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哒……”
时钟的指针滴滴哒哒地转动，在寂静中与乔浅浅的心跳声相衬。
她还在回想梦境，良久才喘着粗气坐起身，看向窗外。
月朗星稀，显得孤零零的。
乔浅浅渐渐平静下来，顺手打开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一眼，才两点。
太早了，明天还要上学。
想想，她又睡下。
睡梦中，少女不安地翻身，耳边总传来如泣如诉的埋怨，声声泣血。
乔浅浅睁开眼睛看过去，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藏在迷雾之后，依稀只能看到个轮廓。
女人瘫坐在地上，望着这边。
“浅浅，妈好想你啊！自从你坠楼，妈没有一天睡过好觉。你怎么就能忍心抛下妈，去别的世界当千金大小姐呢？”
乔浅浅听到这话鼻子一酸，下意识开口解释。
“我没有忍心，我不是自愿的。”
女人听到这话，挣扎着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近。
“浅浅，你现在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叫别人爸爸妈妈，受尽宠爱，有没有想过我？你还记得我们相依为命的日子吗？”
她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额前一根根白发随风张扬，脸上的皱纹遍布，两手颤颤巍巍地伸出来，手心老茧，手背皴裂。
乔浅浅凝视着，眼中的泪珠突然滚落，掉在地上，被白雾遮掩。
她两步上前，用力抱住女人：“妈，对不起，对不起……”
“乔浅浅，你这个不孝女，我怎么会生了你这样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女人没有回抱住她，而是低声咒骂着，哭嚎着，伸手重重地拍打着她的背。
乔浅浅没有躲闪，只一双眸子静静地淌着泪水，哽咽着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下一秒，女人却突然消失不见。
乔浅浅怀里一空，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迷茫地抬起头，向着四周张望哭喊。
“妈，你在哪里？你别不要我……妈，你出来啊……”
……
“小雨，小雨，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感到温热的手掌拍着肩膀，乔浅浅猛地惊醒，眸子里还包着泪水，眼睛刚睁开，泪珠就顺着脸庞滑落，留下几道泪痕。
“呀？怎么还哭了？枕头都湿透了……”
乔母蹲着身子看她，视线从少女的泪痕转到打湿的枕头上，满眼心疼，伸手帮她擦拭眼角的泪。
乔浅浅想起两场梦境，下意识往后一躲，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乔母，只自己抹了把脸，淡淡地开口吐出来三个字。
“我……没事。”
乔母挑眉，也不强求，只是有些受伤地叹口气。
“孩子长大了，做噩梦都不跟妈妈讲……算了算了，你快点洗漱完下来吃早餐。”
乔浅浅沉默地低下脑袋，走进卫生间，听到身后乔母的又一声叹息，鼻子泛酸，泪水不自觉地流下来。
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
为了避开早饭，乔浅浅故意磨蹭着时间，等到快要来不及上学，才急急忙忙地往楼下大门冲，被乔母叫住，皱着眉塞了几个面包。
总归是没有多余交流，她苦笑，又是逃避的一天啊！
……
顶着一头薄荷绿出现在校园，回头率果然百分之百。
乔浅浅啃着干巴巴的面包，一路过来，就听同学们在议论她的发色，倒是没人提起昨天上课画画的事了，也算是意外之喜。
她走进文科班，几个能说上话的同学立马星星眼凑过来，支支吾吾地询问。
“乔诗雨，你爸妈竟然同意你染头发，还同意你染绿色？”
乔浅浅微怔，嘴角不自觉勾着笑：“他们同意。”
“你这发色好好看哎！是什么颜色？”
“薄荷绿。”
“染发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我没问。”
……
话到这里，班里突然安静下来。
乔浅浅似有所觉地往门口看。
果然，周芸黑着一张脸站在前门，目光直直地射到她身上，语气更是冷得惊人：“乔诗雨，来我办公室。”
乔浅浅叹口气，站起身跟着走。
办公室里，周芸揉着太阳穴，头疼：“说吧，昨天上课画画，今天就染个绿色头发，为什么？”
