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狗不看主人

    “想不到啊——”

    娄金狗亮出一对侧札大刀,两刀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刀面正映照着他尖利獠牙。他似乎成竹在胸,不紧不慢调整好两把刀的角度,笑得不怀好意:“你就是月玄?”

    “三百年前,还没杀够,正好……”

    “来战!”

    无极出鞘,十字形拦住左大刀,阿尧手腕微动,抽剑砍出飞百鸟,趁娄金狗回防的空档换手结印,十八剑光分立在他眼前,一剑挑翻了狗头面具,露出干瘪的脸庞来。脸色苍白,无关却意外地没有魔种的扭曲感。

    “排行老七的敢自己来,看来你们是没魔可用了。”

    阿尧二指并拢,指尖向前时剑光同样飞出,斜角射入娄金狗体内,蓝色血液“欻”一下喷出,她看着魔军一动不动的模样,心下疑有鬼,却没浪费时间周旋。

    “拦住她!”

    娄金狗目睹阿尧身形一闪,人已经在十步开外,举起双刀悍然甩过去,全然不顾身上的伤。

    阿尧未曾回头,三五步千足道,早伸手举剑劈向隙点。隙点不断扩大缩小,其间有致命引力勾着人进去探索。她视若无睹,抬脚踢倒奉台,合掌聚气后猝然伸右手,两只手之中隐约勾连一条魂道,不遗余力地分离残魂和隙点。

    魂索回归,眼下她能无比清晰地确认风月台这处的残魂是气魂。

    掌管力量与境界的第二魂宫之主!

    破风声传来,阿尧立刻稳住魂道,自己扭身避开接连飞来的两把刀,正面接住了娄金狗的内力咆哮。

    娄金狗已完全是魔态,下半身四只犬腿健壮有力,衣衫被撑成碎片掉在原地,他胸膛那搓尖毛便一览无余,阿尧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见娄金狗以精神攻击扰乱人灵气走向后,马上挺胸射出一记飞针!

    飞针的速度很快,阿尧用神识辅佐也只能看清大概动线,张开恨沧水挡了这一下,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放大了沧水屏,不去看身后纷纷扰扰,专心夺回气魂。

    气魂的魂形只剩小小一团淡淡的光影,淹没在黑海中,纯靠本命魂来感应。阿尧五指收紧,双掌再度交错,又分出一部分力量来吸出气魂。

    “轰——”

    两把大刀盘旋在山体中央,竟然直接砍断了山脉的灵核,大片灵气沿着燕岭倾泻,阿尧朝娄金狗飞出一记眼刀,不得不分神支撑山体不坍塌。

    开玩笑,燕岭塌了,东郡内侧这一片数万民众只要还剩一个在此坚守,必死无疑。

    这娄金狗……阿尧环视和死了一样的魔军,没琢磨出他们来干嘛的。反倒是七星骑里排行第七的娄金狗,从交手的片刻来看,反应也不快,力量也不突出,但他又能坐上七星骑的位置。

    阿尧眼神落在他胸口那一片。娄金狗的身体像缝合体,不是人兽风格不匹配,而是他身上明晃晃带着数不清的缝合痕迹,尤其是下腹往上包裹心脏的那一片胸膛,密密麻麻挂满了疤痕,仿佛随时会裂开。

    “去吧。”

    阿尧轻声对无极剑说了这么一句,忽然双手合十,蓦地召唤十数条稚木藤破土而出,捆成一条两人合抱那么粗的通天巨藤,蔓尖长牙五爪织成一张嘴,猛地朝娄金狗咬去!

    速度太快,娄金狗笨重的身体根本没躲过,胸口直接被稚木藤吃干净,血水洒了满地。

    “天地反罡!”

    稚木藤从娄金狗体内的那一段开始变色,从绿转蓝,扒着娄金狗的血肉吸食,阿尧却突然收手,毫不犹豫斩断了这支巨藤的根茎。

    她知道娄金狗为什么敢来了。

    他和她一样都是食髓吃肉的汲取派血脉。阿尧从他体内抢走多少,他就能吸回去多少。

    这什么路数?

