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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方家书房里,方家老爷方瑞正坐在楠木椅子上,他十八岁就考上秀才,也算是远近闻名的人物,十九岁与秦柳成亲,那年秦柳十七岁,刚成亲的几年,两人感情还算不错。

    秦家富裕,给秦柳的嫁妆也十分丰厚。秦柳供他继续考学,可是他屡次不中,从秀才到举人的距离简直比鸿沟还大,考了三次,他已心灰意冷,自然不是他的问题,他是镇上的神童,十八岁就考上了秀才。

    是了,是身边的人把坏运传给了他,是谁呢,自己的妻子秦柳前些年父母双亲接连去世,把家产大部分分给了秦柳的妹妹,他本有些怨言,可妻子说那里面还包含妹妹的嫁妆,丰厚些是应该的。

    他看向秦柳,这个和自己相处了十年的女子,因为日夜操劳,打理家务,秦柳已不复当年年轻貌美,他心里涌出一丝丝的厌恶之感。

    这日,妻子秦柳回娘家看望妹妹,他去秦府接妻子,看着妻子和妻妹站在一起等他,他沉寂了许久的心又忽然剧烈跳动了几分,他看着妻子旁边的女子,那人亭亭玉立,身着一身淡红色长裙,衬得面容如粉玉一般,她正拉着妻子的衣袖,明眸皓齿,又带着几分小女孩的娇憨,他一时竟移不开眼睛。

    从那天起,他脑中秦樱的身形就开始挥之不去,他想过休妻,可若是休妻,他就与秦樱再无半分瓜葛,秦柳也绝不会让他接近秦樱,并且秦樱已经被许配给董家。他思来想去,终于暗下了决心。

    夜色浓重,子夜时分,整个方宅都十分安静。几人悄悄潜入方瑞的书房,轻轻翻找起来,安景良与安静和的眼神从各种经书古籍上略过,他们甚至还翻看了方瑞的书信,也没找到什么可以值得怀疑的地方,许多诗籍画册,书桌上的名贵砚台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几只安徽宣笔放在笔搁上,看上去就是一个文雅书生的普通书房。两人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可疑之物。两人正打算悄悄溜出房间,忽然,安静和的目光停留在窗牖上,那上面,贴着一张符咒。

    安静和拿着一张纸,纸上是她从方家看到的符咒样式,她画了下来。“大师兄你看,这符咒的样式,虽然我不知道这符咒叫什么,但你看它的线条走向,这分明就是要让鬼魂灰飞烟灭的啊,若是哪只鬼运气不好,溜了进去,那可真就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几人都盯着那张纸,“好毒的一颗心,若是他妻子变成了鬼,要回去找他,一定还没见着他就被这符咒绞杀了。”

    安景良附和道。“看来,方柳的死与方家老爷方瑞脱不了干系。”裴翊下了定论。“只不过,我们还需要再确定一下,你们还记得除了秦柳以外,还有一位船夫也溺水身亡了吗?”

    他看向容桢,容桢点点头,“对,他是第二个溺水身亡的人。我去查一下他。”“师姐,你不用去了,我今早去查过他,这名船夫叫张武,是个赌徒,死亡前两天得了一笔银子,立马就跑去赌场输了个干净。赌场的人说张武自称发了一笔横财。”赵衢解释道。

    “哇,五师弟你真是聪明,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要去查那名船夫。”安静和赞叹道。

    “经过昨天的谈论,基本就可以断定方瑞是背后之人,可秦柳溺死时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会亲自动手,只可能去雇佣他人,他连自己的妻子都杀,对旁人更会斩草除根。所以那名船夫之死就值得一查了。”赵衢语调平稳,就把一件丈夫雇凶杀死妻子之事说了出来。

    容桢心情有些低落,她想起那个女鬼,她知道是自己的丈夫谋划杀死了自己吗?她或许察觉到自己的丈夫对自己的妹妹有不轨之心,可没想到,等待着自己的,竟是自己同床共枕的丈夫亲手布下的杀招。“我们去寺庙里见见秦柳吧。她应该可以醒来了,她也有权利知道真相。”

