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静无人的室内，傅程皓将球杆往地上一扔，迈着两条长腿大步走过来。
“哈，谈大少爷终于舍得现身啦。”他一屁股在谈谦面前坐下，毫无形象地叉开腿，嘴中阴阳怪气。
“好久不见。”谈谦微笑。
这所私人俱乐部隶属傅氏名下，基本不对外开放，只是他们这些熟人平日见面聚会消闲的地方。
“外头待这么久，回来不说见一面，连电话也没有一个，还只会对人发号施令，真是叫人寒心彻骨。”他语气像个怨妇。
“抱歉，有些事情，今天不是来了。”
嗤！傅程皓狠狠吸一口饮料，啪地把杯子压在桌面。
这人可真有意思，明明年初便同他说年前要回来，回程机票都发来了，他喜滋滋地等着终于有人接手公司的破事儿了，结果等了足足快一个月都没看到人影，慰问没有一句不说，还让他去查什么人，真当公司不是他家的了。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他眯着眼，撑着桌面凑近他，目光上下左右一个劲打量。
“遇到些事情，耽搁了一会儿，”谈谦张口，随后转移话题制止他的追问，“公司怎么样了，你没搞出什么乱子吧。”
“这说的什么话，我虽然上学时成绩没你好，倒也不是不学无术好吧，好歹也是堂堂傅氏二公子，还会把你这小地方搞垮？还得感谢有我一直替你坐镇呢。”
傅家与谈家是世交，傅家两个儿子，傅程皓的哥哥言行持重，从小跟着父亲学习打理家中生意，毕业后便接管重要事务，如今已是公司的一把手。而傅程皓作为幺子，性格不羁，在家虽被宠着，却也同时受到来自父亲和大哥的严厉管教。他不想活在二人的监管下，拒绝了家里让他进入自家公司的安排，主动提议说要到谈谦这儿上班，美名其曰离开家门，历练自己。
两家相熟，不过是说一声的事儿，谈谦是傅家长辈看着长大的，知他稳重懂事，不像自家儿子顽劣，有他看着傅程皓不会乱来，僵持一段时日后，面上训斥了几声便也由他去了。
谈谦知道傅程皓最终还是要回到傅家的，这人也不是个安分的性子，姑且随手丢给他一个不轻不重的虚职，平时不怎么需要露脸，顺便在他不在时帮忙处理一些公司事务。
“对了，这是你要我帮你查的人，啧，看不出来啊，谈大公子竟会对女人感兴趣了，还是个大美女！”他把一叠纸抛到谈谦桌前，翘着二郎腿，面上挤眉弄眼。
谈谦垂首，拿起桌面上装订好的资料，入目便是右上角照片里那张熟悉的脸，浓密长发，清冷眼眸，嫣色红唇。
市场部经理——温宁。
“你别说，这美人不仅美，人也特别厉害，毕业于A大不说，进公司短短几年就做到经理位置，还带领着市场部业绩翻了几倍，去年那款爆火的产品便是有她大部分功劳。听说还是单身呢，啧，集才华与美貌于一身的女人可不多见，哪天得去公司见一见。”
谈谦掀起眼皮，幽幽盯了他一眼。
“话说你查人家干嘛呀？”
“没什么，熟悉一下公司人员。”谈谦合上资料，淡淡道，隔了一会儿，他抬起头道：“你听说过租赁对象吗？”
“租赁对象？那不是网上段子吗，现实中也有吧好像，不过我没见过，”说完他兴味地望向谈谦，“怎么，你要租个女朋友？”
他砸砸两声，“你谈大公子还需要租女友？勾勾手指就有大堆姑娘前仆后继了，还需要费那功夫。若是别人租你......啧，想不出谁有这么大的勇气和财力。”
“其实也不贵。”对面人突然开口。
“什么不贵？”
“租我不贵。每个月小两万，包吃包住，周末一起逛逛超市，偶尔在家做做饭，饭后散个步看个电影，不怎么花钱。”
他自顾说着，下巴微微扬起，好似在回想什么，神情带着些许愉悦，却没看到一旁的傅程皓嘴巴张得快要脱臼了。
好半晌，他才抬手摸摸谈谦的额头，口中喃喃：“罢了，你只是时差没倒过来，睡一觉就好了，问题不大。对了，你什么时候来公司，这么长时间不来，还想不想赚钱了。”
谈谦：“不需要。”
傅程皓：“？”
谈谦：“我有人包.养了。”
傅程皓：“！”
当天晚上，鼎深的财务在梦里睡得正香，被傅程皓一个电话急吼吼叫醒，张口就问他公司经营是不是出问题了，怎么需要老板去卖身筹钱了。
本来大半夜被吵醒，心头已是暴躁狂怒，再听得电话那头这么一问，财务只想顺着网线爬过去，将这些每天正事不做，只会寻人乐子的资本家的头摁进马桶里，反反复复洗涮一百遍。
*
雅致的西餐厅里，小小的喷水声打破了餐厅的宁静，几桌客人纷纷扭过头来，看向声音的来源。
温宁抽出两张餐巾纸，略带嫌弃地递过去。苏歆月接过，胡乱擦了几下。
“所以你就这样把人包养了？”
