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想容人生的第二篇章是从她落入无名山谷的那一瞬间开始的……

    山谷间一处漆黑的岩洞里,女孩蜷缩躺在杂草堆里,瑟瑟发抖。

    此时洞外树影婆娑,各种虫鸣鸟叫声不绝。

    这是想容来到这个崖底的第三天。

    三天前,老君山一处悬崖峭壁上,正在攀爬直梯的想容,遭遇突如其来的雪雾,她脚下一滑,双脚踏空落入深渊。在跌落下沉的过程中,黑暗接踵而来,不知道经历了多长的距离,她睁开眼时,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山谷,四周都是密林叠嶂。

    她确认过自己还活着而不是野鬼,可是这里廖无人烟,并不是她熟悉的老君山下。可不是老君山,这里又是哪里呢?

    三天来,想容期盼着家人能早点发现她失踪了。

    可怕的是,手机没有信号,她和外界断了联系。

    她回想着,落涯之前,因为雪雾遮挡了周围的一切,加上她去的那个山头当时只有零星的游人,浓雾之中似乎没有人知道她跌下山崖,这让想容很绝望,如果没人发现她失踪了,又何谈来救她。

    三天来她只靠采摘野果充饥止渴。

    这次来老君山,因为是赌气出来的,随身带的东西并没多少,收拾行李时,心里还曾经闪过一个念头:不如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从此消失了算了。

    一念成谶,早知道有此一难,有些事说明白就好了。

    不过人真到了绝境,求生的欲望大于一切,她刚过了23岁生日,还不想这么早就死在这荒郊野外,做个孤魂野鬼。另外就这么死了她不甘心,她还有话没有对贺川说明白。还有爸爸妈妈,她会告诉他们,不论走到哪里她都是他们最亲爱的女儿。

    想容决定明天一定要找到出山的路。

    想好了明天的打算,想容迷迷糊糊睡着了。不过她睡得并不踏实,因为有一件事一直压在她的心底:从那么高的山上跌下悬崖,她是怎么做到毫发无伤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想容就醒了,昨晚的梦里,她梦见贺川给她买了她喜欢的巧克力蛋糕,贺川陪她吹灭生日蜡烛,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们一人一口蛋糕,她和贺川拥吻在一起,彼此分享着对方唇上的香甜滋味。在舌尖触碰舌尖的瞬间,她醒了,巧克力的香甜还留在梦里,她舔舔干涩的嘴唇,希望周遭的一切仍旧是梦,等她真正醒来,她又能回到了温暖的家,见到爸爸妈妈,还有贺川。

    可洞外清晰的虫鸣鸟叫声,提醒她现实很残酷!

    山谷里温暖如春,阳光透过树叶枝杈照进草丛里,四周的草木茂密葱茏,有飞鸟不时掠过,还有潺潺流水的声音。三天来她因为太过慌乱和恐惧,并没有好好观察这山谷的情形,她总怀着侥幸,期望有人能发现她,期待有奇迹发生。可现在看来这种期望显然是奢望,她必须要振作起来,自己救自己!

    想容顺着水声找到瀑布溪流,趴在溪边猛喝几口水,又拿出包里的水杯灌满水。

    照这么看,顺着溪水往下走,沿路有水和野果子,就是短时间走不出去,也不至于饿死。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没有那么慌了。

    新升的太阳似乎给了想容信心。

    约摸走了半日,竟然一个人影都不见,想容有些焦急。她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不想手机不光没信号,连开机都开不了了,成了死机。

    太阳不知何时也隐在了乌云里,想容把脖颈上的项链从胸口的衣服里掏出来,打开项链坠,那里是一个指南针,这个指南针是小川当年送给她的。那时候他们刚认识不久,小川知道她爱旅游,就送了她这个,想容还记得小川当时说的话:让这个指南针时刻提醒你,不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在原地等你。

    想容看着手里的指南针,心里发苦,三年过去了,不过三年!指南针还在,它指的方向永远朝南,不会有半分差错,可他们,却找不到彼此的方向了。

    “我就这样消失了,贺川会不会从此解脱了?”

    想容胡乱想着,她很想知道此时若是贺川知道她消失了是什么表情,发疯?沉默?还是无动于衷!

