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沃的秘密》当然更不可能报导这个连其主编涟漪小姐都丝毫不知情的秘密了。它就像一只稍显瘦弱但拼命竖起浑身羽毛的公鸡那样，努力去展示涟音所窥知的那些十分有限的金沃的真相。

    但这把刀如何穿过金沃的铠甲抵达柔软的腹部，涟音左思右想，决定请黎珂牵线。

    “你是说，你想委托弑影，将报刊悄悄散发至碧鲁达的素食种族家里？”已经回到弑影基地的黎珂在电话那头问道。

    “我想这应该不需要出动厉害的猎人，只是上门悄悄塞点‘小广告’的话。”涟音揣摩着试探，“这样应该不会很贵，黎珂觉得大概需要多少钱？我到时向希尔洛申请点经费作为赏金报酬。”

    “那你为什么要找我？”黎珂不解。

    “听希尔洛说过你现在是弑影的三把手，难道不该找你吗？”

    黎珂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哈哈哈哈……涟音，我该说你是调皮，还是可爱？你真不知道一把手是谁吗？”

    “……听上去像是我认识的人。”涟音无奈地听着她笑话自己。

    “我真没料到他至今都没跟你说。”黎珂笑意戛然而止，快速地思考希尔洛不说的可能原因以及她无意中捅穿这层窗户纸可能带来的后果。

    涟音蹙眉思考了几秒，说道：“如果是希尔洛的话，我自然方便多了，但是他早就成功退出组织了不是吗？”

    黎珂顿时了然，握着手机起身走到窗边：“涟音，不想我死的话，就别问了。任务接不接，等我请示完首领再答复你。”

    语毕，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涟音仔细回忆了几遍，这才确定希尔洛从未和她当面说过，他已经退出了组织，或完成了承诺之类的话。当初他去找她汇报的时候，她心思全然不在那上面。后来，她又想当然地认为他活着回来必然是已经完成了任务而没有多问。

    她马上给希尔洛打电话，请他有空时来一趟塔顶。

    希尔洛允诺稍后就过去，随即挂断了左手的书房座机听筒，对着右手的手机说：“黎珂，你继续。……好，我知道了，我同意。钱就说直接与幽染结算……当然没有！黎珂你都敢向首领收钱了？！”

    希尔洛带着一丝愠意结束了通话，斟酌片刻，将原定的日程往后推迟一小时，然后向塔顶快步走去。

    “希尔洛不是答应过我要退出组织的吗？”希尔洛一进门，涟音就冷着一副脸，先发制人冠之以失信的罪名。

    “我本来是想如实解释的，但那天有人说了，只要我活着就好，不干涉我的私事。”希尔洛坐到她床边，用一种事不关己的语气答道。

    “那个前提是我们不发展恋爱关系！你后来为什么不解释？今天都给我解释解释！”涟音佯怒。

    “涟音，我唯一的理由，就是当有一天你我需要的时候，我手中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满足。”希尔洛言简意赅，“比如今天。所以你不必故意生气来利用我的愧疚。”

    被戳穿小心思的涟音有些尴尬：“你现在真的是弑影的老大？”

    “准确地说叫做首领。”希尔洛平静地说，“我上任后，已经基本把伤天害理的那些任务都取缔了。组织在□□影响力上都跌出前三了。”

    “想必黎珂都和你汇报过了。”涟音撒了个娇，“那就拜托您了，最英明神武的首领大人。”

    希尔洛猝不及防微红了脸，正色道：“我今天马上赶过来，是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我让弑影安插在回收计划组织的卧底，历经曲折，终于完成任务了。”

    涟音腾地从床上支棱起来，差点掀翻睡着的希瑞恩。

    “可你不是不让我去碰……原来你一直在替我……”涟音热泪盈眶，一时间话都支离破碎。

    希尔洛微笑着将她拥入怀中：

    “怎么样，现在可以支持你丈夫参加弑影组织了吗？”

    那可是他的爱人曾不惜以命相搏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我早已醒悟了，没有足够暴力作为后盾的正义，只能被沦为罪行。”涟音眼神黯淡又坚定，“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各种灰色；世上没有正邪之分，只有利己和利他之间不同的权衡取舍。在斗争的时候，为了达到目的，要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力量。”

    希尔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部分认知已经在我之上了。”

    “是吗？我以为希尔洛肯定比我清楚。”

    希尔洛看向窗外的积雪：

    “因为在我心里，你就是这个世界的白色。”

    -

    -

    “涟音，很高兴时隔半年再次听见你的声音。”

    “凡戈，你最近还好吗？”

    “我还是老样子。碧鲁达却不太平静。”凡戈握着家附近一处公共电话的话筒，环顾了下四周，压低声音说，“前段时间闹了几波反战游行示威，但都是不同的群体。你猜怎么样？有的游行是抗议战争导致物价飞涨、生活压力增大，有的游行抗议因为从没见过的狼族而永远失去了亲人朋友，还有的抱怨狮族居然耗费数月没能清剿完狼族，认为在自身力量还不够强大的时候，强行攻打是错误决定。”

    “我的那期最新报纸，已经覆盖了碧鲁达三分之二的普通居民区，包括你。你觉得怎么样，你能相信吗？”

    “下班回家发现从家门缝被人塞进来的装在信封里的报纸，一看内容，我就猜到是你干的。三分之二啊，涟音，你怎么办到的？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我当然相信你。但是从路人角度，我会觉得，你说的可能有道理，但文章叙事偏宏大，缺乏小的、直击人心的引爆点，很多民众会觉得和自己的生活有距离。”

    “凡戈在新闻领域越来越专业了。你说的没错。即便理性分析了狮族丑化狼族、利用幽染的深层原因，即便图文并茂展示了真实的幽染，即便印刷了金沃肉食种族士兵和幽染素食种族士兵互搏的战场画面，这一切还是离金沃的民众们太遥远，而且证据孱弱。”涟音说，“不过，这只是开胃前菜，只需要在人们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就足够了。”

    “那我想，这份报纸是完全能达到这个效果的。你那些战地记者拍回的画面，讲述的故事，还是有不小的说服力。我看到，游行队伍里好几个人拿着你的报纸在讨论，社会上已经隐隐出现了各种声音。”

    “那真是太好了。凡戈，正餐很快就要上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悉听尊便，涟音小姐。”

    “你记好时间地点，帮我保留好所有影像资料，以备有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