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近日雨宴附属酒店领班黛落调了岗,参加为期一个月的礼仪教学,好巧莱娅也添了新任务,整日忙得晕头转向。

    没想到沙鳄真把金犬赌场全权交于她负责,虽说决策管理都相当完善,当时亨利家族颓败后赌场人员经过了大换血,莱娅刚刚着手,章程和人员都在熟悉,事必躬亲。

    偶尔得空时忍不住心想,自己的工作可都是从罗宾手下分出来的,现在自己都有些力不从心,再想到罗宾的得心应手,心里暗暗羡慕。本想去亲自向罗宾讨教,但转念一想大约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更怕被沙鳄知道,觉得自己“不过如此”,左右权衡,生生忍下来。

    黛落绕了雨地的酒店一圈,终于安定下来,这天她轮班,中午去附近的茶餐厅用餐,没想到莱娅也在。

    最近没什么节日,潮汛猛涨,雨地进入游客淡季,娇纵的夏日像不褪色般,张扬明媚,每天都是好气候。

    莱娅正叼着扁扁的果汁管出神,玻璃杯里果汁见底,冰都化了一半。

    黛落转到她身边,眼尖地发现异样,脸上浮笑,又是好笑又是诧异:“呦,莱娅,你脖子下面给谁咬的?”

    莱娅才瞧见她,闻言往下面一瞅,又借着金属餐具微弱的反光看清,原是她早晨偷懒没系衬衫的头两颗扣子,领口敞着,脖颈和袒露的前胸一览无余,登时,脸上五颜六色。

    黛落愈发想笑,以手掩面,坐到她身边挤眉弄眼:“被哪只虫子咬的?你说说,这季节就是蚊虫多。”

    “呸,亏你还是教礼仪的。”莱娅赶紧系上扣子,今天早晨她可一直在雨宴办公室坐着,再回想沙鳄一闪而逝的玩味神色,这才恍然大悟,又羞又恼,压抑着怒火。

    “让我猜猜,是谁啊?哪家男人能入你的眼?”黛落长莱娅几岁,还有个即将谈婚论嫁的男朋友,说起男女私事相当娴熟,止不住八卦的心。

    见莱娅不愿意说,她双手合十,摆出一副可怜样子:“就问一个,问完就不多问了,求你。”

    “……”莱娅懒得理她。

    “你就告诉我,你这算一时兴起,还是有长远发展计划的?”

    莱娅不知应些什么,张张嘴道:“怎么?有什么区别?”心道自己后悔也晚了,早早就不能全身而退。

    黛落马上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道:“那可太不一样了,你要是一时兴起,对彼此没什么要求,那你只管自己开心就好,若是有长远的指望,最好还顾及一下。”

    她给自己倒茶,咂砸舌头:“嘛,有时候难免生嫌隙,以进为退懂不懂?有五分真心就表现出七分,有七分就表现出十分。”

    若放在以前莱娅定然嗤之以鼻,有目的的喜欢都不是喜欢,掺杂计算和衡量的喜欢都不是喜欢。现在她只觉是至理名言,深以为意。

    用过午饭,雨宴正轮午休班,楼道里人员流窜走动,莱娅只能默默感激出门时人不多。走到地下室,寻了一圈,最后在会议室寻到沙鳄,会议室刚翻新完,没有一点点缀,他一人端坐尽头的主座,不知是不是刚洽谈好生意,模样气定神闲。

    莱娅瞧东侧空落落的,不住道:“这边准备做什么?现在好空啊,不如改成……”说罢,差点忘了找他的目的,调整情绪,及时控诉,“不对,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你明明早上看见了,怎么不告诉我?”

    “看见什么?”克洛克达尔抬眸盯她,瞥见严严实实的领口,忽而笑笑:“哦,挺赏心悦目的。”

    赏心悦目?要不要脸,莱娅脸一热:“被人看见就麻烦了,惹人非议……”

    克洛克达尔手上动作一顿,眼里满是不屑,哼道:“谁非议了?我不介意剪掉几个人的舌头。”

    看她懊恼的神色,不知怎的,沙鳄心里不舒服,他把这归为看不上莱娅鬼鬼祟祟的举动,皱皱眉头,跳过这个纠缠的质问,冷下嗓音:“至于会议厅,我自然有安排。”

    这人讲不讲道理?莱娅正要说话,只听“咚咚咚”的高跟鞋声。

    “行了,你下午不是还要开员工培训会?”

