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自女王陛下离世后，月氏军队群龙无首，来自各个氏族的士兵便慢慢离散归乡，而十二氏族则纷纷壮大自己原先的保卫队，逐渐形成起自己的军队，群雄割据，明争暗斗。自您继位后，重建月氏军，目前王城的月氏三大主力军团，正是从十二氏族军队中选拔而成的，其余的十二氏族军队，也纷纷改名为月氏军番号。这就把狼族又变为了一个整体，各氏族齐心协力，同时军队编制的重新洗牌，也是一次选优去劣的过程，淘汰掉那些能力不足、混日子的军官和滥竽充数的士兵，这样一来，我军实力大增啊！今日看阅兵，果真面貌焕然一新！”一位中年大臣恭维道。

    “你说的这些大部分还是第一次军队改革的成果吧。”一位年轻些的大臣认真地说，“陛下，您的第二次军队改革，我认为重点在于提升战力、强化装备。明确晋升晋级制度、赏罚分明、有令必行，军规面前人人平等，这些能够提升战力。专门成立战斗装备部并升级至四大军事总部之一，向全国招募武器研究员，统一武器规格以标准化各地武器工厂的生产线供给，而研发升级武器能够很好地缩小狼族和狮族士兵在体能上的差距，未来战场减少伤亡，这是之前氏族军队时期相对轻视的地方。以上我认为都是非常好的政策。但在下还有改进建议，您关于军队后勤方面的改革尚不完备，而且战争一旦开打，女性的首要任务是繁衍种族，也是前线战士们的定心丸，虽说让她们从事后勤短期可以缓解男性征兵压力，但是长期来看不利于种族恢复啊！”

    “这个不可一概而论。女性从事后勤，可以随时退出怀孕，但万一男性的战斗部队急剧消耗，缺人的时候，临时想组织怀孕女性支援后勤，可太难了！”另一位中年大臣摇摇头。

    “那便折中，最佳育龄期的已婚女性还是应当以生育为重，其余女性可以参与后勤支援。”年轻大臣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问道，“军队的腐败情况是否需要抓一抓？”

    “大战当前，首先要一致对外，不是内部清算的时候。”另一名大臣说，“这点改革开始前，我就叮嘱过陛下了。能上战场的既往不咎。”

    “不是要彻底清算，抓一两个出来以儆效尤、整顿风气。”

    ……

    “总之试点结果表明，第二次改革的方向是对的，我建议陛下尽快向全军推行。据内阁的讨论，一致认为害怕严寒气候的金沃军队开春后就会来犯。”

    “没错，我也认同！”“我也赞成。”“我附议。”

    希尔洛静静听着，始终未发一言。末了，他见涟音还没有表态，便继续沉默。

    “陛下、各位同僚前辈，请允许我谈一下自己的不同意见。”涟音清了清嗓子，“我认为第二次军队改革，本质上还是第一次军队改革思路的延续，还是狼族本位思想的延续。”

    众臣讶异的目光纷纷投向她。

    涟音顿了顿，继续说道：“对我这样一个素食种族来说，幽染不只是月氏的，不只是狼族的，也是我居住的地方，是我的家园，我的家园受到侵犯，无论是官，是兵，是民，都理应拿起武器战斗。我们素食种族接受狼族的统治，但我们不是肉食种族的附属品，不是肉食种族争夺的所有物。就算不满意狼族的统治，那也轮不到狮族来染指。”

    众人闻之一惊，忍不住暗窥国王陛下的脸色。

    希尔洛只是静静听着。

    “对狼族来说，即便目前的人口相比玛利安女王陛下时期，已经翻了几番，但面对金沃这样强盛的国家，只靠本族军队的力量，风险仍然太大。只有做好举全国之力，拼死一搏的准备，才有可能取胜。所谓全国，既包括其他肉食种族，也包括素食种族；既包括男性，也包括女性。素食种族中如牛族、马族和猪族，其实体能并不输部分肉食种族，单兵对抗甚至未必会输，他们只是没有能一击毙命的獠牙和利爪罢了。但有了武器的加成，就像刚才索罗大臣说的那样，将大大缩小士兵间的先天差距。所以，我建议，全面扩军，全民动员，允许各种族符合条件的所有民众参军，不能参军的尽己所能从事后勤和生产工作，共同御敌。”

