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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死灰不复温

    她略思索了一会儿,转回了门口。魏宇溱对保正说,大夫喝醉了酒,他女儿也不在。自己就在这里等着,待他酒醒了,再为她治伤。保正就不必和她们一起,在这里空耗时间了,可先行回去。同行的士兵就送保正回村,然后自行归营即可,不必等她了。

    保正还有些狐疑,他好像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什么内容他没有听清,但好像挺生气的?他这么想着,就说了出来。魏宇溱回答,大夫本来在酣睡,被破军打搅了好眠,正发酒疯大骂呢。保正听了心想,平日里好脾气的一个人,原来喝醉酒也会骂人啊?

    魏宇溱的话让士兵犯了难,将军在他们来之前说过,要保护好这位公子,要是他们离开后,这位公子出事了怎么办?

    见士兵踌躇不决,魏宇溱只好板起了脸做恶人:“我不缺护卫,也认识回城的路。而且我不喜欢有不熟的人跟在我周围,你们还是自己回去吧。”

    士兵见她这样说了,就带着保正离开了此地。

    等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之后,魏宇溱示意侍卫破门。

    门被踹开后,魏宇溱不许人跟着,一个人走了进去,然后把院门重新掩好。

    她喊了一声破军,见他从房屋后面走了出来。她让破军先到院子外面等着,守好了门。

    接着,她走到了屋后。她看到这位姑娘伏在父亲的尸身上,几乎已经发不出声音,眼泪也仿佛流干了,像极了凋落委地的花朵,了无生机。

    魏宇溱轻声说:“姑娘,人活于世,有时不只是为自己活着。令尊长逝后,你要带着他的心愿和希望活下去。如果你随他而去了,那世间还会有谁时时想起他呢?谁会记得他做过什么,爱吃什么呢?你是在帮他活着,帮他念着,他的魂灵有一部分也移到了你的身上,所以请一定要好好对自己。”

    姑娘听完魏宇溱的话,好像有了些反应。

    魏宇溱见她已经没什么力气,对她说:“姑娘请不要怕,我是女子。”说完,魏宇溱还昂起了头给她看,让她放心,“我没有喉结。”接着,魏宇溱走到了她身边,轻轻搀起她。魏宇溱扶着她走回屋子,去井边打了水来,然后关上房门,留她一个人擦洗换衣。

    然后,魏宇溱去了厨房。她不会做饭,因此只能生火煮了一锅粥。等粥煮好了,她盛了一碗端过去。来到门前,魏宇溱没有敲门,怕这声音吓到姑娘,她的神经已然极度脆弱,受不住任何惊扰了。

    “姑娘,是我。”魏宇溱在门外等着,里面的人来开了门。魏宇溱见她换好了衣服,头发也简单地挽了一下,心里也就放心了一半。

    魏宇溱劝她,“姑娘,吃点儿东西吧。”她拿起碗放到姑娘的手中,把勺子递给她。

    “多谢您了。我叫赵静文,您叫我静文就好。”

    “我叫魏宇溱,看你年纪应当比我小,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姐姐。”

    “魏姐姐。”

    魏宇溱应了一声。赵静文默默地吃着粥,虽然她并没有食欲,但她告诉自己必须要吞下去。等她吃完了,身体也恢复了些力气。

    她回到屋后,半抱半拖将父亲的尸身带进了屋中,帮他洗净面容,换上新衣,用针将脖颈上的伤口缝好。最后,伸出颤抖的手,含泪合上了他的双眼。

    等她做完这些,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魏宇溱则在打扫院子,把血迹清理掉。而后,烧毁赵静文之前身上的衣衫。

    绑在树上的那具尸体,被魏宇溱解了下来。如何处理,她想,还是遵从赵静文的想法吧。

    夜晚已经来临。

    赵静文打开屋门,走了出来。她告诉魏宇溱,她准备将父亲和母亲葬在一处。魏宇溱问赵静文,是否需要自己出面去买棺材,暗意是由她出钱。赵静文婉拒了。父亲和她虽穷,却从不愿赊欠别人的,而且父亲是大夫,早已看尽生死,他之前就说过,人死如灯灭,自己死后简葬即可,反正也看不到了。

    魏宇溱问她,院子里的那具尸体,她想怎么做。赵静文说,她知道山中哪个地方经常有野狗出没,就丢在那里吧。

    听她如此说,魏宇溱就问她有没有麻袋。赵静文回答说有,是用来装草药的。魏宇溱按照她的指引拿了麻袋过来,将尸体折过来,塞了进去,然后把口用绳子封紧。

    准备好后,魏宇溱让破军进来,安排其他人回城里去。碧霄虽不知其中缘由,但她也没有多问,跟着侍卫一起离开了。待他们都走远了,赵静文背上父亲,魏宇溱拿着火把,怀中抱着一卷薄席,破军扛起那个麻袋,手持铁锹,三个人向山中走去。