    莱娅傻眼,她都险些忘了金犬的培训会,下意识反问:“社长,你怎么知道?”

    “……”克洛克达尔见这样就知道她忘了,眼里充满了对她的怀疑。金犬的现任经理是只知工作的愣头青,每天事无巨细向他汇报莱娅的工作情况,虽说太不会看眼色了些,但让莱娅去这种人身边学习也没有什么坏处。

    莱娅稍稍琢磨就猜到,轻呸了一声:“吃里扒外的狗腿子。”

    克洛克达尔沉眼,语气森森清冽:“谁是里谁是外?”

    意识到罗宾走近,莱娅不愿被人看去笑话,把一肚子的话堪堪憋着,心里把克洛克达尔骂了八百遍。

    不同于沙鳄的阴晴不定,罗宾总是和颜悦色,把真实情绪隐匿在笑容之下,但莱娅总觉得离罗宾距离更远,就像对天上的皎皎明月,忍不住探寻和迷恋。

    越是好奇,越是在试探中掺杂了难以克制人性天然的妒忌。说到底,当初莱娅不去找罗宾,多多少少是觉得自己拼上力气才能稍稍望其项背,难免种被比下来的错觉。想到这,她暗暗叹气,本以为能坦坦荡荡正视自己、正视差距,没想到怎么也逃不过人的劣根性。

    克洛克达尔是最早察觉莱娅情绪变化的人,他相当满意自己的作品初露苗头,他不能放任莱娅和自己的“搭档”形成计划之外的联盟,哪怕这不可能。妮可·罗宾他和他才是一路人,他们都不会信赖任何人,而妮可本人也知道这点。

    但莱娅和妮可·罗宾的绑定已经让相当不快,哪怕这种微妙的绑定只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惺惺相惜。

    ……

    沙鳄难得允许莱娅出了次外勤任务,他知道她对此一直跃跃欲试。

    事情是在沙鳄的私人办公室里确定下来的,这间他不常用,室内宽敞明亮,铺着厚实的昂贵地毯,墙上有挂画,办公桌两侧各自摆放盆栽。

    莱娅刚从赌场回来,寻了一圈才在这间屋子寻到二位,进屋时二人仍在商议公务,视线依次扫过来。

    听意思,他们似乎在说工厂换址出了什么岔子。难怪前段时间有批资金流动,还有某个亿万长者来报,说重新联系到新一批原材料厂商。

    跳舞粉?莱娅思考片刻,识趣地没多问。跳舞粉被世界政府严令禁止多年,她没听说过也不奇怪。

    沉默里,忽地被人点名:“工作了做完?”

    莱娅点头。

    “听到出了什么问题吧?你明天和miss.全周日去工厂确认情况。”

    消息来的突然,莱娅乍听都没有久违出外勤任务的喜悦,只觉诧异。

    沙鳄坐在桌前,这张桌子和公用办公室里那张都是用同种木材雕制,罗宾端坐在一侧的沙发上,此时起身接过莱娅手里的文件。

    莱娅忽然觉得此情此景像极了她初来雨宴那天,虽然房间不一样,但这间屋子过分亮堂,把众人神色照得无余留,沙鳄面无表情,罗宾脸上挂着淡如水的笑,顷刻间决定生死,他们才是坚固的盟友。

    意识到这点,莱娅的挫败汹涌袭来,她点点头:“好的。”

    克洛克达尔到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明早八点出发,具体细节由你们商议。”说完他便起身走向长廊,上了大厅人潮翻涌,他幻做一缕细沙融入沙漠。

    入夜,莱娅早早洗完澡准备睡觉,一出浴室,模模糊糊看见幽暗处的黑影,差点吓出声。

    “真是的,吓我一跳,我明明锁门了呀。”她望向形同虚设的门锁。

    借着浴室里的光,克洛克达尔倚着床沿,光落在身上半明半暗,莱娅见他神色淡淡的,自己脸上洗澡时留下的湿热气散去,有些不明所以。

    “都准备好了?”

