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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熟

    陈季书有点儿纳闷,风林隐日常持君子之礼,待人宽厚,如此直白的让人下不来台很是少见。

    又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安静站着的女郎,心里一动,“难道......”

    听到兄长喃喃自语,阿妩问道“哥哥,怎么了?”

    “无事,我在想此间桃花甚美,要不然回禀祖母,让人把席面搬到此处来,咱们大家直接在此处赏花喝酒,岂不是一件风流雅事?”  他转头问风林隐“阿隐,你觉得呢?”

    陈季书只比风林隐年长个几岁,又是个爱热闹的性子。难得见风林隐对一个女郎如此“特殊”,他可不想错过这种热闹,随便找了个借口准备把隐也留下来。

    见阿妩也望着自己,风林隐淡淡地说了句“客随主便。”

    陈氏兄妹是了解风林隐的,见他如此便是应了。见隐表哥都答应了,阿妩忙吩咐婆子去办了。

    听到可以和风林家主一起用餐,女郎们都兴奋极了。原本她们以为今日只是能见到风林家主一面,正绞尽脑汁地想怎么给他留一个好印象。哪成想还能和他一起用餐?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要知道,用餐时间少不得要一两个时辰,如能把握住机会,或许自己能得到风林家主的垂怜爱慕也说不定。

    要说唯一高兴不起来的,便只有崔明月了。刚才她在看到风林隐身边之人后,脸色就更加苍白了。因为风林隐后面站着的那两位世家公子,她再熟悉不过了。

    其中一个身着银灰宽袍便是崔府唯一的公子崔楠,也就是崔明月的嫡亲兄长。另一个则是离晋向氏嫡子,单名一个漾字,人称公子漾。

    世家大族崇尚联姻,几百年下来,六大世家互结姻亲,盘根错节,一荣俱荣。

    比如风林隐今日会来祝寿是因为他母亲与陈季书的母亲本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妹。而崔楠今日会来是因为他之前娶了陈郡守二叔家的女儿陈氏阿枳为妻。至于公子漾,他来此则是为了陪着表哥崔楠而来,公子漾的姑母正是崔楠的母亲,也就是出自向氏的嫡长女。

    看到自己兄长,公子漾都在场,崔明月更加绝望了。母亲本有意让自己嫁给公子漾,两家最近正在商议此事。虽然自己对公子漾这种纨绔浪荡子无意,但是世家女嫁人看的本就不是心意,合适才是第一重要的。况且自己心悦之人,本就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所以对她来说嫁给谁都一样。

    向氏是中原数一数二的家族,公子漾又是她表哥,虽说浪荡了些,但是对女人一贯很温柔。同向氏联姻,不仅自己和自己的子孙能够继续永保富贵荣华。对两个家族来说,也能延续姻亲,同气连枝,更为繁盛。

    如果因为今日自己的言行,让这门婚事泡汤了,自己回家还不知道要怎么被长辈责罚呢。

    父亲母亲偏心兄长,对自己这个女儿并不当回事。虽然崔明月在外面是众女郎艳羡的天之娇女,其实每日过的可能还不如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舒心。

    本来只要她嫁给公子漾,就可以离开这里,当上顶级世家的主母,余生过的也都是舒心自在的贵夫人生活。可是刚才阿涂那个贱婢的话,估计也被公子漾听到了。想到美梦将碎,她更加气恨阿涂,恶狠狠地瞪向了她。

    风林隐本来在帐外时听到崔明月要划花阿涂的脸,心里就有气,现在看崔明月还敢瞪阿涂,更加不舒服。于是他对着崔楠说道,“楠兄,看来贵府好事将近,隐提前给你道喜了。”

    崔楠面露尴尬,假装咳嗽了一声,说道“不过是小女郎们拌嘴,隐兄莫要当真,都是没有的事儿。”

    崔明月此时也反应了过来,立刻大声说道“哥哥给我做主,我今日是因为这贱婢出言不逊才出手教训一下。她说的都是污蔑之词,我没有......”

    听到她还敢说阿涂是“贱婢”,风林隐的面色更冷,轻飘飘地对着崔楠说了句“楠兄,我本以为崔氏家教甚严。但观令妹,想来是我之前误会了......”

