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与金眸(修)

    古嵬城外沙漠中。

    游光刺中的黑衣人,在她的剑尖化作碧色光点消失。

    大巫师哈哈大笑,冲黑衣人包围中的少年鲛人说:“杀死自己族人的感觉怎么样?”

    他抬手点着那一个个裹着斗篷的黑衣人,“这些,都是我做的鲛人傀儡!”

    大巫师看向游光冰冷的眼睛,轻蔑大笑着说,“怎么?想杀我吗?那就要先把他们都杀光!”

    张狂的大笑声中,游光忽然注意到,大巫师背后的岩壁后,露出一片黑色的衣角。

    鲛人少年立直身体,质问道:“霍图部那些,被挖去了眼睛的鲛人,都被你做成了傀儡?”

    “我的傀儡可不止来自西荒!”,大巫师张开双臂,满身的缀饰叮当作响,“没眼睛的只配当魔神血食,像你这样完整的,才配做傀儡!”

    他眯起眼睛,向游光伸出手,仿佛在虚空中抓住一把黄金,“这张脸,卖给空桑人,至少能为我换来百万金铢!”

    就在此时,一个手握水剑的鲛人,从风化的岩石后纵身跃出,一剑刺向大巫师的后脑。

    大巫师却在最后一刻举起法杖,转身架住了“渊”的水剑。

    [水剑...谶梦中杀死时影的就是水剑...]

    两种法力在水剑与法杖间爆裂,大巫师飞退数步,稳住身体,狂笑道:“还是和你们的同族相杀去吧!”

    他握紧法杖,挥手将紫黑魔力撒向四周,黑衣傀儡眨眼间立满了这片沙漠。

    .......

    又一名鲛人傀儡,在游光剑下化作碧色光点。

    游光听到背后传来的阻止声,侧头瞥向叫“渊”的鲛人,咽下喘息,剑指大巫师:“那渣滓在西荒,挖出四千鲛人的眼睛,只为了一个法术!你是要保护这些已死的尸傀,还是现在杀了他,保护未来会死在他手中的鲛人?”

    在鲛人男子的“可是”声中,游光转头,迎着傀儡们挥来的长刀,就要不惜代价地突围,去诛杀大巫师。

    就在游光跃向傀儡的刀光,而止渊横剑在眼前,闭目等待同族落下的兵刃时,一道白衣身影从天而降,挥出一剑。

    金色的剑光横扫整片沙漠,将千百名鲛人傀儡一剑清空。

    无数碧色光点升腾而起,消散在沙漠中。

    这一幕,仿佛在哪里见过...游光的视线,掠过这莫名熟悉的碧色光海,转向自九天而降的明月,唤道“师尊!”

    而那个叫“渊”的男子惊痛四顾,发出了游光仿佛从何处听过的质问:“你!”

    游光听着时影温声解释“这些鲛人,已经没有了魂魄...与其让他们被人操控,沦为行尸走肉,不如送他们回碧落海,早日安息”,和渊“可是,他们也许还能再醒来”的争执,莫名觉得,这些话也曾在哪里听过。

    一阵断断续续的笑声打断了他们,大巫师踉跄着,边低声咕噜着“伟大的魔之手”之类的祷词,边从沙土中缓缓爬起。

    大巫师得意地张开双臂,大吼道:“时影!在这里遇到你,果然是魔神的安排!”

    “想得到黑暗之神地魃的力量,需要在一瞬之间,献祭万年生命,也就是百名鲛人,我尝试了多年,都未能实现...”,他猛地伸手指向时影,“没想到!你一剑就帮我达成了!”

    在对献祭人牲感到愤怒前,游光蓦然想到:[地魃?从未听说过,云荒除了灭世之神虚遥外,还有其他魔神...]

    游光看着,大巫师平息了大笑,得意地透露,是青妃派他来到西荒,又开口邀时影与他合作,等他帮时影夺得帝位,将西荒交予他。

    [若是有人...那个以云荒为棋盘的人...将献祭鲛人的魔功,交给这个大巫师,把这颗棋子放在西荒,又通过青族控制九嶷、苍梧与嘉兰,然后将着两颗棋子,与被驱逐海外的冰族连成一线...]

    游光摇了摇头,收起了脑中的猜想。

    [不论如何,要先杀了这个渣滓。]

    白衣的少司命冷冷道:“你说的每个字,都脏了我的耳朵。”

    在大巫师怒声大吼“时影!”声中,游光倏然冲向大巫师,一剑刺向他的面门。

    法杖挥出的紫黑魔力,重击在鲛人少年的剑锋,在空中怦然爆裂。

    游光在两股法力爆发出的激波上借力,翻转提身,落在大巫师身后头顶的砂岩上,像一只在空中悬停的隼。

    空中的猛禽直扑而下,剑锋对准猎物的头顶,大巫师仰面大吼,法杖挥出紫黑魔力,将游光击飞。

    鲛人少年在空中翻转卸力,扑落在沙土中。

    中门大开的大巫师,没能再躲过时影的七曜,七柄玉质长剑,连珠般刺入大巫师的胸膛,将他牢牢钉在砂岩上。

    大巫师抽搐着,逐渐瘫软,镶着晶石的法杖从他手中坠落,插入沙土中。

    [得到魔神之力的人,就这样轻易地死了么?]