    天空乌云越积越浓,没走多远就下起了大雨,雨滴毫不留情摔打在头上脸上,想躲无处可躲。山中又起了浓雾,气温一下子降了许多。

    想容穿的是登山服,虽然有遮雨功能,但是雨水还是顺着头发脖子流进身体里,混合着汗水,不一会就浑身湿透了,一时间湿冷难耐。因为下雨,路更加难走,茂密的丛林似乎和雨幕联手织了一张网,将她紧紧裹住,隔绝了与世界的联系。绝望、无助、恐惧一起袭来,想容心里的防线崩塌,她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爸爸妈妈,快来救救我吧!”想容撕裂的喊到。

    雨水无情打在脸上,雨声残酷的湮灭了她的哭声,她就像一只渺小的蚂蚁,随时会被山林吞没。

    头顶忽然传来咕咕的叫声,想容抬起头,看见一只猫头鹰正站在一棵树杈上,目不转睛看着她,它晶亮的双眼透过雨雾,好似窥视的探头,让人不寒而栗。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哭吗?”她歇斯底里的吼叫,好像这样就能把恐惧吓跑。

    猫头鹰一动不动。

    想容泄了气,近乎哀求的说:“你能救救我吗?要不就和我说说话,我好害怕!”

    猫头鹰似是被吓到了,扑棱一下飞走了。

    想容看着它的背影,哭声中带着凄厉的笑:“想容,你还不如一只小鸟吗?它能活你就不能吗?”

    嘶喊穿过雨雾回荡在山谷。

    好在山里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雨停了,想容继续往前走,只有走起来才会让身体发热。

    暮色降临时,想容追随的溪流断在一处悬崖,她在悬崖边找到一处平地,点起火堆把衣服烤干。夜晚的山林寂静中透着鬼魅,想容害怕,但又不敢任由自己害怕,不然会一发不可收拾。她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想容,你如今没有人可以依靠,自己不救自己,没人来救你。

    听说野兽怕火,她在自己四周都点上篝火,把自己包围起来,她觉得这样才有安全感。

    黑魆魆的山伴随着暗夜的来临,就像立在天边的怪兽,让人畏惧。穷尽目力,竟没有发现一处有灯火的地方,想容觉得明天要换个方向下山了。

    在恐惧和无助之中,想容度过了难熬的一晚。

    ……

    一滴露水滴落在脸上,想容睁开惺忪的眼睛。目光所见之处,早前那只猫头鹰正定定看着她。想容没有动,却和它说起话来:

    “嗨,你是不是都认识我了?”

    回答她的只有呼呼吹过的山风。猫头鹰抖抖羽毛却没有飞走。

    周围的篝火奄奄一息,只剩下袅袅白烟无趣的升向半空。

    “你不说话也没关系,只要跟着我别离开,咱们就是好朋友了!你同意吗?”想容自顾自说着,也不管它听不听的懂。

    她走到水边洗脸,又脱了衣服鞋子,站在水中好好洗漱一番,顺便又捉了一条小鱼。她扬着手中的鱼问猫头鹰:“你吃饭了吗?要是没吃就飞过来,鱼就是你的了,不然我就自己吃了。”

    猫头鹰哪会理它。

    想容知道自己这是自讨没趣,但是她就想和它说说话,不然她快憋疯了。

    “你能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吗?我怎么觉得像是与世隔绝了”

    想容再抬头,发现猫头鹰已经飞走了。

    “你走了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她扬声喊到。她现在说话都用喊的,好像这样就能把心中的恐惧喊出来。

    回答她的只有风和山林的低语。

    这一天,想容又在山谷里转圈圈,依然找不到出路,也没有遇见一个人影。绵延不绝的山峦不知何处是尽头。

    看天色已晚,她找了一棵大树爬上去。今晚她不想点火了,总觉得四周漆黑,而自己在明处更可怕。她找了一根粗大的树杈,仰靠着躺了下来。

    希望爸妈能快点发现她出事了,早日来救她。想起爸妈,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寂静的山谷响起一个女孩隐忍的哭声,那哭声压抑又凄厉无助,惊动了山林沉睡的生灵,它们纷纷越林飞起,消失在看不见的夜空。

    不知过了多久,她哭累了,无力的靠在树上。

    第二天,想容是被鸟叫声吵醒的。

    眼睛还没睁开,她觉得有东西在啄她。

    慢慢抬起眼皮,恰好看见一只浑身翠绿的小东西扑棱翅膀正要低头再次啄她的鼻子,那小东西见她睁开眼睛,飞起悬停在她的上方。

    想容伸手想抓住它,不料那翠鸟扑棱一下向树下飞去。

    想容坐起来,顺着鸟儿望过去,这一望,吓得一个没坐好直挺挺向树下落去。

    “啊……”

    她闭着眼睛等着和地面亲密接触,没有预期的疼痛,她平稳落在地面。

    想容抬头惊异的看着眼前的人,是他托住了自己。

    “终于找到你了。”

    那人如释重负的说。

    想容喜极倒没有哭泣,她有些呆呆的问:“我没想到这么快搜救队就找到我了,你们是怎么发现我失踪的?”