    赵静文走得趔趔趄趄,魏宇溱不时扶她一把。她一路走,一路强忍自己的眼泪。夜晚的山间极为肃静,只偶尔传来一声鸟鸣。还有失去父亲庇护的羔羊的呜咽,在林中回荡。

    到了母亲的墓前,赵静文慢慢将父亲放下,让他靠在旁边的树上,看起来好像只是睡着了的样子。

    她先是向亡母磕了三个头。然后,开始用铁锹挖土。挖了许久,直到月上正中,才挖出了一个坑。她从坑里想爬出来,可是已经全无力气,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魏宇溱觉察了赵静文的窘迫,她拿着火把,伸出手,将赵静文拉了上来。

    赵静文一上来,就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等她缓了一会儿之后,她抱着父亲,回到坑里。她让父亲在席子上躺好,看了他最后一眼,然后将席子合上,开始向坑内填土。填完后,继续加高,直到与母亲的墓持平。

    她跪在了父母的坟前,再次磕了三个头。

    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向山的更深处走去。

    走了一段时间,赵静文认准了地方,就让破军把尸体丢在那里。

    魏宇溱提醒破军,把麻袋留下,然后她用火把点燃了袋子。为保万全,还是将麻袋烧毁为好,以免有人据此发现蛛丝马迹,查出些什么来。

    月影西移,三人准备下山。

    回来之后,在赵静文的安排下,魏宇溱到她的房间休息,破军则是在父亲的房间暂住一晚。

    几日之间,赵静文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自从父亲被杀,她一直浑浑噩噩的,对外间的感知十分模糊。

    两人进了赵静文的闺房,魏宇溱喝水时,赵静文看到魏宇溱的手上缠着一条帕子,好像有血渗了出来。她不确定这是魏宇溱的血,还是她用手帕擦拭的别人的血,便出言询问。魏宇溱都快忘了自己的手受伤了,她的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到了赵静文身上。魏宇溱开始和她讲起,自己来到这里的前因后果。赵静文解开了手帕,帮她清洁消毒,然后小心包扎。赵静文问她,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好,她们之前从未见过面,应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魏宇溱只回答她说,相逢即是有缘人。

    为魏宇溱处理好伤口,二人上床歇息。赵静文虽然身体已累极,可是却全无睡意。

    魏宇溱见她夜不成眠,便问她有什么打算。魏宇溱说,如果她想远离这个伤心之地,自己可以帮忙。若是她想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忘记所有事情,重新开始生活,那自己也会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在她的人生中。魏宇溱向赵静文表明,自己说这些话,并非是要干涉她的想法。而是想让她安心,无论她做什么决定,自己都会尽全力帮她。

    魏宇溱并不是因为觉得她的劫难是耻辱,才这样说,她只是想尽量避免赵静文可能会遭受的伤害。虽然相识不过一日之久,但她从中已经窥见了这位女子身上众多可贵的品质。她喜欢赵静文的坚强、独立、清高、决绝、有仇必报,所以她十分愿意帮助她,她不想这么美好的一个人,因为鼠辈作孽,余生都陷在梦魇之中,无法逃脱。

    赵静文思考了片刻,说自己想去从军。她想让自己变强,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保护别人。她因为羯人的侵袭家破人亡,痛不欲生,她不希望有更多人和她经历同样的厄运。所以,她迫切地想要得到力量,得到能够阻止悲剧发生的力量。

    魏宇溱静静地听着她的心声,赵静文说完之后,魏宇溱问她:“你想好了吗?”

    赵静文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我想好了。”本朝曾经也出过女兵女将,但是数量很少,她们都是极为优秀的风云人物。

    魏宇溱给了她鼓励,“我支持你。”

    赵静文极力抑制住想要落泪的冲动,她有些哽咽,“多谢姐姐。”

    现在,魏宇溱对于赵静文的情感,除了喜爱,还有欣赏和敬佩。欣赏她的敢为天下先,敬佩她的自渡亦渡人。

    魏宇溱问她医术如何。赵静文说,她自小便随父亲学医,而且喜欢读医书,父亲会的她已经全部掌握了,有时父亲还会来请教她。谈及父亲,她又忍不住流泪。魏宇溱为她擦去眼泪,轻声安慰她。

    魏宇溱想,参军是有着严格要求的。但是北境苦寒,加之殉国的风险高于别地,所以每一位报名加入边军的候选者,都是极为珍贵的。如果赵静文暂时不能做士兵,也可以先成为军医,为军队效力。她可以向元询提一提此事,但也不好强求,元询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她也不能让他太过为难。

    第二日,魏宇溱准备带着赵静文回孤竹城。三人收拾完毕,走出院门,赵静文为院子上了锁。看着自己生活多年的院落,她无力地叹出一口气,短短几天光阴,已然物是人非。她再也没有家了。

    到了城中,魏宇溱先带赵静文去了一家成衣店,买了一身简便易行的男装。待她换好衣服后,三人去了军营。

    进了军营,先碰到了周鸣。周鸣再次惊叹,魏宇溱身边又多了一位神仙人物,长相十分秀美,眉如远山,目若秋水,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衫,气质出尘。