    游光站起身,扫视这片似曾相识的沙漠与岩石。

    [我...曾在梦中来过这里。]

    忽然,沙漠上空,风起云蒸,阴霾翻涌聚集。

    法杖尖端,涌出滚滚紫黑色魔气,钻入大巫师的胸口。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带着不详。

    已死的大巫师倏然睁开惨白的眼睛,爆发出野兽般的吼声,继而双臂一震,衣衫尽裂,从砂岩上挣脱,落到沙上。

    他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溢出魔气的紫黑纹路,抬手向时影攻来。

    游光看到她的师尊举剑迎击,金色灵力与紫黑魔气相撞爆裂,余波击碎周围巨大的砂岩,使其跌作硕大的石块...看到鲛人男子挥出灵力的绳索,将大巫师的双手捆住拉开。

    雷光般的少司命,举剑从天而降,灵力追随他的剑锋,在空中汇成金色的涡旋,刺入大巫师的天顶。魔神的尸愧缓缓倒地,滚滚魔气从他体内涌出,被吸入法杖上的魔晶中。

    游光终于忆起了她的谶梦。

    这里是时影白衣委地,被黑衣男子接入怀中的地方..

    爆裂的晶石,拉住了黑衣人却被魔晶击中的时影,一桢桢闪现在游光眼前,如同破碎留影石中的画面。

    此时,鲛人男子正走向仍在闪烁的法杖,与大巫师的尸体。

    杖尖的魔晶砰然炸裂,时影喊道“小心!”,抬手挥出灵力的绳索,将已接近法杖的渊拉到身后。

    时间,忽然在游光的视线中静止,魔晶的碎片悬停在空中。无数命运的丝绦,在虚空中铺展开来。

    在那些闪烁的丝绦背后,游光恍惚看到了,一双金色的眼眸。

    祂跨过时空,与此刻的游光对视。

    这样的目光,让与之对视的凡人不禁颤栗,如同蝼蚁面对着巨人。

    游光感到自己颈后细小的毛发,都在这无形的目光中炸起,身体像面对死战般粗喘和颤抖起来。

    [不!]

    [就算是面对神魔...我也要...保护他!]

    游光与那双金眸之间,虚空中铺开的,一根根命运的丝线,好似一柄巨大的,指向神魔的长剑...

    在游光想到“剑”的一瞬间...仿佛有一只手,将一柄无形的剑,放入了她的手中。

    时间在这一刻恢复了流动。

    炸裂的魔晶飞射而来,游光举起那把无形的剑,将飞至时影身前的魔晶斩落在地。

    沙漠中,邪异的黑雾终于消失无踪。游光喘息着站在原地,直到时影拉住她,望进她的眼睛,按捺着焦灼呼唤她的名字。

    游光看向那惊慌的棕色眼眸,唤道:“师尊。”

    -—

    远处沙丘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将游光从那双温热的眼眸中惊醒。

    时影放开她的肩膀,侧身拦在她身前,微微提起了剑尖。

    沙丘边缘,有人小心探出头来,似是确认了已无危险,又一阵悉索中,一群衣衫褴褛的鲛人互相搀扶着,翻过沙丘,向游光他们走来。

    那些逃离古嵬城的鲛人,流血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原本濒死的人,被空桑灵力护住了心脉,他们跌跌撞撞地走来,在几丈外向时影和游光拜下,喊着“谢谢”,“谢谢大人!”

    游光跟在时影身后,上前将他们扶起,听她的师尊低声安抚,“不必,快请起...守护空桑百姓是我的职责。”

    渊看着眼前鲛人们空缺的眼眶,转向游光低声问,“他们...?”,游光点了点头,“他们是被大巫师关押在古巍城中的鲛人。”

    鲛人男子握紧了水剑,“那个畜生!”

    游光的视线落在那水剑上,谶梦中时影的死,忽又沉沉落于她心头,游光蓦然开口,“你...的水剑...是从哪里得来的?”

    渊愣了一下,将水剑拎起,举到游光眼前,“这是我们鲛人,第一次开启镜花水月时,从水镜中取出的,是我们的命中之剑。”

    [水剑...原来不是他独有的武器,那么,用水剑杀死时影的人,就可能是任何一个,能开启镜花水月,得到了命中之剑的鲛人...]

    鲛人男子迟疑了一下问:“你知道镜花水月要如何开启吧?”

    游光点了点头,“阿颜告诉过我”,就看到面前的鲛人,脸上闪过一丝回忆、怀恋与庆幸的温柔神情。

    渊看向回来了的时影,郑重道:“少司命,多谢你为鲛族所做的一切”,说着转向游光,“游光,多谢你。”

    他最终向两人道别:“我要先去替颜儿寻找一对,她放心不下的母子。少司命,游光,我们后会有期。”

    -—

    鲛人地下城中

    身披黑袍,头戴风帽,以面具遮挡容貌的人,呼啸着越过一众鲛人的头顶,落在地下城的圆池中。

    行动间,缕缕黑烟从他的衣尾袍角溢出。

    他对持刀追赶他的鲛人们毫不在意。

    在为首的涧长老,质问他是谁的时候,轻飘飘隔空一掌将其击飞。

    黑袍人的声音嘶哑,仿佛在烈火中焚烤过一般,缓缓开口道:“我是来帮你们的...”

    “只要海国与空桑全面开战,海皇归来之时,自然没有精力追究功臣的过失。”

    黑袍人摊开手,一个卷轴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你们的当务之急,便是攻打,天极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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