    为了确定外勤任务特意跑一趟,也倒是难为他了,莱娅道:“位置确定了,王卫队内部安插的亿万长者确定明天不会行动。”

    沙鳄看她欲言又止,便道:“有什么要说吗?”

    “也没什么了,罗宾都说讲清楚了。”

    沙鳄派人私下制造跳舞粉,比起他能随意了断成批人的生死,私造违禁品似乎也不算什么问题。

    以防被人摸查出生产链,跳舞粉制造分为数个厂区,一批粗略提纯原料,然后由专人运送到下个制造厂地。几周前源头的加工工厂误燃跳舞粉原料,当时数里地内凝结乌云,久久不散,被附近的居民们报告王卫军,险些暴露目的地。

    经过几周紧急换址搬迁,原材料工厂的大部分人员、物资已经运送走,听运送的亿万长者来报,似乎材料的数目有些问题,罗宾和莱娅就负责进行搬迁计划的收尾工作。

    克洛克达尔笑笑,声音深沉,带有引诱性质:“知道跳舞粉工厂的重要性吗?”顿了顿,“还有不能被王卫队发现的重要性。”

    就世界禁令一点,确实不能被王卫队发现,但哪怕工厂被查抄,由于产业链的分散与人员的隐秘性,也绝对不会查到沙鳄头上。

    莱娅仍然点头。

    她还没擦头发,克洛克达尔指尖一碾发尖,湿漉漉的水珠瞬间消去,莱娅蹭蹭他掌心。

    此时气氛过于缱绻,莱娅忍不住嘟囔:“如果你告诉我多一点的话。”

    沙鳄蹙眉,习惯性地不耐,他以往相当厌恶旁人窥探他的计划,但眼下不同,他需要莱娅的不甘和试探,甚至是埋怨。

    只有欲望丛生,才能加以雕琢,他等待莱娅一步步证明自己值得信任。这可是她亲口说过的,“我很值得信任。”

    沙鳄和妮可·罗宾的赌局只是一时兴起,不论有没有赌局,对莱娅忠诚的考验从来都不会更改。

    他不信莱娅这种人会把心中的天平倾斜,她这种天真、散漫的人注定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但他不信,不代表他不期待,他期待看到莱娅的立场倾向,不论结果如何,都不枉费在她身上消磨许久的时间。

    沙鳄盯着莱娅,终于放软目光,把人捞去。莱娅的一腿站立,一腿屈在床上,就这个姿势沙鳄也高她许多。

    莱娅目光落在克洛克达尔的发丝上,一时受到蛊惑般,把手环在他颈边,指尖穿过发丝。沙鳄顺势把头贴近她颈肩,他似乎十分钟意莱娅新换的洗浴产品,一股酸酸涩涩的苦橙味儿,加重了呼吸。

    气息落在莱娅的耳廓,连同耳边肌肤都发痒,她心里涨涨的,气息纠缠,不知怎么好好谈事情竟然又发展到床上,心猿意马又被痒得发笑:“社长,你……”

    克洛克达尔没有流露出喜怒,面色冷淡,阖上眼,掩下眼里的冷霜:“如果你做得好。”这算是本不该出现的承诺。

    “什么?”

    他不再重复。

    静谧里,克洛克达尔忽地沉下声问:“总嚷嚷着出去,真安排了怎么也不高兴?”

    原来今天下午流露的情绪被察觉,莱娅有些难堪,但难得见克洛克达尔态度如此温和低顺,忍不住控诉:“太突然了,我明明还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我知道你和罗宾是很多年的搭档,你们是密不可分的盟友,但是……”

    莱娅抿抿嘴:“我不是这个意思,社长。”她当真不是这个意思,她还没蠢的意识不到沙鳄与罗宾二人依附共存、相互利用的关系,这只是时时刻刻在边缘外,难以自持的声讨。

    克洛克达尔沉默良久,明明这就是他所营造的关系,但是对莱娅产生这种误解很不满意,在无人探寻的心底,他稍稍改变了计划,近乎是明晃晃的暗示,他道:“我并不全然信赖那个女人。”

    就像提前给莱娅心里埋下种子,时时刻刻让莱娅记起自己的立场,让她时时刻刻警觉自己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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