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家之犬

    自打杨基兵败后,如丧家之犬般一路逃到备县,意志消沉的过了好些时日。

    弛良屡次请见,杨基皆托病不出,身体有病是假,心里惧怕是真,靠整日里花天酒地,消磨时光。

    萧平听闻汉军战败消息,特地从汉中千里奔赴而来,求见杨基,如此三番,杨基才算答应见一面,弛良跟着进入,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满屋酒气熏天,只见杨基手握酒壶斜躺炕上,腹部鼓起,衣衫不整,一副酒仙模样,还哪有汉王风采?

    “汉王,臣不愿千里奔赴而来,如今竟见到您如此消沉之态,实在令臣心寒,令三军将士心寒!”萧平此刻顾不得上下尊卑,仿佛还是当年在备县时责备朋友的模样。

    此话将杨基拉回了数年前,那时的他只是备县一个小小的亭长,也如今日这般花天酒地,狼狈不堪,是萧平一路抬举、众兄弟一路跟随,才有了他那汉王的位置,但这一切犹如黄粱一梦,梦醒了,他又回到了备县,继续当他的无名小卒,汉王之事似乎是上辈子发生的!

    他呵呵呵一笑:“汉王?我都不记得谁是汉王?我杨基算哪根葱啊,不过是备县的一个二流子,一个小混混儿,也配当汉王?笑话!我有哪点可以跟人向天比?人家轻轻按一个手指,我就被打的如同丧家之犬,你们说,有这样的汉王吗?你们跟着这样的主子不嫌丢人吗?”

    弛良听闻此话,虽内心急切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表情仍是淡淡的。

    萧平可不如他淡定,平素里最温和老实的他上前一把夺过酒壶:“汉王,您此战虽败,但实力尚存,外有韩通,内有弛良,更何况九江王金布叛逃向天,正在投奔您的路上!”

    “金布,他跟向天闹翻了,投靠我?不行,不行,此人一身反骨,凶狠异常,先是反秦,后反向天,焉知哪天会不会反我?”杨基连连摆手。

    弛良上前行了一礼:“汉王,如今向天一家独大,无人能抗衡,金布已如散家之犬,危机时刻,必得收下金布,才有力量与向天抗衡!还请汉王三思!”

    “哦,军师何为此言?”杨基对弛良的话产生疑问,近期的醉生梦死已令他神志不清。

    “汉王,岂不闻金布跟随向天作战久矣,最熟悉他作战方法的人就是金布,韩通虽屡战屡胜,但无法一人抗衡两大强敌,为今之计只有拉拢金布,免去后方忧患!”

    杨基低着头想了又想,虽实在不愿意接纳金布小人,但迫于形势,只得勉强点头答应。

    “军师,萧大人,不是本王灰心,是本王确实没有能力与向天抗衡,您二位能理解吗?更何况本王妻儿老父都被向天擒拿住,不知生死!您让本王如何是好,难道不顾他们死活?“杨基想到此处已是丧气万分,他终究也算是个男人,虽平时对官翎多有冷淡,关键时刻还是想到结发之情,更何况还有自己的大儿子、老父亲,被关押在敌营做人质,生死未卜。

    弛良知道杨基所担心的事情,从衣袖中掏出一封密信,恭敬的呈给杨基。

    杨基打开一看,是韩水儿写给弛良的私信,无非是思君日笃,一切平安之类的话,最后还提到了官翎、杨基大儿子、杨老大人如今一切安好,向天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并不曾虐待他的家人。

    看到此信,杨基大喜过望:“弛兄弟,多亏你家夫人在军营,雨姜夫人看在昔日姐妹情上,也会护得我家小安全,此事我得给你记上大功一件!”

    弛良谦虚的说道:“这都是微臣和内子分内之事,若是汉王今后大展宏图,还请加封内子便是,臣不敢领功!”

    此刻,陈图带着齐姜和如意进来,见到汉王,齐姜和如意紧紧上前抱住汉王的双腿,三人痛哭流涕。

    杨基紧紧搂住齐姜的胳膊:“美人,你受苦了,都怪本王不好,光顾着逃命,把你和如意弄丢了!”

    “汉王,此事多亏了陈图大人,我们母子才侥幸保住性命,陈图大人,请受我们母子一拜!”说罢,齐姜就要下跪,给陈图磕头。

    陈图赶紧跪下,连称不敢当,顺带贼眉鼠眼的瞟了一眼弛良。

    杨基见齐姜和如意安康,喜不自胜,顿时恢复了精气神,下地扶起陈图的手:“陈爱卿,此事你居功至伟,救了本王的爱妾和爱子,此乃大功一件,说,你想要何赏赐,只要本王能给的,都会给你!”

