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错了。”徐乔树搓搓手，跃跃欲试的模样和说出的话完全不符。
林芷溪看着信息把手机丢到一边，鼓了鼓嘴，想了想还是气不过，拿起手机生闷气，百般信赖一个人，居然被耍了。“我不信。不玩了。”
“你说了算，不说了，在走路。”
林岁岁突然想起他还在外面，“在外面走路还敢分心，不要命了吗，佩服佩服。”
徐乔树看着三米宽的人行道，口罩下面的嘴弯了弯，打开相机录视频，一边说一边走着，“你看，多宽，我躺上面都有人能从旁边过。再说，这条路人少。”
信息发出去那一瞬间，身后响起了喇叭声，“滴滴，滴滴”，一辆电瓶车直直地冲着徐乔树开来，司机似乎想往左拐，却拐成了右，又往左拐，正巧，撞上刚刚转头的夸下海口的树哥。
撞上人，电瓶车才慢慢停下，开电瓶车的是个大妈，不但不道歉，反而破口大骂，“走路不看路啊！”
骂着还摸了摸电瓶车上的细小划痕，“我电瓶车这样了，怎么办吧。”
一副我就要钱的姿态。
“我不看路？”徐乔树单手撑在地上，一只手握着手机，膝盖和手肘有些擦伤，心里想，这大妈有病吧，“您出门带脑子了吗？往行人路上开，马路那么宽是摆设啊？”
“哟，我想往哪往哪，别岔开话题，年轻人，赔钱。”大妈居高临下，指着徐乔树的脸骂，又把手挪到那一点点划痕处。
不出意外，这划痕早就有了。
徐乔树从地上爬起来，手里的手机震了好几下，屏幕自动亮起，“是挺宽。”
“但是还是要看路，说不定就有不长眼的往你脸上撞。”
徐乔树抿了抿唇，回了林岁岁几个字，“你是预言家。佩服。”
“啊？”林岁岁秒回，穿上鞋就打算往外走，“你在哪？严重吗？真被撞了？”
“长安路，有点。”徐乔树看了看伤口，确实有点。
“干啥去？”林妈妈听见声音从厨房探出头，看了眼急匆匆的孩子，
“妈，我朋友被车撞了。”
林妈妈赶紧擦了擦手，从裤兜里摸出四百块，塞给林岁岁，“快去，看看有没有需要用的。”
“嗯，我在长安路，快接近车站。”林岁岁看着徐乔树的信息，心里很不是滋味。
脚步走得很重，却很快。站在电梯里，林岁岁飞快打字回复他，“你是十八岁傻大个是吧。”
这边，大妈还在和徐乔树争论，周围也围上了一圈人，看着这场闹剧。
徐乔树伤得不轻，血顺着胳膊往下流，小腿也特别疼，像是被东西划破了。
但是大妈不依不饶，抓着他的衣摆，“赔钱，电瓶车坏了。”
徐乔树冷静下来，看着那双手，心里泛起恶心，“放开我。别怪我不客气。”
“救命啊！有人要打我！我一把老骨头啊！被人碰瓷还不赔钱。”大妈突然激动起来，大声喊着，周围的人围得更多。
林岁岁也顺着声音赶到。
她挤开人群，扒开最前面的两个人，看见的就是徐乔树鲜血淋漓的手，以及不耐烦的侧脸，紧皱的眉头。
林岁岁抬脚上前，一把抓开大妈，护着徐乔树，“有病吧，你先开车上人行道撞人。”
“我可是正常开。”大妈依旧不承认。
“那我们可打110了，我朋友伤口等着去医院。”林岁岁很生气，眼睛微瞪，皱着脸，恶狠狠地盯着她。
徐乔树站在她后面，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语气中可以听出那股狠劲，他微咳一下，被林岁岁瞪了回去。
咳什么咳！
大妈见她真拿出手机点开拨号，立刻坐上电瓶车，按了几下喇叭，挤开人群就逃跑了。
热心市民已经报警了。
“你怎么来了？”徐乔树脱口而出。
“啊？”林芷溪被问得一愣。怔愣在那，“我不能来嘛？”
“不是这个意思。”，徐乔树侧过身看了眼林芷溪，下意识摸了摸手肘，指腹碰到伤口的时候，“嘶。”
林芷溪顾不了那么多，胳膊一抬，手一抓，牵着徐乔树的手腕就往马路边走，左手抬起手，准备打车。
“去哪？”徐乔树拦下她的手，疑惑地问，“医院。”林芷溪冷漠的吐出两个字。
松开他手腕的手。
被拦下的胳膊，顺势环在胸前，看起来，好像是电视剧里面的大哥教育小弟。
“不严重，不去医院。”徐乔树看着林芷溪，她怎么没有发缝，这么多头发怎么长的。
“那去哪？”林岁岁不抬头，语速很快，很恶劣。
小小的一个人，站在他前面生气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喜剧，徐乔树知道现在不能笑，一直忍着。
没等到回复的林岁岁，抬头撇了一眼他，看见他止不住往上扬的嘴角，林岁岁气得不行，胸口起伏，呼吸都不畅了。
莫名其妙的，就开始委屈起来。“你别动就搁这坐着。”林芷溪抬起头，带着哭腔说完，便自顾自往前走，走的很快。
徐乔树听着不对劲，一个大跨步，便跟上了小朋友，慢悠悠的走在她斜后方，林岁岁更委屈了，
凭什么！
人长得高就可以这样走路吗？
而且还受伤了啊！
“不是叫你在原地等吗！”
林岁岁突然停下，逼得徐乔树差点左脚踩右脚，看着他的手，还有膝盖上的擦伤。
林岁岁突然拔高音量吼徐乔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哟，小情侣吵架。