    阿尧不着痕迹内视魂宫,她方才换了法子,没有取整魂,而是动手慢慢分离魂气充入第二魂宫,眼下魂宫那片海将将亮了一半而已,还需要再周旋些时间。

    早埋伏在魔军阵后的无极动了,阿尧指尖连着与魔军人数正对应的血线,悄悄念了句揷血显影的第三诀,血线微微跳跃,三十五名魔军整齐划一睁眼,齐刷刷对着娄金狗拔刀。

    “杀了他。”

    阿尧推掌向前,无数刀片划地之声不绝于耳,娄金狗惊讶过后,缓缓舔一口后槽牙,唇角拉到耳后,张开双臂呼喊道:

    “滔滔堑水——天上来!”

    断裂的山体灵核“哗”一下被压塌,深蓝海水当头浇下,阿尧猛地结印凌空,脱口而出,“你是堑海守魔世家的人?”

    这一手水象天成,和符灵一模一样!

    难怪……魔不会有血脉力量这一说,他们不抢走,只入侵。

    所有的怪异之处都有了解释,娄金狗听见这话却更兴奋,满眼嗜血的光芒,“守魔人……守护魔种。”

    “水来!”

    海水带着腐蚀一切的威力瞬间秒杀魔军,阿尧带着疑惑进一步升空,干脆踩在小平台上俯视地面。

    魔军来搞笑的?

    山体破了个大口,源源不断承受海水冲击,阿尧含着隐忧看了眼,召回无极剑,找准了落点豁然跃下,在半空高举圣剑,一记大圆满正正好砍在娄金狗头顶,被一道玄武盾般的皮肉卡住。

    “你又要死了!”

    娄金狗哈哈笑着任由圣剑抵在天灵盖,在滔天水浪里指挥着海水奔涌而来,无孔不入。

    阿尧燃烧护体灵力强行抵抗海水侵蚀,手腕用力,一把抽出无极,再次裹挟剑意把娄金狗的脑袋削去!

    “呃……”

    无极“当啷”落地,阿尧捂着脖颈手指发抖,恍惚间还以为又回到了洗魂坡。

    分明被砍头的是娄金狗,她却完全受到同样的痛感折磨。那颗飞出去的头颅佞笑着还在说话:“圣剑?哈哈——”

    “如果我告诉你,把你们玩弄了五百年的七杀是人,你们该怎么办啊?”

    娄金狗似乎不再癫狂,少了头的身体手脚并用往大脑爬,边爬边叹息,“三百年前我是魔兵的哪一……”

    他这张脸忽然扭曲,眼睁睁看着阿尧一步步走来,直接伸手把五指插进狗身之上的胸膛。

    阿尧太阳穴胀痛,轻挑眉声音沙哑开口:“丧家之犬。”

    她慢吞吞把手指变成刺藤,满意地看着娄金狗骤然变色,手腕一转,更放肆地拽住湿热滚烫的那颗“心”,“正好我要救人,正好你也是人变魔……”

    “把你剖开了研究明白,就算不虚此行。”

    阿尧加了一只手,垂眸打量着古铜色胸膛上纵横交错的瘢痕,手指点着其中特别深的那一块,指尖猝然伸出刺藤,两手用力硬生生撕开了娄金狗的身体!

    她小幅度扭头,浅笑着看安静如鸡的头颅,预备一掌劈碎胸腔中这颗不明之物。

    “动手啊!”

    头颅下生出了很多一指粗的血管,有几根迫不及待伸过来,阿尧抬手一把拽住,借着血管倒拎着娄金狗的头,语气不善,“你身上这个飞针……是毕月乌的。所以你们早知毕月乌已死,却放任月白留在魔域,是想试探她还有没有圣力?”

    三百年前毕月乌还没死,正站在洗魂坡顶端与月玄对峙。飞针该是那位的独门绝技才对,眼下到了娄金狗这里……阿尧甩甩娄金狗的头,不屑道,“我就说瀛洲血脉很讨厌,七杀那样的人竟然也看得上。”

    “他可以,我也可以。”

    “你死吧。”阿尧吩咐刺藤炸断这些血管,巨大光球顶风出现在她身后,眨眼间一燃而尽粉碎了犬首。

    她不再看,转身继续分魂,见证第二魂宫时隔百年再次点亮。

    然后——嘭!