    听到这句话,陈季书和公子漾都敛了神色,他们是了解风林隐的,六世家年纪最轻的话事人,平时来往的也都是一些世家的老狐狸们。可以说没人比他更了解世家的傲慢和恐惧了。

    中原看重礼教,他刚才看似是无心的一句话,可实际上,却是把整个崔氏都放在了火上烤。如果今日崔楠再包庇崔明月,便是坐实了崔氏家教不严,不仅之后郎君们入仕,女郎们婚嫁要被连累,就连家里的长辈都少不得被其他世家看低一头。

    此话一出,崔楠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自幼生长在世家大族,他不是个傻子,他也知道今日明月的名声肯定是保不住了。如今能不能将对崔家的伤害减到最小,就看自己能不能让风林隐满意了。

    想明白了关窍,崔楠对着明月厉声呵斥“还不滚回家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被当众责骂,崔明月面色白的像纸,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知道她继续待在这里也是无力挽回了,只好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见崔明月如此,公子漾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对这个表妹本就无意,只不过见她生的美,他又喜爱美人儿,想着娶回家摆着也不错。如今她既然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心有所属,那婚事便罢了吧。

    未婚女郎惦记别家郎君,还被世家之主当众指出言行无状,在他们这些世家看来,总归是名声坏了。

    他虽纨绔,也是要面子的。幸好婚事还没提到明面上来,只是两家母亲在商议,取消也简单。

    见到一向高傲的如孔雀一般的崔氏嫡女最后如此狼狈,女郎们都懵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来着?对了,是崔明月要惩戒那个寒门女。可是那不该那个寒门女卑贱地求饶么?怎么就变成了明月被责骂了?甚至还坏了名声?

    懵懂的尚在苦心思索。机灵点儿已经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一件事,风林隐这是在针对崔明月。

    可是风林家主一向待人宽厚,为何今日竟如此针对一个小女郎?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崔明月得罪了风林家主,他才会借机小惩。可是崔明月一个闺阁女郎,之前都没见过风林家主,更何况得罪?

    要么,就是崔明月得罪了某个风林家主想维护之人,他这是替人出头。

    可是今日崔明月得罪的人,貌似只有那一个人,那个寒门女!

    为了一个寒门女直接出手对付了一个世家女郎,让她从此都抬不起头来,这就是风林家主口中说的“不熟?”

    大家心思各异,其中数陈季书最为开怀,他自小便与这个表弟关系最好,对他和阿瑶之间的事也比别人了解的清楚。就算对阿瑶那个小青梅,风林隐也一直都是雅正端方,持君子之风。

    陈季书之前在想,风林隐大概这辈子都会是那个无趣的端方君子了。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能看到阿隐对一个女郎如此明目张胆的偏向,哦,不,是偏爱。

    别人或许看不出,自己还是看得很明白的,阿隐对这个女郎,绝不可能是“不熟。”

    席面很快准备好了。

    因为比之前多了几人,为了避免空间逼仄,阿妩干脆命人撤去了纱帐,又另加了几副几案坐垫。

    阿妩笑着招呼众人,“都别站着了,咱们坐下边喝茶边聊吧?”阿妩阿莬挨着哥哥和郎君们坐在了一排,其余女郎们则是坐在了另一排。

    阿涂自觉地又走到了刚才最末尾的位置之上。见她落座,一直没动的风林隐才跟了过去,直接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

    本来坐在上首的女郎都以为风林家主一定会坐在上首位,脑中正快速地思索着一会儿要说点儿什么,好让风林家主记住自己。没想到他直接坐到了末位,脸上的期盼立刻变成了失望。

    反而是末位这边的小世家女郎们欣喜极了。她们虽明白以自己的家世不可能嫁给风林家主。但是这么近距离接触风林家主的机会对她们而言,也够跟族里的姐妹吹嘘一阵子了。如果运气好再得一两句风林家主的夸奖,对将来她们说亲,也是很有帮助的。

    陈季书看到风林隐坐的位置后,笑得嘴都快咧到了后脑勺。自小因为风林隐的优秀,他们这些兄弟姐妹没少被父母长辈拿来比对着教训。如今难得有机会见到风林隐不再讲究行止规矩,陈季书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嘲笑他的机会。

    他笑着对坐在末位的风林隐喊道“阿隐,麻烦你一会儿帮忙多照顾下这个,你不怎么熟悉的阿涂姑娘啊。”他特意在“不熟”两字上加重了语气。

    不理他的调侃,风林隐只低头喝着酒。

    一旁的公子漾也是自小跟在风林隐后面长大的,对于风林隐也算是很了解,自然也知晓他的反常。见陈季书如此说,公子漾也来了兴致,他举起酒杯站了起来说道“光喝酒少了意趣,不如我们投壶如何?”

    “好呀”在座的都是年轻女郎郎君,一提到玩乐,立刻都来了兴致。

    见众人都赞同,公子漾让下人拿来了几只箭矢,又让人在中央的空地上放了一个鸟雀双耳彩绘陶罐。

    等下人们准备好了,他又说道“一会儿我会让人给大家各准备十支箭矢。咱们依次往陶罐中投掷,投掷进去几枚,便可以问自己左侧或者右侧第几人一个问题。被问问题的人必须知无不答,如果实在不想答,就喝酒以替,如何?”

    公子漾在离晋时被称为丹阳第一纨绔,更是赌坊秦楼楚馆的常客,对于处理庶务可能不太行,但是对于吃喝玩乐,他认第二是没人敢认第一的。

    听完游戏规则,陈季书揶揄道“这么古怪的游戏,也亏得你能想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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