    众臣顿时议论纷纷。

    一个中年大臣皱眉提出疑惑：“这样确实可以极大增强我军力量，但意味着素食种族也能合法持枪和使用武器了。万一他们首先叛乱试图推翻狼族统治，那我们岂不是作茧自缚、自乱阵脚？”

    “确实是有这样的风险，所以这几个月我一直在通过第三方机构做民意调查，和官方的一些调查统计数据相结合来看，都显示自希尔洛陛下继位以来，各种族对狼族统治的拥护度和满意度在不断爬升，目前均已接近九成。而陛下回归幽染前，狼族支持率已经连续十年下滑，几乎要跌破三分之一。”涟音笃定地说，“其实陛下继位仅半年而已，政绩方面能立马有显著成果的很难说有多少，民众的日常生活并没有明显的变化。改变他们看法的，是对安稳生活的渴望，是对金沃美丽谎言的失望，是对获得强者庇护和引领的希望。而且，我所说的全民征兵，不是强制，而是自愿，且一视同仁，给所有种族提供同等立功和晋升的机会，也允许任何种族的体弱胆小者在后方支援，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社会力量。”

    “那等战争结束，立下战功的素食种族也会要求同样担任国家官职的资格，到时，还是狼族来统治吗？各族各司其职的祖规都要乱套了啊。”另一个大臣摇着头问。

    “决不可以轻敌。如果不依靠占据人口总量大半的素食种族，等到狮族正式攻进来，就肯定不是狼族统治了。”涟音有些着急地反驳道，“如果狼族能好好治理国家，大家为什么不认可狼族的统治？”如果治理不好国家，让贤也未尝不可，这句话涟音识趣地没有提。

    “若放开征兵，素食种族会不会以为我们狼族衰微，贪生怕死，要拉他们做替死鬼？”有人又问。

    “这个需要做好宣传工作，建议陛下做一次全国广播演讲，进行全国动员。除了王宫宣传总部，我这边也会尽力协助。”涟音介绍了下自己的杂志社。

    众臣又提了几个问题后，便无人再提问，只剩下了小声议论，大多还是觉得这个想法太激进太大胆了，但也有一两个人支持，最终大家看向国王陛下，等待他的决策。

    “能感觉出来，你除了替狼族考虑，也在替素食种族追求更多的平等权利。但权责向来对等，将素食种族纳入月氏军队，会导致他们大片伤亡，这值得吗？”希尔洛眸色平静。

    涟音坚定地回答：“这次大战，或许一开始是狼族和狮族的世仇，但也早就成为了金沃和幽染的战争。编年史书记载，当年玛利安女王陛下牺牲后，金沃军队趁机冲入幽染各城镇烧杀掠食，带着无数战利品凯旋而归，已经表明了幽染不过是金沃法律保护范围外的野生猎场。如同一盘散沙的素食种族，没有月氏，失去狼族的庇护和组织，等待着他们的只有黑暗。如果有权利选择，谁会选择任人宰割？”

    不能担负起责任，又何谈争取权利。

    希尔洛沉思片刻，说：“我同意全国征兵动员，自愿参军，广纳能人，晋升一视同仁。挑选一批体力下降的大龄老兵出来带各种族新兵，其余狼族士兵按原定计划继续训练，最终根据各种族优劣势进行优化组合改编，并将‘月氏军’更名为‘幽染军’。本轮军队改革制度及执行方案，军事、民政相关大臣一周内起草完善后交我审阅定稿，尽快向全军推广。”

    涟音眼睛一亮，心中松了一口气。

    凭她对金沃和幽染的了解，幽染如果不拼尽全力，战争中一定凶多吉少。

    讨论完其他几个议题后，群臣允诺，各自散去。

    一直在旁边负责做记录的格洛瑞娅早就被涟音空前的提议所震惊了，但她的职务不允许她当场插话议论国事，她只能强行按下嘴边的质疑。她这才发现，这个之前很少参与公开议政的兔族女孩，话语间相当有自尊和骨气，对幽染亦有着不浅的认知。在她还在思考涟音提议的时候，希尔洛陛下已经同意了，可见对涟音提议的动机相当信任。

    正当格洛瑞娅既慨叹又有些不甘心涟音出风头的时候，她看见群臣散去后，希尔洛陛下望向涟音背影的目光瞬间从淡漠疏离变成温柔眷恋。

    这股目光就像粗绳一样磨痛了她的心，箍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涟音早就注意到了希尔洛身旁的格洛瑞娅，会后便没有多逗留，匆匆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