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之死

    “我自己就可以拔剑。”

    这句话从来就不只是月玄的遗言,更是她无畏赴死的釜底抽薪之举。

    阿尧垂眸看向手中幻化出的洗尘心,吸着鼻子道:“等着。”

    她觑视着不远处保存完好的蓝水液池,抽调神山上的灵气,妥善保护好赫寒聿,一个恍神间已经来到液池旁,毫不犹豫伸手握住圣剑。身后,七八道攻势盘旋追来,多的是不愿她拿起圣剑的人。

    华衍暗自旁观,忽然说:“你没有祭剑人献祭。”

    禁地设在铃宫不远处的地下,适才天塌地陷,反而拉近了两方的距离。只要阿尧想,立刻就能闪现到闻人述身旁挟制她,也是因此,修曳早早动身守着二小姐,遥生剑充当最锋利的护卫者,火力全开。

    阿尧没给那边眼神,意味深长地盯着暄夫人瞧,近似呓语:“有的人皮囊一致,早就换了芯。”

    “而我的灵魂可以回应我。”

    她背身收起归雪剑,虔诚地从怀里取出洗尘心,温凉指尖握着棱角打了个转,缓缓将这件圣物扔进了蓝水液池。

    液池陡然沸腾,喷薄而出的冰息浇在空气中,顷刻染白阿尧眼睫长眉,丝丝冷雾裹挟寒冰攀上圣剑之身,她被灼烧烂穿的右手刹那恢复如初,连带着圣剑生人勿近的气息也湮灭在磅礴冷气里。

    “快看!”三夫人惊呼,捂着嘴不可置信。

    众人齐齐转头,不远处宫门大开,第三铃宫中原本一明一灭的羽衣灯复燃,华光直冲云霄,仿佛烟火谢幕前最盛大的定格。

    “是圣药献祭……”华衍尚在回味,暄夫人却已经反应过来,指挥着修曳,“那是谁的羽衣灯!?”

    “一台双座,落位追月——是月白与月玄。”

    修曳上前一步,恍惚抓到什么思绪,震惊道:“你是月白?!”

    否则怎么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

    暄夫人哽住,同样逼问:“一条魂同担两次圣女之位,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将神芝仙草的血脉认定据为己有了?”

    “据为己有?”阿尧品味着这个词,笑得无语,“月白和闻人遥中间有没有其他圣女,你更清楚。”

    “你真的是月白?”老妪越众而出,手抖得拿不住拐杖。

    不怪众人如此以为。英灵之战月白战死已是三百年来的共识,瀛洲迟迟不把她的羽衣灯移到广场中央的魂台上,就是因为月玄下落不明,不可冒生者韪切除羽衣灯。他们大概想到脑袋爆炸都想不出,当年月玄竟然顶着月白的身份上战场。

    而月玄还能作为圣药被液池认可……阿尧深呼吸。

    她亲手结束了月玄留在这世上的最后血肉。那颗与心脏融为一体的洗尘心,就是月玄转世后自己拔剑的资格。

    所幸被这一具灵魂串联的两个——亦或是三个人,跋山涉水地接力续上了横亘三百多年的计划。

    她没能告诉月白的话,先一步说给在瀛洲的这些人听了。

    “我是月玄。”

    “现在……有仇报仇。”

    阿尧猝然拔出圣剑,蓦地凌空,千足幻影瞬间来到凌霄面前。凌霄仙尊惊诧之余却是始终防着她,眼下看剑光已至,即刻释放时空之力,令这一剑来得缓慢,他能够得到喘息。

    “锵——!”

    圣女压腕而行,逆着力量砍去,圣剑霸道地咬开长妄,一剑引得源水从天而降,当头淹没凌霄。

    众人早退开,有好生者头也不回地跑了,留下碧轲仙尊等一行人面面相觑,硬着头皮出手相帮,显而易见要力挺凌霄到底。

    “呃——啊——”凌霄像是突发恶疾般双目赤红,张开怀抱,胸口裂出了打洞源源不断吸收着源水,眼看即将爆体,躯体外的皮肤再次裂变,由右手牵引着同化,马上变得猩红而扭曲。冰雪眸落成的那一刻,所有人闻风色变。

    “住手!”

    “赫连苍?!”

    碧轲即刻停下,目露惊恐掷地有声:“万春门不与魔伥为伍!”

