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溪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十秒，见他没有转过来的迹象，悄悄地，慢慢地，手摸上自己的裤脚，一点一点的卷起来。
为了方便跑步，今天刻意没穿秋裤。
“嘶！”短而急促的一声。
徐乔树猛的回头，林芷溪来不及放下手中的裤子，弓着腰，保持着姿势。
露出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伤口下方看起来之前淌过一条血迹，黑色的裤腿一直没让人发现。
膝盖下方还有很多擦起来的毛茸茸的皮肤。
徐乔树垂在身侧的手捏了捏拳，
“林芷溪”，
“干嘛？”
“以后小心一点。”徐乔树看着她，真可怜。
“嗯。”
“你是苍蝇吗？”徐乔树忍不住调侃。
徐乔树心想：我不动手不行了。
转身又往门口柜子，去拿碘伏和棉签。
林芷溪以为他要走，低下了头也没回答。
徐乔树停在柜子前，拉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东西。
“你把裤腿掀起来？”徐乔树拆着棉签，又打开碘伏，询问她。
林岁岁抬起头，都说冬日暖阳，那是温和的光，照在徐乔树身上，有些看不清楚面容。
徐乔树走到长凳边，把东西放下，很快脱了自己的外套，一边卷起黑色羊毛衫的袖子，一边低着语气问了她一句，
“能看吗？我。”
林芷溪点点头，慢慢的往上卷起裤腿，
徐乔树蹲在她跟前，大面积擦伤暴露无遗。
“好好好，别了。”
“就这样，你抓稳裤脚。”徐乔树忍不住开口。
他立刻上手，用纱布沾了周围的血，又拿起棉签，轻轻地抹了上去。
疼的，她看着徐乔树的发旋，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脚，
“疼？疼就小心点以后。”
“嗯。”林芷溪小声地回答。
徐乔树没说话，抹得正认真，
棉签沾着碘伏把整个伤口都消了毒，正准备贴纱布的时候，
门口传来一个脚步，两人同时抬头，来人是个白大褂，是医生回来了。
阿姨一边走到桌前放下手里领回的药，一边问，“什么情况？小姑娘。”
“摔了。”林芷溪小声地回答着，像个小学生，
背慢慢挺直，开始拘谨起来。
阿姨走上来看了一眼，有些严重，便开口问到，“哪个年级的。”
“初中部的。”徐乔树转过来，看着医生，抢答道，“什老师。”
什老师撇了他一眼，觉得不够，还瞪了他一眼。“是你小子啊。”
“让让。”什季拿起旁边的棉签，用手臂拦了拦徐乔树，让他后退。
“哦哟，小姑娘衣服脱了我看看。”
林芷溪脱掉外套，回到刚刚跑步的一身装扮，里面是件粉色的宽松低领毛衣。
衣服正中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兔子印花。
牵起毛衣，什季蹲下身牵着她的手腕，看了看手肘，又看了看膝盖，“得包啊，严重的。女孩子皮肤嫩，容易留疤。”
“什老师，你速度点。”徐乔树看着岁岁的伤口，忍不住开口。
“要你管，我知道。”什老师轻轻给女孩擦着药，
说着说着，上课铃响了，什季摇了摇头整理头发，又转头看向徐乔树，威胁的语气问他：“你不上课？”
“志愿者。”徐乔树面无表情，迅速回答着。
“我看你是不想上吧，是吧。”什老师一针见血，
徐乔树摸了摸鼻子，站得更直了。
“不想上课？”林芷溪嘴里轻轻冒出四个字，像是询问，又像是呢喃。
不想在小孩前面丢脸，徐乔树小声地说着，“没有。”
“我还不知道你吗？哦哟，有点本事嘞，就不想听课咯。”
什季认真抹着药，抬起头看了眼小姑娘的脸，
“小姑娘别跟他学，晓得不。”
“嗯嗯。”林芷溪听着他们的对话早就忍不住笑了，眉眼含笑点了点头。
“不过，这小子可厉害了！”
“那成绩～那墙上都贴着照片～半年不到，已经是风云人物了。”
一中考试特别多，从开学到运动会，半学期不到，考了六次。
“小姑娘啊，有机会可以去看看。”什季眉飞色舞，惹得岁岁笑得更大，嘴巴抿着，强忍住不笑出声，面色微红。状态好了很多。
脸上的两个小窝也愈发明显。
“小酒窝好可爱呀。”什季忍不住道。
“舅妈。”徐乔树往前走了两步，发声打断了他们两个的对话。
“别说了。”
眼睛却止不住看林芷溪的脸，酒窝？哪呢？
舅妈。关系户啊。
“小江！别打断我。”什季转头呵斥道。
林芷溪被吓了一跳。
什季见小姑娘被她吓到，追悔莫及，笑着出声安抚着她，
“不好意思啊小姑娘。”
“没关系的，老师。”
什季的动作很快，林芷溪的伤口没一会就包好了，
岁岁一转头，看见徐乔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还在旁边陪着。
男生双手手撑着腿，头埋在大掌里，眼镜放在旁边。
