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音坐在自己卧室的书桌前，正在研究父亲案卷里的信息。

    “你就是涟音？”一个女人突然扒窗而入，轻巧一跃，堵住了卧室门，上下打量着涟音。

    “呃，你是？”涟音吓了一跳，一边飞快地将桌上的照片和材料摞起来塞进抽屉里。

    “有人要杀你，E派我来救你，现在马上跟我走。”女人不容置疑地命令。她穿着常见的冬季运动套装，仿佛刚刚结束晨练的女白领，橙色的高马尾一直垂到腰间。

    “E……艾克赛斯特？”涟音想起那晚希尔洛提过他组织代号就是E，“我凭什么相信你？”

    艾克赛斯特这个名讳，自从他成为字母猎人后就无人再叫了。在L看来，涟音这样称呼听上去显得颇为亲密，不由得浮起一丝愠意。

    “他让你带上那条深蓝色围巾。”L按照E的吩咐说道，以为是暗号。

    涟音信了，这是只有她和他知道的事：“那我妈妈怎么办？”

    “你要是失踪了你妈就还有救，你要是留在这里她必死无疑。”

    涟音觉得有理，于是给麦吉打电话请了半个月的病假，然后刷刷地给外出的妈妈写留言说自己工作有紧急任务需要出差一段时间，边问道：“还需要带什么？”

    “不用，马上走，对方随时会到。”L有些不耐烦地盯着窗外单元楼入口。

    “好。”涟音一把拿起叠放在枕边的围巾围在脖子上，朝L点头，两人出门。

    L没想到真有这样一条围巾。她一眼瞟到了围巾末端绣的金色E字母，边走边皱眉问：“这围巾哪来的？”

    “我之前给他织的，他后面又还给我……”涟音坦言。

    幼稚的小女生伎俩！E怎么可能会吃这一套？！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嗤之以鼻地当做垃圾扔掉！L不爽地说：“他为什么还给你？”

    涟音实在说不出口，什么沾染你气息这种话，只好说：“他说寄放在我这里。”

    L嗤笑：“呵，他不会要的，组织不允许猎人戴围巾，极其妨碍行动，就像你一样是个累赘。”

    涟音一滞，默然不语。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难怪以前从未看见他戴围巾。原来自己又给他添麻烦了，送了个没用的东西。

    “抱歉，是我疏忽了。”

    L低哼一声，懒得再说话。

    L把涟音径直带到附近一个公共澡堂，买了2张票就进了女更衣室。

    “把衣服脱了，进去洗澡。”L低声命令。

    “可我们沐浴露毛巾啥的都没带……”涟音愣住了。

    “少废话，按我说的做。”

    涟音根本不习惯在陌生人面前脱衣服，她有些窘迫地转过身背对着L脱着。

    L倒是毫不在意地几秒脱完衣服，拿出准备好的一次性小袋装沐浴露，拿上围巾拽着涟音进入女浴室。

    “从头到脚包括围巾都洗一遍，用沐浴露尽可能盖掉自己的味道。动作快一点。”

    涟音明白了她的用意，不再顾忌，放开面子快速照做。

    淋浴花洒下，氤氲的水雾中，她忍不住看向L——身材高挑健美，胸脯饱满，腹肌紧实，腿部修长，真是个漂亮的姐姐。不过她的身上有不少的疤痕……她和艾克赛斯特，不，和希尔洛会是什么关系呢？

    L其实也在偷偷地用余光瞟着涟音的身体。湿漉漉的蓝色长发像海藻一样缠绕包裹着白皙纤柔的身体，胸部略显稚嫩如同发育中的少女，腰细而臀翘。总之，还算是具不错的□□，但也缺乏了点吸引力，离极品尤物更是差得远，不至于让男人到神魂颠倒的地步。

    洗完澡，L用衣服口袋里的小铁丝轻松撬开她刚刚观察挑选好的一个别人的衣柜，从里面拿出浴巾和两套干净衣物，一套扔给涟音：“赶快穿上走人。”

    “我们穿了她们的衣服那她们怎么办？”涟音虽然迟疑但还是往身上套。

    “少瞎操心别人，她们大不了穿脏衣服回去。”L低声催促，“我们不能再穿有自己气味的衣服。”

