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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狐一族

    等阿涂得到消息赶到了大巫住所时,木雕楼前已经围了不少人。她并未上前,只是悄悄的站在了围观的人群后面。

    国师此次是特意来拜访大巫的,现在他们两人正坐在大巫的中堂内。

    国师坐在下首一脸谦卑的对大巫解释说“谷管教不利,又被小人蒙蔽,无意中纵容了他们胡闹,打扰了大巫的清修。现我已将罪魁带来,请大巫责罚。”

    说完就让下面的兵士把一个捆绑着的人推了上来。阿涂探头望去,只见那人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浑身血肉模糊的,四肢也都软软的耷拉着,显然已经被挑断了手脚筋。大家看了半天,才发现这人正是上次大闹阿粟成婚礼的瘸腿长官。

    看到那人的惨状,饶是大巫这种没什么表情的人都皱了皱眉。看着眼前姿态谦卑的国师,怎么也想不到他手段竟然如此毒辣。

    大巫只是静静的坐着并没有作声,因为脸上满是刺青,众人都看不清大巫的表情。

    见大巫不接茬,国师只得起身继续说道“前些时候,谷忧心丹水之祸,夜不能寐,无暇抽身。对下疏于管教,竟让这些肖小做出如此上不敬天,下欺百姓之举,实属是谷之罪过。”

    说完,他转身对站在堂内两侧的手下喝道“来人,砍去此人手脚,再割断他的舌头,以此为鉴,如有再犯,罚同此类。”

    众人听到惩罚竟然如此狠辣,都倒抽一口冷气,有胆子小的女子听到更是吓的捂住了眼睛。

    被捆着的人听到要砍去手脚,更是吓的瞪大了眼睛,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因为被堵住了嘴巴,他发不出一点声音,看着走向自己的兵士,只能在地上打着滚来反抗。整个场面诡异地安静下来,只有堂内被捆着的男人,像条虫一样滚动着,努力朝上首的大巫磕着头。他知道国师已经放弃了他,此时只有这个大巫能救自己了。

    “慢着”就在两个士兵拖着人走到大门口时,大巫忽然开口阻拦“此人已受责罚,再多苛刑恐失人道,放了他,就当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国师爽快的答应“然,全凭大巫做主。”挥手就让属下把人带下去了。

    人被带走后,堂上的气氛显然已经好了很多,国师笑着对大巫拱手说道“我刚听大巫口音,似也是中原之人?”

    大巫只淡淡地点了个头。

    国师笑的和善“想必大巫已然知晓,谷也来自中原。之前听闻属下回复说大巫似乎对于谷的本家有狐一族甚是了解?”

    听到他提起有狐一族,大巫的眼神几不可查的动了下。

    这微小的变化没能逃过有狐谷的眼睛。国师心里冷笑了下“自己猜测的果然没错,这个什么大巫,不过是和有狐一族有关的叛党余孽罢了。”

    心里唾弃着,国师面上却更为和善,继续说道“我幼年曾有幸见过本家的兄长有狐易,不知大巫可认识?”

    听到曾经无比熟悉的名字,大巫再也无法无动于衷“你竟认识有狐易?”

    国师“是,还有幸得兄长指点一二,获益匪浅。只是,他那等芝兰风采,没想到最后竟死的那样惨,着实是可惜了。”

    国师虽然面上一脸慈正,心里却嘲讽地想着,有狐易便是将他们母子轰出来之人。那让自己记了半辈子的鄙夷眼神,支撑了自己一步步爬到现在,可不是“获益匪浅”么?

    大巫听到这里,不由地重新审视了下国师,心下思索“易师兄竟曾经指点过此人?易师兄相人之准远在自己之上,难道自己看错了?这个有狐谷并非奸诈之徒?”

    大巫点了点头,他认识的有狐易确实是个不论出身,只要为人正直便会相交之人,“难为你这个时候还能替他说话。”

    国师正色说道“滴水之恩本当涌泉,况兄长与我本就是一家人,又何来替人说话之说?且兄长那样心善之人,本就不该被如此对待。”

    这番话说的大巫动容,想到旧人,大巫不由地悲从中来,心神也被过往所扰。

    见此,国师又道“在离晋时,我住的离本家远,虽偶与兄长书信联系,却少有机会见到兄长的友人,要是能早一点与大巫结识,也不会如今见面不识。幸而手下误打误撞,倒让我们有机会在三苗相识,想来定是兄长有灵,引得谷来相拜。”说完,国师当真起身,躬身朝着大巫长揖拜了下来。

    大巫赶紧起身扶起了他“国师不必如此大礼。”

    国师伸手握住大巫的手,眼含热泪“今日得见大巫风采,谷亦不胜崇敬。既是兄长在天之灵在指引,谷不能不拜。”

    阿涂站在木楼外,虽听不到二人说了什么,但是看着里面这一出,尤其是看到大巫对国师的态度转变,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那个国师难道真的会妖法不成?竟然连大巫都迷惑了?”