林芷溪的衣服是穿不上了，只能披在身上。
“小江。”什季站起来，叫了徐乔树一声。
“诶，什老师。”他抬头那一瞬间，林芷溪立刻收回目光，眼睛四处游走，最后看着窗外。
“好了。”什季慢慢走到自己的椅子旁边，手撑着桌面，“送小姑娘回去吧。”
便坐下开始忙自己的工作，头也不抬。
两人相对无言，只是互相看着对方，徐乔树先行动，快步起身走到岁岁面前直接蹲下，背对着她。
半分钟后，见她没有动作，转过去晃了晃头，小声地提醒她，“上来。”
“我能走的。”林芷溪不好意思，从摔了到现在还是懵懵的。
加上腿上的疼痛因为药物减轻了一部分，她认为，不应该再麻烦他了。
“你这得走到猴年马月啊？”徐乔树转头，看着她，语气有些重，但听起来并不让人生厌。
“你赶时间吗？”林芷溪很真诚的看着他。
“我不赶。”徐乔树又回过头，蹲着往前挪了一点，有点不自在，小声嚷嚷一声，随即站了起来。
强不过她，
他只好跟在她身后，收着自己的步子，一步一步移动着。
待他们出了医务室，什季微微抬了一下头，挑了挑眉又继续忙工作。
徐乔树不好意思扶她，只能眼看着她跛了一下，扶着墙壁，继续走着。
衣服外套搭在背上，有时候像要滑落，前面的人艰难地抬手拉拉衣服，有继续往前走。跛着脚，还挺乖。
徐乔树双手微微张开，走近了一点，跟在她后面。
刚被保洁阿姨拖过的地，还泛着水光，林芷溪差点又摔一跤。
徐乔树忍无可忍快步绕开她，走到她前面，双手微开，拦住她，一字一句地说，“要，不，要，背。”
见她不答，徐乔树的脖子开始爬上红，不自在地说了一句，“我赶时间。”
林芷溪这才妥协。
徐乔树半蹲在前面，林岁岁慢慢贴过去，一股茶的清香进入鼻息。
她两只手都挂在徐乔树的脖子上，衣服包在肩膀，有一点拢住男生，察觉到衣服要掉，徐乔树先发制人，“你把衣袖穿过我肩膀来。”
林芷溪也被衣服整得有些窘迫，只好把两个袖子搭过男生肩膀，拽在他的胸前。
徐乔树瞧着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拽着红色的校服，那是一个显眼。他撇开头，耳朵悄悄爬上一层红。
“谢谢你啊。”林岁岁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只能一直你啊你啊。
江哥哥？太亲密，学长？叫不出口，小江？ononon！
徐乔树背着她站起身，看着地下，稳稳的，一步一步地，走到楼下，丝毫没有停顿又走过上操场。
刚走到旋转楼梯口，就听见下操场的喧闹声，
“加油！加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们班在哪？”徐乔树开了口，俯视操场，几十面班旗在风中飘着，眼睛疼。
“我们班在左下角那个位置。绿色的班旗。”林芷溪挣扎着往上了一点，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想看清下面。
“行。”徐乔树忍着肩膀的痒意，带着她下楼。
“我等会扶着你走，行不行。下面人太多了，你也不方便。”走到第二层楼梯，徐乔树看着旁边上上下下的同学，侧目的太多了。
斜过头，问自己背上的人儿。
“都行的。太麻烦你了。”
“没有。”
走完楼梯，徐乔树小心地在平地上放下林岁岁，拿开衣服，岁岁慢慢往前挪了一步，站在他旁边。
徐乔树动了动手指，垂在两边的手，开始僵硬，微微曲起，“嗯……你搭我胳膊上？”
林芷溪没说话，单手轻轻抓住他的胳膊，冲锋衣面料很凉，刺激着她的手心，意识一下清醒。
而她的校服外套，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徐乔树的手里。
李洋盈每隔一会就往那边看，这次终于看见他们回来，远远地就挥起了手。“哎！这儿！”
林岁岁松开了徐乔树的胳膊，抬手和她打招呼，看着李洋盈跑了过来。
“谢谢你啊，学长，你去忙吧，我来。”李洋盈说的第一句话。
“岁岁，咋样？没大问题吧？”李洋盈说的第二句话。
“秦玉他们可担心了！”李洋盈说的第三句话。
“处理好了。”林芷溪见到朋友，放松了自己，说话的语气也更轻松。
徐乔树没走，在等林芷溪说话。
“谢谢你，拜拜。”林芷溪侧头看了眼男生，语气软软的说了一句，低着头就往前走。
走到李洋盈旁边，一把抓住李洋盈，挂在她身上。
“嗯，注意安全。”徐乔树看着她的动作，嘱咐了一句，又往前走了走，僵硬地直起手臂把衣服递过去，“林芷溪，你的校服。”
林芷溪接过校服抱在怀里。
“谢谢。”
“没事。”
她们得到回应就转身离开，林芷溪头也不回，而李洋盈总是侧目想瞧瞧这个“热心的”小帅哥。
徐乔树目送他们快到了班级群里，转身飞速逃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