    “赫氏守上古冰雪之力,族中出了个有违人常的怪物,以置境偷了长兄境界,霸占长嫂生下了赫连苍。自那之后,赫连主支外迁改姓‘赫’,置境列为禁术,但没人挡得住赫连苍继承天赋。”

    “凌霄玩脱了,想拿赫连苍的境界,也不看看能否兜住。”

    朔源印闪烁,闻人偈的声音如雷贯耳,阿尧点头表示明白,垂眼看向仍在坑底的赫寒聿,抿唇不语。难怪她感觉自己境界不对,敢情别人是把更强的拿来自己用,赫寒聿则是把天人境置换给她了。

    眼下赫寒聿仰面躺着,乍一看与在沙森受万妖欺侮的模样何其相似,他眯着眼,接触到阿尧暗含忧虑的眼神,第三次做了抱一诀的手势。

    阿尧眉头打结,默默比划。抱一诀是再普通不过的术诀,入门期的新手才需要用它稳固灵气,淬炼心神。至多再加上一条养化灵魂强度。

    ……灵魂强度?

    赫寒聿是不是想提醒她什么?

    冰雪在山头肆虐,已经容不得华衍旁观。他一面掩护着暄夫人与无隐撤退,一面召集仙官布阵,阿尧随便看一眼,发现这老狐狸又把她算计进去了。守山阵成,她俨然也会被阵下暗藏的稚木藤击穿。

    不急,一个一个来。

    她回眸,不动声色往赫寒聿身上扔了个圣女保护,正撞见凌霄往这边看。现在应该叫赫连苍了,此人如幼童般满面好奇,一双眼看到哪,哪里就飞起大雪,可惜这雪染着血色,看谁谁死。

    瀛洲上哀鸿遍野,很快这把火就烧到了阿尧身上。

    刺骨寒冰从体内爆开时,反而如坠火炉,烟熏火燎中看不清对面人的容颜。阿尧内化灵力堵住这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向外扩散,举剑以十式大圆满攻击赫连苍,生死一瞬两人都不曾退却。

    “译暄死了。”

    “你认识她吗?”

    阿尧快挡不住体内暴虐的冰雪寒息,忽然看着赫连苍道。

    “你们都该死。”

    她用力把圣剑插进赫连苍可怖的胸口,松手反被掐住脖子,落在身侧的两只手互相找寻着彼此,慢慢勾住小指,抬起来在心口连成一条线。

    “砰砰砰——”

    阿尧的身体像漏气的筛子,瞬间爆出三条冰晶。赫连苍显然喜欢这样的死法,等冰晶把她固定住了他才松手,声音像许久不曾松动的铁门,含糊而刺耳:“置境只属于赫连氏。”

    抱一势成!

    阿尧彻底被冻成冰雕。赫连苍举起长妄时,忽然不动了。

    赫寒聿强撑着爬上石坑,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闻人偈有些感慨:“你不怕她撑不住?”

    “我相信她。”赫寒聿扶着膝盖挪到冰雕旁,指尖终于燃起赤焰火,那手不受控制地抖动,颤巍巍触碰上冰雕之底。

    “如果最后出来的是赫连苍,我会用赤焰与他同归于尽。”

    “为我的自负赎罪。”

    ----

    成功了。

    阿尧头痛欲裂,瞬间想明白赫寒聿的意思。抱一诀是置境力量启用的前置条件,作为代价,阿尧必须以身试险,把赫连苍置换到自己魂宫中。

    赫连氏这一出偷天换日的血脉力量,本就是机遇与风险并存。深谙此道之人可熟练分魂换境,譬如赫连苍的父亲;不熟练之人铤而走险用了,大约必须承受与境界同来的——外来灵魂。

    阿尧现在要做的就是抵抗赫连苍灵魂入侵。

    要说灵魂强度,长生体居二,未有人敢称第一。

    她被束缚住,一半感官与赫连苍共享,视野内蓝色冷冰占据全部。

    凌霄要换赫连苍的境界,只有一种可能……赫连苍是超越天人境的存在。那是最接近于“神仙”的怪物,只不过因赫连苍累世苦果种下,拖到如今也无法摆脱尘缘因果飞升。

    阿尧只剩下眼珠能稍微转动,意识迟缓下来,无孔不入地迎接冰雪侵袭。她忽然用念力催动融合过后的印记,问闻人偈:“我该说遗言吗?”

    “……还不如在源水幻境把你杀了,看看,现在好了吧。”闻人偈似乎完全占据了朔源宝堑的主导地位,此刻也是她出来回应。

    阿尧放空思绪,继续道:“我想听听你不愿彻底死去的理由。”

    闻人偈沉默一小会儿,避开了正面回答:“专心点,赫连苍是疯子,别把你的小命拴在圣剑上。”

    圣剑不受圣女控制。

    阿尧自己能感觉到这一点。这全然推翻了瀛洲自古以来的传承,没有任何人知道圣剑出世还需要驯化,他们以为经过了献祭血亲这个环节,再没有什么能阻挡圣女用圣剑斩魔。

    就在刚才,大圆满出手时,圣剑内沉睡的远古剑灵幡然转醒,悄悄向她提了一个要求:

    “满足圣药的愿望,我就为你所用。”