    雾峡终究被堑水冲塌,阿尧控制住浮空碎石,穿梭着勒住欲逃跑的无头身体。

    这具身体开始以恐怖的速度吸收燕岭灵脉泄露的灵气,瘢痕肉眼可见长出新的肉芽,覆盖在原本千疮百孔的皮肤表面。阿尧张开香雪梨图腾,分秒必争对着抢夺灵气,手上速度极快扯住魔心一拉,娄金狗体内刹那间多出无数血管弥漫。

    没了头,这具身躯失去发言的机会,先前被堑水粉碎的魔军却重新拼凑身体,颤颤巍巍站在隙点前自爆。

    无极卡在隙点前拦住了从内向外爆发的魔气,阿尧几乎抓不住这颗生机勃发的心脏,侧首捧着魔心推开,眼底寒光凛然,双图腾上不断冒出稚木花藤,簌簌向前绞住娄金狗,却迟疑着没有灭杀他。

    第一个拔出圣剑的人是闻人偈。

    紧接着她的圣药就要求她去死。

    假如……闻人偈不是主动生育七杀,而是被迫呢?

    圣药拥有无懈可击的一个许愿机会,这份因果律会帮助她们在某个时间点实现愿望,不管是利好她们自己或是毁灭圣女。倘若七杀根本就是当年圣药的孩子,而闻人偈通过朔源宝堑知道了那是祸害——她会杀了亲妹妹的这个孩子。

    毋庸置疑。

    阿尧冷静下来兀自往下推测,一时间很理解闻人偈。

    她也会这么做的。如果天降一个死敌,她绝对会在对方尚且弱小时扼杀,而不是给他机会成长。

    而圣药却不愿放弃孩子……两姐妹结下死仇,圣药利用这个愿望杀死了闻人偈?

    当年恐怕不只是一个愿望这么简单。

    阿尧望着手里猛烈跳动的这颗心,慢慢合掌,一点一点碾碎了它。

    稚木藤即刻实行绞杀,娄金狗的身体胡乱挣扎着,忽而爆发出极强烈的求生欲望,触底反弹般挥发所有灵力,给了燕岭半山分水般的致命一击!

    山体被开壳,一半草木化作泥石流中的碎尸向山脚滚落,阿尧冷了脸色,命令稚木藤进一步毁了他,却发现娄金狗的魔魂越接近死亡,燕岭这一片崩坏得越厉害。她攀升至山顶,急速下掠到半山腰,顶着天地巨力拦住了滔天浩劫。

    稚木藤收回,她带着些不甘目送娄金狗那缕魂狼狈散去,指尖闪过飞白光芒,沉下心来处理眼前的棘手事。

    燕岭下游一马平川,阿尧挥手往阴阳四角设下禁制,飞速来回用剑光定格阵眼,最后下压中指,比了个定山印。

    法阵四角陡然生长出许多藤蔓,小小白花在风中晃悠,花瓣张开如食人鱼牙,带着稚木藤蓦地扩大十倍不止,密不透风地组成一堵高墙,网住了泥土下滑。

    阿尧聚拢浮空碎石,极有耐心地对准了山体灵核的方向,尔后召来无极,手持长剑来到山脚,剑光屏障并四藤木墙轰然炸开对打天地巨力,她在狂风中一剑拄地,默默承受风沙。

    “矼——哢——”

    风止息,阿尧再抬头,自己生生被推出半里地,正站在燕岭入口。无极在地面留下深长剑痕,正好补足了定山摧石阵最后一笔。

    两股灵力碰撞,奇异地稳住了局面,感受到灵气震动而赶来的人们窃窃私语着按兵不动,只看平原上那少女身后迎风招展的两个图腾,也晓得了此人是谁。

    “果真活着……”

    “这风月台不是……?”有人默默比了个砍头的手势,目带忌讳。

    众人见阿尧连个眼神都没给到这边,风沙一跳,平原上早就空无一人。

    人群多半为东郡本土人,压抑片刻,喧闹声立刻爆发,老人轻咳两声,许久后沉声开口:“要变天了。把老三夫妻看好,别让他们毁了程家与这位重修于好的机会。”

    ……

    无头老狗在荒原上狂奔,这画面很是耸人听闻。

    娄金狗的咽喉上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只眼睛,黏糊糊地扎在血管上,充当这个怪物的引路者。

    “该死……君上的能力还有多久?”

    “你自求多福吧,一个月白,一个闻人遥,都失败了。祂现在——”

    眼球上挤满腐肉,忽然瞪大到极限,眼珠几乎要掉出去。

    “闻人遥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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