办公室里找到账目。

    粗粗核对一圈，拿着本子去制造厂房。

    厂房幽暗，除了大型建造器材几乎空无他物，几只箱子里乘着灰灰绿绿的粉末，空气里都是浮尘，乌烟瘴气。

    罗宾伫立一侧箱子前，舒展高挑，似疏风朗月，她用手捞起粉末碾了碾，旁边一个工人战战兢兢，像被受训。

    莱娅也学她的样子碾压粉末：“miss.全周日，这就是跳舞粉的原粉吗？”

    “是，你瞧这儿。”她碾碎一块稍大的粉块，“就算作为原粉也太粗糙，和前几批的质量完全不同，而且数目也对不上。”

    莱娅把账本递给她：“果然对不上。”又瞥向眼旁边战战兢兢的工人，冷哼道：“不解释解释？怎么回事？”

    楼上的二人也下了仓房，拿着原材料供应不当哭诉。

    莱娅四下环顾工厂，四下转了几圈，忽闻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是股极浓烈糜烂的香味，她顺着气味去寻，香味时有时无，越靠近墙面香味越甚，当时心里狐疑，顺着墙面发现一道窄门。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

    那几个人还在哭哭啼啼，闻言一僵，磕磕绊绊：“就是普通的工作室。”

    “对对，是工作室。”

    罗宾终于阖上账本，沉下声道：“先前听到传言，有人暗地销售跳舞粉，传言果然不虚。”

    那几人纷纷澄清，莱娅蹙眉，注意力集中在那几人身上。

    只见三人后背分别长出两只手把人控，胖子果然慌乱：“不，这是老板、是老板提供的分发渠道，真的是老板提供的……”

    怎么可能？他们并不会和沙鳄直接联系，都是层层分配下的任务，亿万长者也不会擅自行动，他们口中的老板是谁？

    莱娅正要追问，花花果实伸出到双手一吃力，三人如被雨打散的树叶般倒下。

    “miss.全周日，你怎么……”莱娅皱眉。

    “几人的口不择言罢了。”罗宾瞥一眼倒下的三人，淡淡道。

    ……

    罗宾用迷你电话虫联系了亿万长者，后续由他们完善处置。

    确定人走远，三个工人慢悠悠爬起身，中间那胖子变了副模样，龇牙咧嘴：“那女人下手也不轻点。”

    而真正的三位工人此刻正被五花大绑地关在地下室，每人脸上都是几个鞋印。

    “冯克雷大人，我们为什么要扮成工厂工人啊，刚刚那个女人问我账目的细节，我编都编不出来。”

    mr.2抻腰，骨骼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他悠悠然道：“奴家怎么会猜到mr.0的意图？”

    他是昨天临时收到的通知，去荒漠工厂里查清跳舞粉分量核数量不明的原因，就是这个临时的计划，让他本来护送海楼石的任务被迫转交给mr.3。

    但他也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程度，私吞经费和材料事小，被人顺藤摸瓜打击到跳舞粉的产业链，继而影响计划的正常运行事大。

    今早来到工厂才知，原来这批人居然私下生产、出售迷幻剂。这种粗糙的迷幻剂制作材料与跳舞粉原材料有相似之处，迷幻剂也是世界政府严禁的东西。

    与跳舞粉不同的是，迷幻剂造成的恶劣影响更大，服用者先是亢奋然后极端颓废，更有吸食过量者可能当场昏厥、猝死。他这段时间出海时听闻地下时间又流行起迷幻剂，据说是地下格斗场流行起来的，提前给特定选手们服用少量迷幻剂以左右比赛结果。

    他把这件事情报告给mr.0，老板让他们不要声张，假扮成被打倒的工人们完成后续的工作。

    那个高挑的牛仔帽女人他认识，miss.全周日，mr.0身边的得力搭档。

    “对了，你跟奴家说，miss.全周日发现他们制造迷幻剂了吗？”

    手下换了衣服，答：“不大清楚，那个女人在仓房转了一圈，但没什么表示。”

    另个手下说：“那大人，地下室那几人怎么办？”

    冯克雷转着圈，终于拖下那群臭男人的衣服，心情大好：“这就不劳我们操心了，要怪只能怪他们自己，私售迷幻剂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