    关关难过,总有险阻。倘若牺牲的是闻人述,阿尧当场就得给自己一剑,先让自己“消失”,才能满足圣剑认主的考验。很可惜……圣药是月玄。

    “我已经做到了她的期盼。”

    意念落下,冰雕外的三把剑倏然争鸣,从天地间引虹而来。阿尧的魂快要被挤出魂宫,她却不慌不忙地令三剑靠在一起。

    归雪、去晴,还有圣剑。

    一道魂气蓦地破开坚冰,直冲云霄般插进三把剑中间,魂气蕴养的破坏力即刻重塑剑身,缓缓融合为崭新的一把长剑。

    “神剑无极。”

    “我要你彻底成为我的剑。”

    既要用她的魂塑剑,这剑,便只能握于她手!

    无极现世后马不停蹄落在冰雕上方,摄魂术同出,引得赫连苍桀桀利笑,浑不怕此一出魂杀。

    在阿尧看不见的天顶,成仙劫雷密布于上,乌云压境,天幕随时都要掉下来。

    “不妙……守山阵立刻启用!”华衍已经退到数十米外,遥望云端,黑压压的云层看不见尽头,惊雷翻滚其间,但凡被擦着挨一下,灰飞烟灭也是有的。

    “竟然要用雷劫杀我。”

    阿尧操纵无极落下,同时降下的还有恐怖青雷,直把半边天都照亮了。

    “轰隆——”

    “守山阵开不了!”仙官喊得振聋发聩,欲与天争,华衍的脸色被电光照得青白交错,很是难看。

    再不开,瀛洲要被雷劈成两半了!

    华衍冒死飞身而来,往阿尧所在的神山眼丢了一个符箓,没等赫寒聿火舌杀来,闻人偈早有预料般支起水墙拍飞符箓,幻身闪耀在熄灭的羽衣灯上勃然大怒:“守山阵成,你的两个女儿全部要死!好算计!”

    “让他动手。”

    闻人述再不装睡,推开修曳,“我守了瀛洲一百二十年,你忍得了,我不想忍。”

    “你想杀的人就在阵眼,动手啊!”

    山顶乱成了一锅粥,赫连苍乘人不备再次引雷,这一下直接把禁地当头断开,冰雕沿着切面下滑,一瞬间水火夹带着无名魂气纷纷出现,争相护着尚且不能动的那人不要坠入深渊。

    “百步劫,一步一劫。倘若他们执意要护你……”

    赫连苍满是恶意的低语响在耳畔,阿尧想开口却不能,干脆不停内化灵气,尝试着展开图腾。

    百步劫雷果然如他所说,首当其冲劈向了赫寒聿。赫寒聿一身七零八落的伤还挂着,猝不及防吃了一击,半个人陷进地里,修长手指抠在地上好半天不见动静。

    “疯了疯了……都疯了。”华衍突然回头找无隐,在隆隆雷声中密谋,“准备抢夺图腾。”

    落在阿尧身上的保护有多少,落在他们身上的劫雷就有多少。百步劫,恐怕等不到他们把所有劫雷挡了,自己人就要先死光。

    阿尧什么也看不到,视线固定在上面,忽然睁大眼睛,望见云层中藏着一道惊雷,以细雨的姿态降临,直直冲着她和赫连苍来。

    “叮——”

    雷电打在纯白上,铃宫外挂着的魂铃响彻云霄,荡气回肠。那一下到底是没被完全阻挡,剩下一部分威力击碎冰块,震得阿尧口吐鲜血。她剧烈喘息着,命令无极剑对准裂缝。

    “快!”华衍听到魂铃声响,立刻催促无隐动手。他张开屏障护着无隐靠近陡峭悬崖,极目搫转后无隐反被闻人述推下悬崖!

    “元一水木,起。”

    瀛洲地动山摇,九座铃宫拔高一截,环环圈住阵眼,无隐的天生目象散开,被神山接纳。

    暄夫人目眦欲裂,闻人述却早有准备般失声质问:“他的血可以唤醒守山阵,他究竟是谁?!”

    “……我要杀了你们!”暄夫人失控般掐住闻人述,扬手直接将人扔下山崖。

    凛风呼啸,阿尧正与往下掉的闻人述擦肩而过。她囫囵接住无极,目睹白色身影极快下坠,立即意识到什么,扭身往下看时,百步劫全部归一,凝聚着致命一击从天堑而来,云雾乍起!

    又是那抹魂气!