    裴翊似乎也想到了秦柳,他开口说道。确实,秦柳是最有权利知道真相的那个人。

    第二日一早,几人就直奔寺庙,把存放的棺材运了出来,待走到最开始遇见秦柳的那条河,几人才把棺木打开,安静和小心翼翼地把秦柳身上的符咒拿了下来。

    过了一会,秦柳慢慢睁开眼睛,她坐直身子,眉头低垂。

    裴翊先开了口,讲我们在方府发现的符咒,讲秦樱的婚事受阻,讲那个被灭口的船夫。自始至终,她都是目光低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容桢不清楚她是早有预感,还是对这些事过于震惊。等到裴翊说完之后,又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目光坚定。说到:“我想去见方瑞。”“啊你还要见他。”

    安景良有些不解,那男人坏事做尽,有什么好见的。安静和拉了拉安景良的衣袖,示意他别出声,接着开口道,“我这里有师父给我的安神符咒,师父可厉害着呢,有了这个符咒,他家里贴的符咒再多,也拦不住你。你拿去用吧。”

    “谢谢你们。”秦柳接过符咒,冲着几人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了,她走的很慢,那瘦弱的背影却透出几分决然。几人回了客栈,“我们不用跟过去吗?”安静和问到。

    “秦柳想自己来做了断,我们也不好再插手方家的事。”裴翊一边回话一边给自己面前的茶盏满上了热茶,安静和也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对了,董家那边呢?婚事怎么样了?”安静和想起之前的传言事件,心情又低落下来。

    她望着容桢“四师妹,我们去秦家看一看吧。”容桢点点头,她也想知道秦樱和董荣的后续。“我也要去。”安景良也开了口,下山之后没有地方炼丹,可把他憋坏了,他就想着早点结束然后回山上去,所以做事特别积极。

    三人照样变成了三块石头,立在秦家的庭院里,三人等到了傍晚,终于看见秦家的婢女手里拿了一封信匆匆走了进来,他们三人离秦樱的房间比较远,听不见声音。

    三人都急切地想知道信的内容,在最近这段时间,这封信一定来自董家。终于等到秦樱离开房间走去前院,三人悄悄的走进秦樱房间,顾不得细看秦樱姑娘的闺房,三人直奔书桌,桌上果然有一封已经拆开的信,在信封的右下角,有一个董字,安静和轻轻打开信封,小心地抽出里面的纸张,容桢和安景良都凑上去,洁白的信纸上写了一句诗: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看着这干净整洁的字迹写成的情诗,安静和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她又紧张地捂住嘴巴。

    三人又偷偷溜了出去,顺着长长的廊道走出秦家之后,安静和才敢提高音量说话,“董荣还蛮有心的,我真希望秦樱能嫁入董家。”容桢点点头,有了董荣的保证,他俩的婚事应该会继续推进下去。

    三人路过一片竹林,安景良心里寻思事情差不多已经结束,应该准备回山上了,他得顺路采几味药材,故而停下脚步,“我想去采些竹黄。很快地,你们等我一下。”

    容桢与安静和就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她俩刚休息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听见竹林里传来安景良的尖叫声,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分说地朝着安景良的声音来源处跑去。

    容桢远远地看见安景良了,他正一屁股坐在地上,容桢和安静和不敢大意,立刻跑到安景良旁边,安景良见她俩过来了,颤抖地指着前方的一个圆形石头说道,“这块石头里面有声音。”

    安静和听了一会,没听到任何声音,她低下头把安景良扶了起来,“我没听到什么声音,我看是你太疑神疑鬼了吧。你不是要采竹黄吗?”她话音还未落,“哇哇......”一阵婴孩啼哭声传来,空旷的竹林里回荡着婴孩的啼哭声。