“嗯。”毫无起伏的音调。
苏歆月半张着嘴，眼睛瞪大，眼神里的两分狐疑两分无语两分不可置信比当初听到她要租个男人回家时更甚。
“不是，到底怎么回事你从头到尾给我讲清楚。”她坐直了身子，眼神直勾勾射过去。
知道今天若不说明白是无法从这里踏出半步的，温宁只得从那段阴差阳错的认错人开始，简练着语言和她叙述事情发展到现在的经过。
餐厅里舒缓的音乐一首接一首，客人来来去去，推门声带动门头的风铃，叮当作响。
温宁讲得口干舌燥，嘴皮发痒，待到说完后，仰脖灌了两大杯水。
“所以，你是为了挡住家里的催婚才继续把他留下？”
温宁想了想，一方面的确是为了有个长期挡箭盘，她妈现在还时不时会问起她和谈谦的事，将人多留一段时间也多得一段时间清净。另一方面，这小男友确实合她心意，长得漂亮，听话柔顺，操持家里又是一把好手，完全是她喜欢的类型，否则她也不会在愿意在他身上花钱，还让人住进家里。
“有没有照片，让我看看是什么男妖精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乍闻这稀奇事儿，苏歆月比当事人还激动。
“没有。”温宁回答。
她还真没有他的照片，毕竟一开始便是乌龙弄错了人，后来在一起的时间里两人也没有拍过合照。
“能被你看上的应该长得不差吧。”
温宁点头：“是不差。”
甚至相貌有些过于出众。
“话说，人现在住在你家里，你有没有把人......”苏歆月嘴角勾起猥琐的坏笑，以挑眉代替下文。
温宁将她脑袋一把推开，“没有，才多久呢，人还小。”
“什么还小，也就小几岁，都是个成年人了，再说了，现在的弟弟们懂的可不比我们少，说不定玩起来你都招架不住呢。”
她嗓门大，说话又快，温宁想捂住她嘴都来不及，只翻起眼皮瞪了她一眼。
苏歆月抱胸嫌弃地睨着她：“过去教你的东西都忘哪儿去了，放着这么朵娇花在身边不摘，我可要怀疑你是不是不行了啊。”
她说这话时，面上的神情活像青楼老鸨。
“你可闭嘴吧。”
温宁抓起一块面包塞进她嘴里，阻止她再继续大放厥词。
*
傍晚快六点，温宁打电话给谈谦问他在哪，他报了个地名。温宁看了看地图，离她还挺近。
“要不要去接你？”
温宁的车开到目的地时，谈谦已经站在路边等了。打开车门坐上车，她说：“今天在外面吃吧，现在回去做饭有点来不及了，前面就是国贸城，随便找家餐厅。”
“都可以。”谈谦颔首。
“今天去做什么了？”她随口问。
“和朋友见了个面，”他说，而后偏头问道，“你呢，今天忙不忙？”
他微斜着头，侧目望过来的双眸清澈明亮。
温宁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还好，不算很忙。”
他每回像这样凝目望着人时，瞳仁总是清亮又专注，笑容温甜，像只乖巧的大狗狗，每当这时，温宁总是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头。
面前人显然也是习惯了，浅笑着没有动作，温宁瞧见，禁不住又伸手揉了一把。
两人在一家日料店吃完晚饭，看着时间还早，温宁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谈谦想了想说没有。
两个人在约会方面都不是老手，温宁思考了半天也没个好点子，索性问道：“你们大学男女生约会一般做什么？”
好问题。
谈谦一下被问住了，这叫人怎么回答呢，他上学时又没谈过恋爱，也不关心别人怎么谈恋爱，脑子里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大概只有从傅程皓那里听来的他与他历任女友的风花雪月的故事。
不过身边人这么问了，还面带期许望着他，他只能佯作思考，沉吟几瞬后，不确定似地开口吐出个万能答案。
“看电影？”
两人上到国贸城六楼，在影城里选了一部夜场电影，是部国产科幻片。
这种科幻题材的故事内容大同小异，无外乎异种出现英雄拯救世界，温宁没觉察出什么新意，倒是同身旁人在空无一人的偌大影厅里看大屏幕的感觉颇有些新奇。
两小时的影片结束，出来时街上已经寂静无人，漆黑的夜空里闪烁的星光与淡黄的路灯交相呼应，旷野之下，有一种世界只剩下他们俩的感觉。
看过电影，温宁觉得一天的行程算是圆满了，月色相伴下，两人驱车回家，结束今晚这场突如其来的“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