    涟音讶然，这点味道也会被追踪出来吗？

    改头换面的两个年轻女孩出了浴室，L带涟音坐上公交，过三站下车，走进了一个海鲜市场。

    周末的市场热闹非凡，弥漫着浓郁的咸腥气，冬日暖阳的照耀下，吆喝叫卖此起彼伏，人头攒动熙熙攘攘。L带涟音七拐八绕，终于选中了一个店铺后方虚掩着门的小仓库，推门进去，地上堆满了各种还来不及整理的海鲜。

    L环顾一周，确认无人，忽然将涟音一把推进了一个装满冰冻海鱼的大扁缸里。

    “姐姐，你干什么？”涟音一慌，挣扎着要爬起来。

    “谁是你姐姐！”L瞪她一眼，将涟音尤其是她脖子上的围巾用力摁进鱼堆里。正当涟音要大声呼救时，发现L也跳了进来，滚了滚，然后将自己拉了出来。

    “刚刚才洗干净……”涟音身为素食种族闻着浓郁腥味有点反胃。

    “不想死就闭嘴。要杀你的人，我不是他的对手，被他追踪到就全完了。”L心里清楚，正是因为E直接告诉了她涟音家的住址和上班地址，她才能早于凭借名字和学校先一步出发去追踪涟音的K，提前带走在家休息的涟音。

    涟音十分佩服她的细致谨慎，乖乖闭嘴。

    L搭讪了一辆准备出城运输海鲜的小货车，给司机塞了点钱让她俩搭车顺路去外城。

    两人沉默地坐在空空的货车车厢里，满身腥臭的海鲜味。狭小车窗里漏进来的日光，照亮了涟音欲言又止的表情。

    “姐姐，请问是谁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涟音知道这个姐姐不想和自己说话，但她还是希望能获取一些信息。

    “你没必要知道。”L其实也不清楚原因。

    “艾克赛斯特……他还好吗？”涟音换了个话题。

    “他用不着你操心。”

    “我们现在是去找他吗？”

    L冷冷地睨着她：“你别妄想和他在一起了，他只是玩玩你罢了。”

    涟音垂下眼帘，苦涩地笑笑：“我知道。你放心，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

    L出乎意料地睁大眼睛——本以为这个女孩会不依不饶情绪激动，没想到居然这么轻飘飘地就放弃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他吗？”

    “我……”涟音觉得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她也不想告诉别人，干脆省得麻烦，“是的，不喜欢。”

    “那你还给他织围巾？”虚伪的女人，L心里骂道。

    “我曾经喜欢他，围巾是那个时候织的。”

    L怒了，一把揪住涟音的领口：“你以为你是谁？对他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地不喜欢他？”

    涟音惊讶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让自己不要和他在一起是她，让自己继续喜欢他的也是她，这个姐姐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她很快明白了，这个姐姐想要的是她对他爱而不得。就和很多年前她被女生们堵在校外小巷里，想从她身上感知到对布莱特的态度一样。

    原因就是觉得，她不配。

    布莱特那样的世家少爷她能理解，可是像希尔洛这样能被妈妈直接划进男友黑名单的背景，她还是不配。

    就因为她出身平凡，没有倾城之貌，即便再怎么努力，也永远低人一等吗？喜欢一个人的纯粹心意，也会被看作是对对方的羞辱吗？当年她放下尊严跪地求饶装成女生们想看到的样子躲过一劫，是因为她不想以卵击石。努力了这么多年，如今自己还是只能忍气吞声吗？

    涟音抬起头，平静地直视L：“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强行在一起只会两败俱伤。我累了，不可以吗？我相信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一定会更幸……”

    啪。

    一记耳光将涟音的脸抽到一旁。车厢里顿时只剩下汽车行驶的声音。

    凌乱腥臭的发丝沾在她很快红肿起来的脸颊上，涟音紧紧地咬住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是这个世上唯一说喜欢她的男人，一想到横亘在他和她之间的深渊，一想到要将他推进其他女人的怀里，一想到他表白可能又是伪装出来耍骗她的，她就难受得忍不住要落泪。她痛恨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不能潇洒地消失在他眼前，不能保护向自己求助的老人，不能单靠自己的力量去实现夙愿，反而不得不一遍遍地接受他的庇护和帮助。

    即便不再忍气吞声，就能改变自己弱小的事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