    陈图并不起身,更谦卑的跪地道:“汉王过誉了,微臣不敢当,是齐姜夫人和如意殿下洪福齐天,汉王得天庇佑,才让您一家团聚,微臣确实没有功劳!”

    齐姜见状,赶紧上前扶起陈图,转头半是撒娇似的对杨基说道:“汉王,陈大人的才智不在军师之下,当此用人之际,您何不委以重用?”

    齐姜说此话并未避讳弛良的存在,在她眼里,韩水儿与官翎走的很近,便是与她为敌,她自然也就把弛良划分在了敌人那一边,而她为了如意的将来打算,也必然要为自己在朝中提早布局。

    弛良自小在宫廷中长大,自然对齐姜所施策略一清二楚,只是没有必要点破,更何况在此关键时刻,正是用人之际,起内讧是大忌。

    便中肯的对汉王说道:“齐姜夫人所言甚是,陈图大人精通韬略,才能不在我之下,还请汉王重用之!”

    陈图假惺惺的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微臣不敢与军师相提并论,真是折煞在下!”

    萧平眼看杨基人才库充备,便顺水推舟举荐道:“汉王,不如先让陈图大人任侍郎,主管内部治理之事,您看如何?”

    “如今军备萧条,人心涣散,正差一个能人干将治理内务,陈图,就任你为侍郎,即日上任!”杨基宣布了他自清醒以来第一条任免令。

    陈图大喜,赶紧朝着汉王、齐姜夫人、如意殿下一一谢恩。

    “报,汉王,韩通元帅已经成功攻下赵国、燕国,特传捷报!”门外一传令官大声说道。

    “哦,是吗?太好了,真乃是天助我也,看样子咱们可以离开备县了!”杨基吩咐道:“军师,本王吩咐你与萧大人开始招兵买马,召集残部,咱们再与向天决一死战!”

    “属下遵命!”弛良和萧平异口同声的说道。

    当他俩人退出营帐时,只见金布狼狈不堪的骑马前来,身边并无仆从。

    萧平叫住他:“金布将军,此行必是来投靠汉王的吧!”

    金布嘴里哼了一声,朝着杨基的营帐而去。

    萧平尴尬的看了看弛良,弛良安慰道:“萧大人,他能有今日,已是气急败坏,无需计较!且看汉王如何羞辱于他!”

    果真如此,当金布走进汉王营帐时,汉王正在洗脚,若是换做以前求贤若渴的汉王,必定会擦脚迎接。

    可杨基并没在意,齐姜夫人一个劲的给他搓脚,他一副享受的表情,并未召唤金布就坐,金布也是当过九江王的人,心想,你杨基算个什么东西,我俩是平级的王侯,看我如今失势,竟然如此慢待与我,哼!本王走就是了!

    金布说了声告辞,一怒之下回到驿馆。

    此话早已传到弛良耳朵里,萧平正在和他下棋。

    “如何,萧兄?”

    “弛兄真乃神人,您怎能推测出汉王的意思?”萧平不解的问道。

    “非也非也,在下并无揣测人心的本事,只是跟随着汉王久了,深知他若想用这虎狼之人,必然不会被其牵制,否则,不如不用!”

    “训狼之法?”

    “原来萧兄也早就想到了,哈哈哈!”弛良并不避讳自己的笑容。

    “弛兄,今日陈图对你多有不善,您为何还要举荐给汉王呢?”萧平担忧的问。

    弛良笑而不答,只有他知道内心的答案。

    “萧兄,此话不用提,日后当有分晓,您的棋子举了有半日,如今想要落在那个位置呢?”

    萧平看着自己举着白色棋子的手,笑了:“看来,我担忧的太多,以你弛良的谋略,区区陈图自然不在话下,说不定,他是您这手中的一颗黑子!”

    “萧大人,您过奖了!在下不才,没有什么韬略,只是希望天下尽快安定,只要是人才,不管人品怎样,能用到的都要用到!”

    “弛兄真乃做大事的人,宰相肚里能撑船!”萧平感叹道。

    “诶,萧兄,此话用在您自己身上最合适了!”弛良又在埋伏笔,岂不知多年以后萧平真的成了大汉宰相。

    当他回想起昔日与弛良的笑谈会不会感叹弛良如神人般预言。

    此话不提,金布回到驿馆后,看着杨基招待他的粗陋饭食,愤怒的将宝剑扔在桌子上,震得桌椅碗筷铛铛作响。

    他连衣服也没脱,躺在驿馆的炕上,想着自己以后的出路,看来杨基不欢迎自己,难道去和向天讲和?

    他愈想愈不甘心,辗转难眠。

    不过一会儿功夫,驿馆来人报告:“报告九江王,汉王在门外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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