    “搜救队?失踪?”

    站在想容面前的少年疑惑的问。

    “谁报的警,是贺川还是我父母,他们也来了是吗?”

    “报警?”那人又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想容站起来,往四下找寻。

    “贺川,是你吗?出来吧,我不生你气了。”

    周围静静的,没人回应她。

    “妈妈,我在这儿……”想容要哭了。

    少年赶紧说:“姑娘,我是奉师父之命来接姑娘的,这里除了你我,并没有其他人。”

    想容不死心,仍然左右寻找。

    的确没有其他人。

    她非常沮丧。

    “你师父,他又是谁?他是消防还是警察,他就在附近吗?你真是一个人来的吗?怎么不多带些人?你不知道山里有野兽,万一我受伤了你怎么把我弄出山?”

    想容此时很亢奋。

    “姑娘……”少年打断她。“你要是没受伤就随我走吧。”

    刚才那只绿鸟不知何时落在了少年肩头。

    “你带着吃的吗?我几天没正经吃饭了,这会饿的不行了。”

    那少年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递给想容。

    “我本来就带了两天的吃食,以为够了,不想在山下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姑娘出山,眼看干粮快吃完了,不得已只好进山寻姑娘,还好在这里找到你了。”

    想容迫不及待打开袋子,见里面只是一团干巴巴的米饼,不仅有些失望。

    “我说,你这救人也太不专业了,连点可口的东西都没有。不知道我好几天没吃饭了,好歹也带点软和好消化的东西吧!”

    “好消化?这就是我每天的饭食,姑娘觉得不好吗?”

    想容掏出杯子,喝了口水这才顺过气来。

    气顺了,脑子也跟着转了。她回过味来,一脸诧异的问:“你刚才说什么?在山下等我两日了?”

    “是。”

    “两天前你就知道我在这山中遇难了?”

    遇难!少年疑惑。

    “不是两天前,确切的说是十五那日我就知道你在这片山中了。”

    “什么?”

    想容骇异的看着少年,就像看一个鬼魅。

    十五那日是想容的生日,也就是那天她从老君山顶坠入悬崖,自然印象深刻。莫非她一落下山就有人知道了?不可能呀!那天山上大雾,即便山顶有监控摄像头,也发现不了她落崖呀!

    “姑娘为何这么看着我?”

    少年有些不自在。

    “你到底是谁?你师父又是谁?你们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

    想容退后几步,防备的把登山杖握紧,准备有意外好防身。

    少年看着想容的样子,心里委屈,师父的话又回荡耳边:那姑娘是贵客,可能还有些怪异,你莫要使灵力吓着她!

    师父不让使灵力吓着她,可是她分明是个不好惹的!

    于是他只好说: “姑娘莫怕,我是下面青龙观的道士,我师父是青龙观的观主,我们是修道之人,不会加害姑娘。”

    青龙观!道士!

    “我不管什么道士和尚,我问你,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山里头的,难道道士比警察厉害,他们不救我,轮到你们救我?”

    小道士烦恼的挠挠头,听不懂,她还真是如师父所说的怪异:“姑娘,我师父是什么人你不久就会知道,不过你放心,我和师父都不是坏人。十五那日,他老人家登高夜观天象,正好一颗流星划过天际,落入西北,师父说有贵客要来了,让我到山脚迎迎姑娘,我等了两日不见姑娘出山,怕违了师命,就进山寻你,还好让我寻到你了。”

    想容头有些疼,这小道士难不成是个外星人,他说的都是什么呀!天象!逗我玩呢!

    “你是说天象告诉你们我落在这山里了?”

    “正是!”

    “你说的天象不会是导航卫星吧!”