    周鸣问这位是谁,魏宇溱只笑答,是自己的朋友。周鸣啧啧称奇,沈公子的朋友看起来都非同一般的样子,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喜欢与自己容貌相当的人交朋友。

    魏宇溱带赵静文去见元询。

    她让破军陪赵静文先在营帐外面等着,自己进去与元询沟通一下。走进去,元询正在看书。

    元询昨天听到随行士兵的回禀,还奇怪魏宇溱为何不让他们跟着她,她并不是性格乖张的人。但魏宇溱行事自有她个人的章法,他也没有打算追问。

    魏宇溱对他说,有一位女子想要加入边军,不知能不能获得准许?

    元询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觉得有一丝奇异。边民身处几股势力范围的交界之地,多有性情剽悍者,女子想要参军也不是什么怪事。

    魏宇溱继续对他讲,这位女子名为赵静文,她母亲早逝,父亲是灵溪村的大夫,患急症去世了,现如今是孤身一人。这些都可以派人去核实,村子里的人也认识她。昨天自己不小心伤了手,就去寻大夫,到了大夫家,才得知他刚去世不久。恰巧自己与赵静文投缘,听她说想要投军,为国效力,而且她精通医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我就将她带来了军营。依你之见,可否给她一个机会,先看看她有没有资格留在军中呢?

    元询细想了一下,虽然军营中女子少见,但此人心怀保家卫国之志,又擅长岐黄之术,军中医士珍贵,若是她能加入,那不是两全其美吗?于是便让魏宇溱领她进来。

    魏宇溱十分高兴,连忙带赵静文进门。赵静文进来后,拜见座上的元询,元询让她免礼。元询问了她几句,见她谈吐清雅,进退有据,也十分欣赏她。元询又请军医来营帐,与她交流医术心得,两刻钟之后,军医不禁感慨,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此人年纪虽轻,但于医道上颇具见地,假以时日,必定有所大成啊。

    军医将自身的感受说与元询听,元询也感到欣喜。来日,若将士们有病有伤,也能有机会得到更好的救治。

    就这样,赵静文留在军营中,成为了一名军医。元询为她安排了单独的一个房间,问她可有什么要求。赵静文说,自己想随其他士兵一同训练。元询对她的意愿表示了赞许,他交代周鸣去办此事。

    安顿好赵静文后,魏宇溱与元询就边境相关的问题谈了许久,直到金乌西沉,元询才依依不舍地送走了魏宇溱。

    魏宇溱离开了军营之后,周鸣终于有机会进营帐了。这大半天的时间,将军和沈公子一直在里面说话,把他一个人扔在外边,他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进了营帐,他就看到了元询脸上的笑,仿佛冰雪融化,春晖遍野,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还是他认识的将军吗?

    他忍不住问:“将军,见到沈公子,您就这么高兴?”

    元询不理他,眼睛一直盯着木架子看,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周鸣伸出手,在元询眼前挥了挥,元询推开了他的手,“你做什么?”

    确认元询无碍,周鸣松了一口气。“将军您没事啊?我还以为,您不止肋下受了伤,脑子也受伤了呢!”

    对于周鸣的“以下犯上”,元询好脾气地没有计较。

    周鸣越发觉得不对劲,往常,他“胡言乱语”的时候,将军的冷眼早就瞥过来了。今天的将军像是个菩萨,温和得不可思议。

    “将军,您是不是想要木架子上的东西啊?我去帮您拿。”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木架子前,上面放的是几本书,笔墨纸砚,还有那个破军送来的木匣。

    “将军,您想拿什么?”他转头问。

    元询无语,“我不想拿什么。”

    周鸣疑惑地挠头,不想拿东西,为什么盯着木架子看?难道是它特别好看?

    他回身瞅了几眼,也没有啊,挺普通的呀。好嘛,他是越来越猜不透将军的心思了,枉他还自诩为将军身边的头号亲信。将军的城府,真是深沉似海啊。

    之后的日子里,赵静文白天和士兵一起参加训练,晚上继续钻研医术,让自己每天都忙不停歇。她虽理论扎实,但实践不足,所以她经常向老军医请教。老军医见她虚心向学,也不吝啬,将他过往的经验都传授给了她。

    一开始的时候,赵静文的体能还不太适应训练的强度,但她速度跟不上,就加倍练习,从不叫苦喊累。元询嘱托过周鸣,对赵静文多留意几分,训练要循序渐进,强度适中,避免让她受伤。能找到一位医术颇佳的军医很是不容易,要善待她才是。但周鸣看到的在演武场上的赵静文,对她自己的要求极度严苛,一遍没做好就再加三遍,反复训练,一定要达到完美才能结束。

    她就像一杆生于山林之中的翠竹,宁折不弯,虽然没有其它树木那样粗壮,但内里却蕴含着强大的精神力量,让她能够扛过人世间的狂风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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