    不仅托住了闻人述,还悍然挡在她头顶。

    阿尧握住无极,毫不犹豫伸长了手从头顶魂穴插入,带着灭杀之力驱赶赫连苍。这一下分明也是天人境之上,威力可怖,直接搅散了赫连苍的本命魂。

    只是阿尧本人也伤得不轻。她一半魂识湮灭,断断续续意识到自己还要做什么,睁着眼看那魂气不避不退,马上要在百步劫下魂飞魄散。她伸手想抓,呢喃道:“不想与我见一面吗……”

    当一抹火红同样出现在崖边奔她而来,阿尧瞳孔放大,握住无极在空中挥出了早就烂熟于心的招式。

    烈日重现,光明剑道的大圆满包裹着暖意,与必死劫雷对冲,震得整片东海都在沸腾。

    魂气暂时被打散,余下还有威力的所有劫雷都被赤焰火引渡,尽数落在赫寒聿身上。

    “砰!”

    痛得要命。

    阿尧只能看见神芝仙草图腾开放在自己头顶。她竭力曲起手指,“……救他。”

    她翻身砸在地上哽气一会儿,用手肘支撑着慢吞吞爬,终于看到了赫寒聿。劫雷还剩余威缠绕在他身上,那双琥珀眸被红火染遍,赤焰莲花定格在眼眶中,似乎再也捕捉不到其他人的动静。

    阿尧无从下手,缓缓俯身将脸靠在赫寒聿胸口,本该温热的躯体此时冰冷一片,她曾几次倾听的心跳声不复存在。

    掌心源源不断倾泻出修复灵力,阿尧感觉自己回到了混乱轮回。前世如腾龙入水,暗沉潮湿的秘密压在她心底,迫使她不敢妄想任何随时会分别的人。她这前后三世都在经历离别,再往后,当所有亲近之人死去,而她守着长生体跨过一次又一次奈何桥时,离别就是她永恒的枷锁。

    死去的人带不走什么。年岁一长,阿尧甚至能忘却风月台下的痛楚。

    但活着的人永远无法忘记这种感觉。

    “闻人偈……他和你交换什么了?”阿尧想起这茬,连忙找起闻人偈。等了许久不见回信,她后知后觉想到——闻人偈也为了救她出事了。

    “赫寒聿!”她伸手轻推师兄,方才还睁着的眼眸已经闭上,满头火焰般张扬的红发也恢复黑色,忽略满身鲜血痂伤,他看上去是再正常不过的人类男子。

    阿尧连续喊了好多声,从赫寒聿叫到闻人偈,连闻人述都算上了,最后自暴自弃地呼唤暄夫人。可是不论她怎么开口,始终没有人给予她任何回应。

    反而是死在不远处的无隐等到了下来救援的仙官。

    阿尧恨恨抬眼,像是突然回魂了,浅笑道:“家主和夫人怎么不亲自给他收尸。”

    她起身,拿着无极剑忽然扔过去钉住无隐!

    “还有一个。”

    阿尧走过仙官身边,随手拔起无极,在他们恐惧的注视中漫无目的地寻找,发现了还有一口气在的凌霄仙尊。

    她拖着残躯靠近,望见凌霄惊恐的眼神,忽然释怀了。

    “师尊……我不欠你什么吧?”

    话音落下,凌霄右手那截奇形怪状的神器被新长出来的手臂取代,他欣喜若狂地愣住,却在下一秒被阿尧拧着胳膊二次断臂。阿尧居高临下,干脆放开了天眼,同样把话送给悬崖上的人听:“我是月玄。我顶替月白参加了英灵之战,那时候你在哪?”

    “在最需要修士站出来的时候,你在哪里?说!”

    无极剑用力捅穿凌霄肩膀,带着阿尧近乎发泄的歇斯底里:“你这样的人能活,用尽全力想活的人凭什么给你当替死鬼?凭什么做你青云坦途的垫脚石?”

    “七杀把我杀了,我疯了才会与他勾结!现在我就让你们知道,对仇人该是什么态度。”

    阿尧抽出无极,双手结印率先禁锢凌霄。赫连苍魂废了,境界余威可还在她手上,这一下立刻分化百八十道剑光,团团立于凌霄头顶,随风声斩杀!

    “不……”凌霄的话哽在咽喉,失去了说出口的机会。

    阿尧漠然注视一代剑尊肉身陨落,抬手亲自握住无极,踩着凌霄尚有余温的脸,把剑狠狠插在他心口,召唤数条稚木藤,最后对他施行魂魄绞杀。

    那些魂同样被打散,四处逃难中无声湮灭于世间。

    “真该死啊。”阿尧虚笑了一下,茫然抬头,望着空荡荡的晴天出神。

    她问朔源宝堑:“闻人偈寄生在你这里是为什么?”

    “她要做你们的灯,等你们去发现瀛洲藏着的黑暗。”宝堑恢复冰冷平静的腔调,一如从前。

    “那她做到了。”

    阿尧听着仍然摇晃的魂铃声,吸了吸鼻子,“还活着吗?”

    “早就死了。”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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