    “姑娘说什么我不明白。”

    想容左右看看,这莽莽山林除了自己就是这个自称道士的少年了,他现在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如果得罪了他,恐怕想要走出这大山就难了。也罢,管他是道士还是奇士呢,现在他就是个神经病,只要能把我带出这片山,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想容不再刨根问底,对少年说:“那好,既然你是来救我的,那就快带我下山吧!”

    “姑娘可还能走?”

    “能,我走路没有问题。”

    少年听了,招手摸摸肩头的那只绿鸟说到:“绿萼,前面带路。”

    那只绿鸟听话的展开翅膀向前方飞去。

    少年在前面走,想容在后面跟着。

    “为什么这一路下来一个人都看不见,我记得老君山下是人口密集的城市,不记得有这么清净的原始山林。”

    “老君山离此遥远,这山是仙人山,自来人烟稀少。”少年说到。

    “老君山遥远?仙人山?仙人山又是哪里,我怎么从没听说过?”想容一头雾水。

    少年更是一头雾水。

    “仙人山是座道家名山,姑娘真没听说过吗?”

    “第一次听说。”

    “那也难怪。”

    少年说完往前面带路。

    想容也只好跟着走。现在她心里的落差是巨大的,从之前的恐惧、焦虑到见到小道士以后的惊喜兴奋,让她有些慌乱和语无伦次。她忍不住想和少年套近乎,没话找话:“你来的路上没遇见狼吗?昨天晚上我好像听见狼叫了,多亏我机灵睡在了树上,不然你今天就找不到我了。”

    “是吗!”

    “当然是了,你真没遇见狼?”

    “没有。”

    “它们会不会就躲在这附近,我们要不要防着点。”

    “不用。”

    “不用?你有办法对付它们?”

    “还好!”

    “你说话总是这么简洁吗?两个字两个字说?”

    少年不语。

    “你好像很不爱说话,要不就是不爱和我说话!”

    “不是”

    “不是不爱说话?”

    “……”

    “那就是不爱和我说话?”

    “……也不是”

    想容很挫败。嘟囔到:

    “我要不是在山里憋坏了,我才不会没话找话呢。”

    少年不知道怎么回答。

    想容闭嘴不再说了。

    接下来的路程,在那只绿萼的带领下,一路顺畅。

    太阳西斜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

    少年指着一侧山坡上的白墙灰瓦,回身对想容说到:“再走半个时辰,就到青龙观了,姑娘想来也饿坏了,一会我去林子里采些蘑菇,给姑娘做些热汤喝。”

    他一身素白的道袍,如墨发丝用一根木簪插住挽在头顶,这一路走下来依然青丝不乱,衣玦不染,颇有些清风道骨之姿。

    想容只听说武当山上有道士,可她从来没有见过,今日看少年这副模样,也算开了眼界。

    再低头看看自己,她这两日本来本就蓬头垢面,昨晚还哭了半宿,眼睛肿的像核桃,现在连衣服也被树枝划破了好几处,这情形还不如街上要饭的看着舒服。

    “唉!热汤不热汤的我倒是不在意,你那里有洗澡的地方吗?我已经五六天没有洗澡了,身上都臭了!”

    少年身子停顿了一下,似是想容的话让他有些不适。

    “洗澡的地方自然有,道观后有一眼泉水,我和师父平日练完功就在泉水中洗澡,不过姑娘就烧水在屋里洗吧。”

    “都行都行,我不挑剔。”

    少年迟疑一下问:

    “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我也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啊?”想容反问到。

    少年一愣,明明是自己先问的,她倒反问过来了。

    “我不到一岁就被师父收留,俗家姓名没有,师父就让我随了他的姓,给我取名叫做元真。”

    “元真!这名字好听,不过有点像女孩的名字!”

    少年有点窘迫。

    “那姑娘的名字……”

    “想容!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想容,特别吧,凡是听过我名字的人都说特别。”

    “啊?啊!”少年似懂非懂的点头称是。

    “元真,你多大了?”想容亲亲热热的问。

    元真第一次被一个女孩这么亲切的直呼其名,不由脸红到了耳根。

    “十七岁。”

    想容心说:比我小五岁呢!我可不想让他知道我比他大那么多。

    她随口说到:

    “我比你大一岁,你是小弟弟。”

    听着想容叫小弟弟,元真有些不痛快。师父明明说要收她做弟子,那她就是师妹,比自己大一岁的师妹……少年莫名有些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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