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真像有这么个人，应该叫素描吧？还是速写？”
乔母歪头看看，把本子摆到周芸面前，疑惑地询问。
“速写是素描的一种。”
周芸随意地开口解释，往画上瞟了眼，目光不由呆住——只见寥寥几笔，就把中年妇女勾勒得栩栩如生。
她忍不住惊叹：“乔诗雨在画画上面是真有天赋啊！”
听到这话，乔浅浅紧张地咽着口水，生怕被发现不对劲，然而，下一秒，耳边却传来乔母得意的话语。
“当然了，我们家小雨遗传了我的艺术天赋。”
乔浅浅：“……”
分不清速写属于素描的艺术天赋吗？
撇撇嘴，她倒是一下子安心多了。
然而，乔母微微笑着，视线落在被抓皱的本子上，抬眸盯着周芸的眼睛，语气温温柔柔，说的话倒是给人一个重击。
“周老师，说起来，我看小雨挺喜欢画画，画得也还挺不错，要不干脆给她转学去做艺考生吧！”
周芸立马着急起来，皱着眉头劝说。
“乔夫人，您再想想，您看乔诗雨的艺术天赋确实很不错，但她学习天赋也不差啊！分班以后，她每一门学科都很优秀，上次考试还是文科第一呢。”
乔母不为所动，细长的指尖微微曲起，落在桌面的本子上，用指关节轻轻叩击两下，把周芸的目光吸引到凹凸不平的褶皱，才继续开口。
“我本来以为，小孩子在你们学校就算犯了什么大错，也至少能保证安全，可现在，小雨只是画个画，本子就变成了这样……”
说着，她的指关节又轻轻叩击桌面，“咚，咚咚，咚咚咚……”地有着节奏，让人心烦意乱。
“我们作为家长，怎么还敢把孩子交给你们？”
周芸头疼地皱眉，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柔声商量着。
“乔夫人，您看，还有一两分钟就到下课时间了，到时候等英语老师徐慧回来，我们再看怎么处理吧！”
听到这话，乔母笑语盈盈地收回手，点点头：“这样也好。”
目睹这一幕，乔浅浅忍不住在心里给乔母竖个大拇指。
然而，下一秒就被她拉到身前，当众点名。
“小雨啊，你不是说烤地瓜都得先给我烤吗？怎么画画不先画我？是妈妈不好看吗？”
额，这要怎么回答？
乔浅浅看看旁边的周芸，明白乔母是说给她听的，赶紧扯扯嘴角挤出个笑。
“妈妈当然好看，我是还不怎么会画，才画别人练练手的，等以后系统地学习以后，能画好看了，一定给妈妈画一张。”
话落，乔母赞赏地点点头。
周芸却果然变了脸色，循循善诱地劝导着。
“诗雨啊，你还没有进入社会不知道，画画作为一个爱好很美好，但拿来找工作是很难的。”
乔浅浅沉默着点头，这话她也认同，所以在现实世界才没有选择深造艺术，而是填报了设计专业。
然而，乔母却笑着摇头，目光不认同地看着周芸。
“周老师这话对一般家庭来说不假，可对于我们这种家庭来说，就算小雨是去卖烤地瓜都可以。”
说着，她的目光对上乔浅浅，眸子里闪着无数的星星。
“只要，她喜欢。”
乔浅浅听着这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重重地点点头：“嗯。”
“叮铃铃……”
与此同时，下课铃准时响起。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三人一同看过去。
徐慧垂着脑袋走进来，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却是不置一词，径直往自己的位置走去，坐在椅子上。
三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周芸朝两人安抚地笑笑，转头朝徐慧的方向询问。
“徐老师，今天这事是怎么回事啊？”
大半节课过去，徐慧气已经消得差不多，冷静下来，脑海里还有叶慕归质疑的声音，叹口气，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就是乔同学在课上画画……”
说到这儿，她停顿一瞬，也做着自我反思。
“其实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是我当时在气头上，处理有点过激。”
一段话打得三人措手不及。
乔母挑眉，淡淡地转身看着徐慧，微笑：“徐老师是怎么过激处理的？”
“说了些不恰当的气话。”
乔母的视线又转向少女，无声询问着。
乔浅浅回忆了几秒，点点头。
乔母这才放心下来，笑容显得真诚许多。
“那徐老师有什么想法吗？”
徐慧喝口水，看向一旁乖巧站着的少女，淡淡地开口。
“保证以后不在我的课上画画就行。”
这要求，也算是挺低的。
乔浅浅瞪大眼睛，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连忙开口答应。
“好的，老师，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在您的课上画画。”
刚说完，就被乔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
她赶紧讨好地笑笑。
“那，这事就这么解决？”
周芸见此，陪着笑询问乔母。