“我又怎么了？”徐乔树也有点生气，莫名其妙被人吼，跟着放大音量，但语气中，掺杂着差点摔倒的窘迫。
林岁岁气得胸口极速起伏，一个呼吸不过来，她开始咳嗽，一边咳，一边干呕，整个脸都憋红了，眼睛里面也蓄满了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泪失禁就是这样。
林芷溪控制不住。
更难受了。
徐乔树抬起手，想给她拍拍背，但又觉得不太好，收起手，迅速跑到旁边小商店买了瓶水。
回来见林岁岁还在咳，直接拧开瓶盖，递到她面前。保持着这个动作。
林岁岁看着眼前，模糊不堪，目光终于聚焦在水上，但是更明显的，是他手臂的血。
鲜红的。
“不好意思。”林岁岁努力平复心情，大口呼吸，然后叹了口气，接过水喝了一口。把水捏在右手上，左手抓过徐乔树，拉着他就往前走，直冲药店。
徐乔树很乖，一句话也没说，很配合地跟着走。
只是徐乔树一步，顶林岁岁两步。他必须放慢脚步，顺着前面的人。
女孩走到药店门口的时候就松开了徐乔树，徐乔树也没往里走了，站在门口，看了眼林岁岁的背影，就转过身，望着马路出神。
“阿姨！您……”药店阿姨在打电话，神色不好，似乎很忙。
让她帮忙处理的话，一下停在嘴边。
阿姨给了她一个眼神，询问她要什么。
“我要纱布，胶带，酒精，碘伏和棉签，谢谢，多少钱？”林岁岁把能想到的，说了一遍，借着药店的玻璃镜子，看着门口的徐乔树。
他背对着这边，逆着光，发丝随着风起舞，路过的人不管是男女老少，几乎都会侧目一眼。
阿姨找好药装在口袋里，把口袋递过来，向她比了两个数字，她把百元大钞递过去，接过药，往里翻看着。
找完钱，她便飞速走向门口，人呢？
“徐乔树？”林岁岁往前喊着，又四周环顾一圈。
“我在这。”声音很近，好像是从脚边传来的。林岁岁低头，恰巧看见仰着头看她的徐乔树，发丝在额前晃荡，眼睛被光刺得水汪汪的。真像小狗。
林芷溪看着前面的板凳，给他指了一下，也不想说话，就往那边走去。徐乔树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
“坐。”林岁岁解开口袋往里面拿出东西，看着徐乔树，冷漠中又掺杂无奈之意，“我来还是你来。算了。抬一点手。”
徐乔树还是很听话，微微抬了一点手，伤口暴露在林岁岁眼前，她忍不住眼泪。
拧开酒精往纱布上倒了一点，慢慢的擦拭着血渍，随着周围血的消失，伤口干净了，也更加明显了。
徐乔树想起来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在医务室，自己给她处理伤口，真是风水轮流转。
林岁岁手忍不住颤了起来，她把用过的纱布扔到口袋里，拿出棉签沾碘伏，与伤口接触那一瞬间，徐乔树微微站了起来，又往外斜，“嘶。”
“忍着。”林岁岁还是高冷范，不想多说一个字，放慢放轻了动作。最后，裹纱布的时候，徐乔树手机响了。
徐乔树划开手机，点击接通，轻轻示意林岁岁别说话，“妈。”
“吃完了。”
“下午？在外面自己玩会。”
“那行，拜拜。”
空气又安静下来，林芷溪已经给他包完了手。
接着就是膝盖和小腿，徐乔树说他自己来，林岁岁就坐在一旁，撑着头看着他。
回过神来，也有了一丝不好意思。
短裤能看见的伤口不重，尤其是膝盖，看起来没什么事儿，只是红了点。
小腿侧边的伤口没流血，但有深度，林岁岁才发现，这比手肘严重多了。
她倒吸一口冷气，侧过头，泪止不住的涌出，不想让徐乔树知道，就微微仰头，看着头顶的树，在风中飘荡，树叶沙沙作响。
徐乔树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这一幕，林岁岁在发呆，但是眼眶红得不行。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又不是你受伤，别哭啊。”
林岁岁猛的转头看着他，“你还好意思说！”林岁岁没好气地回他，“这都能被撞，真的是……”气又弱下去。
“我……她的问题啊……”徐乔树想辩解，不知道怎么说，顺口就说出来，“在和你聊天啊。”
林岁岁突然就哭了起来，看了眼他的伤口，自己也不好动手，就起身一边哭，一边看着他自己擦药，包扎。
眼看着快弄完了，林芷溪丢下一句“注意安全”转过身就往家走，也不管徐乔数如何如何。
徐乔树当然不会让她自己走，快速收拾药，就跟了上去。
察觉此事的林岁岁跑了起来，徐乔树伤了是跟得上的，但是林芷溪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突然就愣住了。
那双眼浅棕的眸子泛着红，看起来委屈极了，还有无声的警告。
等到回过神来，他往前跑了几步，看着拐弯处的长道，只剩车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