    堂内国师和大巫聊了一些有狐家的过往旧事,两人都唏嘘感慨的落了泪。

    聊到有狐灭族之时,大巫随口问了句“众人都道有狐氏狼子野心,意在谋反。但我刚听谷兄之意,竟然并不信易兄有谋反之举?”即便是自己与有狐易自幼同窗,并不信他会谋反,可是当初看到如山铁证时,也是有过一丝动摇的。

    为何这个有狐谷竟然如此坚定?

    国师的笑容僵了下,摇了摇羽扇,叹息道“兄长的人品我信,自然也就信他不会谋反。”

    大巫亦长叹“我总自称易兄知己,可是我实不如谷兄啊。他得你如此相待,定然欣慰。”

    听到这句话,国师面上一派悲戚,心里却冷笑道“欣慰?他恐怕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吧。他那样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人,又怎么会记得被像狗一样扫地出门的自己呢。

    不过,也不重要了,有狐易那样的人,死后不也是被随意地扔去了哪个不知道名字的乱葬岗了么?现在估计连骨头渣滓都不知道被野狗叼去哪儿了吧!

    事实上哪里有什么指点和书信呢,刚才自己不过是随口诓骗,没想到大巫还真信了。有狐一族除了自己都灭族了,关系怎样还不是凭着自己随口说?

    自己还以为这个大巫是个什么人物,看来这人和有狐易那厮一样天真好骗!这就好办了。”

    不想再聊有狐一族的事,国师转移话题说道,“还有一事,君上之前偶遇大巫,曾得大巫指点,仰慕大巫已久,想请大巫再去为其讲道解惑。不知大巫是否可随谷一同返回苗都见过君上?”

    大巫沉吟道“老朽不问世事已久,虽感念国君盛情,但实已到天命之年,故直吐其愚,万惟垂谅。”

    国师心里松了口气,说道“既如此,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然后又挥了挥说“来人,拿酒来!我崇敬大巫已久,今日得见大巫好气度,相见恨晚,定要与大巫痛饮一番。”

    很快下首上来两个人给大巫和国师各奉上了一杯,杯内装满美酒。

    国师率先举杯,“薄酒一杯,敬大巫。”说完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一上来,大巫便知道,这酒是竹叶青。大巫好酒,尤其是好美酒,边陲少见美酒,见此好酒也不做他想,一饮而下。

    见大巫喝完,国师又闲话了几句过往中原之事,想再探听下大巫身份。见大巫不想提及,国师也没了攀谈的兴致,告辞道“今日已然尽兴,天黑路遥,谷改日再来拜会,告辞。”

    大巫也起身,送别了国师。

    国师辞别大巫后,即乘车离去。

    众人也都慢慢散去了。阿涂因为回家也没什么事,就留在了大巫这里,准备等会儿直接上晚课。

    见堂内只剩下大巫和自己在。阿涂忍不住吐槽“师傅,这个国师不是什么好人,你为何还与他相交?”

    大巫看了阿涂一眼,淡淡地解释说“今日他谈起了我们共同认识的一个故人,故多聊了几句。”好久没人跟自己聊过那个人了,那个在自己年少时光里,惊才绝艳的少年郎,再次被人提起时,总是忍不住不想他。

    阿涂又嘱咐道“师傅可要小心些他,我之前多次与他手下打过交道,他手下可没什么好人,下梁不正,上梁必歪。”

    见大巫不置可否。阿涂又吐槽道“国师的姓氏真奇怪,叫有狐,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听到这句话,大巫瞪了阿涂一眼,喝道“住口,有狐是中原大姓,有狐一族也都是值得敬佩和敬仰的一族。岂容你如此亵渎?”

    阿涂低声辩解道 “可是中原来的客商都说他们一族不是什么好人?”

    “旁人又懂得什么?!”大巫罕见的动了真怒,“君子之道,未洞睁轿知全貌,不予置评!你自去思过堂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不知什么时候再进来。”

    阿涂走后,大巫颓败的坐在了椅子上,喃喃自语道“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说他们不好,你也不可说啊......”

    阿涂没想到自己一句闲话竟引得大巫如此生气。纵然心里十分不解,但还是听话的去了思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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