乔母叹口气，收起乔浅浅的本子，朝周芸笑笑：“既然我们家小雨没有意见，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话落，她站起身子，把手里的本子交还给乔浅浅。
“周老师，那我就先回去了，还是麻烦您照顾我们家小雨，有事随时电话联系。”
听到这句话，周芸如获大赦般扯着嘴角，也跟着站起身，主动伸出手。
“乔夫人，您放心吧。”
等握上手，她才转头看面前的少女一眼，小小地警告。
“只要乔诗雨以后不在课上画画，一切都好说。”
乔母点点头，握住周芸的手，几秒过后就矜持地松开，转眼不轻不重地拍上少女的脑门，柔声询问。
“小雨，你听到了吗？”
乔浅浅摸摸有点疼的额头，苦着脸再次保证。
“听到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在课上画画。”
乔母这才满意地伸手帮她揉揉。
两人一起从周芸的办公室出来。
乔母笑着打趣：“我也算是你们周老师办公室的常客了。”
乔浅浅抿唇：“妈妈，对不起啊。”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人却突然被乔母一把揽住，用力压着。
瞬间，乔浅浅身上承受着不小的重量，耳边还传来故作恶狠狠的警告。
“不许对妈妈道歉。”
“啊？为什么？”
乔浅浅承受着不能承受的重量，喘着大气，艰难询问。
乔母冷哼一声，看她不舒服才直立起身子。
“你妈妈我的心愿，是把你养成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总道歉算怎么回事啊？”
额，那这个心愿，其实也算是完成了……
想起乔诗雨小时候的霸凌事迹，乔浅浅微囧，点点头。
乔母看少女奇怪的表情，好笑地曲起手指在她额头轻敲。
“没事的话我就回家了，今天想吃什么？我回去让你张妈做。”
听到这话，乔浅浅沉思半晌，问出口的却是今天困扰自己的事情。
“妈妈，为什么你作为妈妈，可以做得这么优秀？这么好？”
明明都是第一次当人母亲啊，怎么你跟现实世界里的母亲差别这么大？
“这话说的，真够绕啊！”
乔母眨眨眼，以为这是夸奖，唇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乔浅浅再次询问：“做人妈妈是需要学习的吗？”
听到这里，乔母才反应过来少女是认真的，表情变得严肃，仔细回想着。
“是需要学习的啊。”
看乔浅浅抬眸等着下文，她放缓脚步，认真地说着，语气温柔。
“从你出生开始，我就跟月嫂学习，学要怎么照顾你的基本需求，等到你大一点，我又跟幼儿园老师学习，学怎么让你快乐长大。”
说话间，乔母的皮肤在阳光下格外白皙，透着神圣的光。
乔浅浅看着，目光专注。
“再之后，就从家长身上学习，从朋友身上学习，从你身上学习……一点点地进步，一点点地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需要的是什么……”
听到这里，少女微愣：“从我身上学习？”
乔母点头，笑意加深解释着。
“对啊，学习做人妈妈是一件很漫长的事，从你身上学习，只要你表露出喜恶，我就能最快地知道，能最快地成长。你看，我刚刚就从你身上知道你喜欢画画了呢！”
她的一句话，瞬间把乔浅浅从迷茫的处境里拉出来，送到太阳底下，豁然开朗。
是呀？只要能明确地表达着喜恶，母亲能接收到这个信息，就一定会为她改变的。
毕竟，母亲也会为乔浅浅熬姜汤，这样的爱，乔浅浅感受过很多次。
她现实世界的母亲，不是不爱孩子，而是还没有学会怎么爱孩子。
点点头，少女眼眸放光，傻傻地咧嘴笑着，心里的喜悦之情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乔母看她这样，也忍不住好笑：“行了吧，快说，晚上想吃什么？”
“吃红烧肉。”
话落，乔浅浅又调皮地笑开，眸中是无数的亮光，像星星般璀璨。
……
回班级的路上，远远地，乔浅浅就瞧见等在窗边的少年，不由笑着招手，分享自己的喜悦。
“叶慕归，我回来了。”
看她迎面走来，嘴角上扬起肆意的笑容，少年的心才悄悄然落下，等人走近了，挑眉询问。
“徐慧下课就回的办公室，她没为难你吧？”
乔浅浅咧着嘴摇摇头：“她没有为难我。”
“那这件事情是怎么处理的？”
“徐老师让我保证以后不在课上画画，我答应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来了呀！”
乔浅浅的语气不自觉带着几分雀跃，和进办公室之前很不一样。
叶慕归挑眉，眼底藏着点点的笑意。
“那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听到问这个，少女不由调皮地摇头晃脑，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有一个困扰我很多天的问题，现在得到了答案。”
“答案很理想？”
叶慕归随口询问。
乔浅浅却愣住了：答案理想吗？
有着解决方法，可是却不知道能不能回去解决……
她顿时变得沉默，心里揪起一股痛意，开始反思。
如果，早一点意识到这件事情，早一点学会怎么和母亲相处，是不是就没有现在这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