    “啊......”这次的尖叫声是容桢与安静和发出来的,她俩被吓得紧紧抱在一起,“没骗你们吧,是真的有声音。”安景良见容桢与安静和比他还胆小,叫的声音比他还大,他心中顿时就有了几分胆气。他走近了那块石头,用手指轻轻戳了两下,“真的是这块石头在哭啊。”

    他又用手戳了一戳,这次稍微加重了一点力道。只见那石头“咔叭”一声有了裂纹,安景良吓得缩回了手,冲着容桢与安静和拼命摇头,“不是我戳碎的,我只是稍微碰了一下。”

    安静和与容桢还是紧紧抱在一起,她俩确实不怕鬼,但不代表她俩不害怕一块会发出婴孩哭声的石头。看见安景良竟然把石头戳碎了,安静和气不打一处来,“都怪你非要采竹黄,呜呜呜,这块会叫的石头是怎么回事啊。”

    那块会叫的石头又“咔叭”“咔叭”几声,裂纹继续扩大,一块小石块脱落了下来,从里面伸出了一只手——一只人类婴孩的手。

    如果不是这只手是从石头里伸出来的话,那这只手还蛮可爱的,白白胖胖又嫩嫩的。这白白胖胖又嫩嫩的小手胡乱挥舞着,这时石头的哭声逐渐停了下来。

    容桢看见这只手,心下镇定了几分,只要是能看见实体,恐惧感就弱了几分。她走上前和安景良蹲在一起,一起看那只手。安静和见容桢都敢凑上去,自己也轻轻地走了过去,她也不敢靠得太近,只蹲在安景良的背后。

    三个人蹲在一起,看这石头的裂纹逐渐增大,安景良看那石头碎片有些怪异,伸手拿了一块,“你俩快看,这石头里面还有一层蛋壳呢。”容桢与安静和也仔细盯着那石块,果然,这块并不全是石头,还有蛋壳碎片。

    “咔叭”“咔叭”几声,那石块越落越多,又伸出一只胳膊,接着是一只小脚,接着是另一只脚,一个婴儿模样的小孩出现在三人面前,这小孩皮肤白白胖胖的,皮肤水嫩嫩的,和人类小孩长得几乎一样。

    说是几乎,不是全部,是因为这小孩的头发长得十分茂盛,茂盛中还掺杂着几分怪异,它的头发是土黄色,中间还依稀有几根红色。它显然把离它最近的安景良当成了自己的娘,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嘴里还咿咿呀呀地流着口水,安景良看起来不是很想当这个娘亲,他身体往后一仰,也手脚并用地往后爬了几步,嘴里还喊着:“你俩快帮帮我啊。”

    安静和往那小孩隐□□看了一下,说道:“她好像是个女孩。”容桢伸手在石块和蛋壳碎片里翻找了一下,没看到任何带有标识的物件,就选了一块较大的蛋壳碎片拿着。

    “她哪是什么女孩,谁家女孩从蛋壳里爬出来啊。”安景良还在嚎叫。“可是我们也不能不管她吧,天都快黑了,要是不管她,她肯定活不了了。”

    安静和说道,她看着容桢,只要容桢也点头同意,那就是二对一,她就可以带上这个小孩了。容桢也点点头,“二师兄,我们不能放任她自生自灭。”

    “那你俩管吧,我哪里会看照什么小孩啊。”安景良站了起来,那小女娃见他要走,瘪瘪嘴哭了起来,她哭得那叫一个洪亮,容桢感觉脚下所站的大地都仿佛在震动。安景良也不敢再走,他无措地站在那里,任这小孩抓着他的裤脚。“哥,我们带她回去吧,不然她一个人肯定活不下去的。”

    安静和在旁边扯着安景良的衣角。“好好,我投降,投降,我带她走,我带她走还不行吗。”安景良无奈地弯下腰抱起这个小女孩。容桢从衣裙上扯下一块,勉强将这女娃裹了一下。就这样,出门时还是三个人。回来时,却变成了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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