“我妈妈让您给她打电话。”
下意识地，乔浅浅脱口而出，等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把乔母当作第一依靠。
她皱着眉垂下脑袋沉默。
“唉……”
周芸叹口气，拿出手机拨打乔母的号码，开免提。
“乔夫人啊，乔诗雨她染了个绿头发，您知道吗？”
对面的人声音轻柔，缓缓响起，语气里带着亲昵愉悦。
“我知道啊，是我让她帮我试试这个发色好不好看的，结果还不错哎！”
乔浅浅听着手机里传来的话语，眼皮轻抬，没想到乔母会把责任全揽身上。
听到这话，周芸沉默半晌，闭眼又睁开，无奈地劝告。
“乔夫人，乔诗雨这发色太招摇了，实在不适合一个高中学生染啊！”
“是吗？不好意思啊，周老师，我也不大清楚学校规定能不能染头发，既然不能，那我三个月以后就带她去染回来。”
“为什么是三个月以后啊？”
“理发师说染完要想再染就得等三个月，不然挺伤头皮的。”
“好吧。”
话落，乔浅浅微微愣住，她自己都没问这些注意事项，想不到乔母却事无巨细地弄清楚了。
这时周芸放下手机，又重重地叹口气，嘱咐少女。
“乔诗雨，天气也开始冷了，你最近三个月，能戴帽子就戴帽子遮一下，别被学校里领导撞见了。”
说到这里，她又皱着眉头继续嘱咐。
“等三个月一到，就赶紧提醒你妈妈带你去把头发染回来，染成黑色，别再帮你妈妈试别的发色了！唉，你这妈妈也不靠谱，你自己上点心。”
听到这话，乔浅浅猛地抬头，眸子里带着满满的认真。
“我妈妈很靠谱。”
周芸好笑地点头。
“好好好，你妈妈靠谱。”
见她不信，少女再次认真道。
“我妈妈真的很靠谱。”
“行了，你回去上课吧！碰见校领导把校服帽子戴上，低调点。”
周芸不想再纠结这事，赶她出去。
乔浅浅郁闷地离开，回到班里，径直走向之前问她注意事项的女生，深呼一口气，回答。
“染完头发要三个月才能再染，不然会损伤头皮。”
女生奇怪：“你怎么突然知道了？”
少女扯扯嘴角：“我妈妈说的。”
……
中午，乔浅浅恍恍惚惚地坐在食堂，就被人大力拍着肩膀。
“乔诗雨，你怎么剪短发了？还染成绿毛，真不习惯……”
对对对，你们当然更习惯长发的乔诗雨啦……
抬眼看过去，果然，就是霍启廷个傻狍子。
想起昨晚梦里乔诗雨质问她抢走亲人朋友，乔浅浅撇嘴，面对男孩也有些不自在，难得的没有呛回去，而是淡淡低头，食不知味地吃饭。
“乔诗雨，你不会是因为失恋才把头发染成绿色吧？被戴绿帽子了？”
霍启廷见她没有反应，故意夸张地乱说逗弄。
乔浅浅无语，狠狠瞪他一眼，咬牙微笑：“你才被戴绿帽子。”
这时，叶慕归从过道路过，坐到她旁边桌的位置，喝口汤，用筷子挑起一棵绿油油的小青菜，神色淡淡。
“绿色只是一种颜色，代表着希望，有关个人喜好，但只因为这个颜色就给别人贴标签的，不是蠢就是坏，还没有自我判断能力，只知道人云亦云。”
他说得认真，却没有给这边一个眼神，就像是真的在说小青菜。
霍启廷被气得涨红脸，“蹭”地一下站起身。
乔浅浅本来还在捂嘴偷笑，眼里是星星点点的亮光，见他这样，赶紧伸手拉拉他的袖子。
“霍启廷，你要干嘛？”
叶慕归挑眉，仍然没有看这边。
霍启廷死死盯着他，咬牙切齿，低头看少女紧张的面容，更是气得头顶那撮头发直直地顶着天。
良久，他恶狠狠地拿起餐盘，阴阳怪气，转头质问少女：“我看着某人吃不下，去别的位置，你去不去？”
乔浅浅眨眼：“我吃得下。”
“好好好。”
霍启廷气得头疼，一只手拨开她搭在自己衣袖上的手，转身就往楼上走。
叶慕归挑眉，这时候才转头盯着少女：“不追？”
“这有什么好追的？”
乔浅浅反问，更何况，她确实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霍启廷。
“是没什么好追的。”
叶慕归凝视着她，微微点头，眸间隐隐藏着一丝暖意。
天气有点阴，一楼的食堂就更显出几分昏暗，少女在这昏暗之中，发色明丽，眸子黑亮，唇红齿白，是难得的一抹艳色。
叶慕归看着，收回目光。
“短发和绿色衬你，很漂亮。”
乔浅浅听到这话，转头，就见少年耳尖通红，像是第一次夸人。
她忍不住打趣：“有多漂亮？”
叶慕归正在喝汤，耳朵里钻进这四个字，痒痒的，一不小心被汤水呛到，狼狈地咳嗽几声。
乔浅浅看他难得的慌张失措，目光里闪着笑意，眸子亮晶晶的，歪倒着身子凑近，见他的面庞开始微红，递上一张抽纸，连忙退开。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
然而，下一秒，她却见少年微微靠近，耳畔响起压低的清朗声音。
“很漂亮。”
“像雨后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