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在旁边开车，雾在副驾驶乖乖坐着，低头看自己的手掌，有个血洞。
雾手心手背来回看。
“很好看吗？”
雾吸口气，咂嘴说:“我这只手是不是被诅咒了？上次也是这只手被玻璃扎伤。”
温说:“不知道。但是这件事不能被人知道。至少不能让你背后的那人知道。”
“她根本没资格知道。”雾玩弄嘴角，扬起又坠落。
温试探他:“不疼吗？”
“疼啊，挨着冷气都是凉的。我才知道了，原来我的肉这么烫。”
温被逗笑了。他带雾到了一家私人医院。
“下车。”
“哦。”
雾僵着左臂，用右手扣开安全带，开门然后关门。
医生等候多时，让雾坐下，准备给他打麻药，温开口阻止了。
雾摇摇头，“不行，不行。要疼死了。”
温点点头，“那就打吧。”
“先去拍个片子，看看掌骨的受伤情况。”
医生看了看片子说:“骨头没什么损伤，只是擦到了。只要缝合就好了。”
雾点点头，他伸出手。
医生说:“把衣服脱了。”
“啊？”雾不想，也不理解，“你缝合伤口为什么要脱衣服啊？”
“擦血呀，你这血流的哪里都是，擦干净以后你就不用碰水了。”医生不理解，“赶紧脱了。”
“我能不脱吗？我自己洗。”
“我说了——”
温感觉雾在隐藏些什么，便出手了，直接过来把他的袖子拉上去。
“哎哎哎——”
雾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看见了。
两人同时抬眼看他，像是质问他胳膊上的伤疤。
雾低头投降说:“我有受虐倾向。”
医生无语:“最好去看看心理医生。”
雾点点头，然后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做了一个鬼脸。
血水染在他的胳膊上，一层红叠着一层红。
雾打了麻药，不疼，感觉医生处理的不是他的胳膊似的看的津津有味。
酒精里混着血从他的手指滑落，医生给他擦干净。
这让他想起来了，上次素给他纹身的时候自己睡着了，纹完之后她也给他擦干净，但是很疼给他疼醒了，意识清醒了一下。下一秒他就觉得很舒服，凉凉的空气刺激着滚烫的胳膊。他就又睡着了。
雾想到这笑起来，把手放在桌子上，抬下巴放上去，然后闭上眼睛，头一疼，他就睡着了。
他感觉还没闭几秒呢？就被人拎着后面给提起来了。
温说:“真的不该给你打麻药，这样还能睡着。”
“啊？”雾打个哈欠，然后站好，他低头看手，已经包扎好了。温松开手。
出医院的时候温劝他:“你最好好好爱惜你的身体。”
雾皱起脸，不理解:“啥玩意？”
“你分明可以躲开的，为什么不躲？非得捱这一枪？”
雾找借口，“你怎么知道我没躲？”
“我看了监控。”
他得出结论:“你就是故意的。”
雾咬紧牙关，“那又怎么样？又不会死。”神他妈烦。
“你是受虐吗？”
雾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对啊。”反正撒了谎了。
温可不相信，“那你当我的M吧。”
雾听不懂靠近他问:“M是什么？”
“SM里的M。”温平静的说。
雾盯着他，从自己的脑子里寻找关于SM的知识。想起了之后，拔腿就跑。
他就不该相信葵，谁说他的无性恋的？那天之后他在网上搜了无性恋的意思，根本不是葵解释的那样。
他现在也不是呀!
在温的眼里，他跑的几步就像慢放。他穿着自己定制的白衬衫和黑裤子，领带飞扬。今天穿了一双白色板鞋，袜子很短，露出白皙的脚脖子。
温大步走两步，抓住他的后脖子，把他的手钳制在背后，压着他上了车。
雾弓起腰，他讨厌被人触摸。“放开我。”
虽然雾具备了一个成年人的体型，但是温比他更强壮一点。
他把雾关进车里，然后自己靠着车门，听他在里面拍玻璃。
玻璃的隔音挺好，但是他还是能听见。
“我不喜欢男的，你把我放出去。”他捶捶玻璃，温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伤口裂开，在玻璃上粘上血迹。
“除非你答应我能改掉那个毛病。”他上了车，依旧把他关在后面。
“我这个习惯不管你的事情。”
“那你就告诉我你的秘密。”
雾:“我在你这打工没说要把自己卖给你。”
温坦然，“那我们就继续耗着。”
雾直接躺平，握紧手，盯着，然后从纱布上滴下一滴血。
他就这么看着，雾在逼自己。
突然，他松开手后背撞在椅背上，“要秘密得加钱。”
“那我可以把你一直关在这里。”
“那你就把我关到饿死吧。”
温点点头，“那你上厕所怎么办？”
“我拉撒在你车上也无所谓吗？”
“没问题，不过我会看。”
雾:“……”
他眯起眼睛通过后视镜跟他对视，“哥，你知道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袒露会发生什么吗？”
“什么都不会发生。”
“不对。是产生不信任。”
“那你不信任的来源是什么？”
雾想了想说:“我就是不信任你。”他觉得他会跟自己背后的那个女生联合起来坑自己。
他不能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你把你手机扔出去，然后车关掉，保持这里是个密闭的环境。”
温照做了。
雾还是说不出来，就沾了血在他胳膊上写字。
温抬眼看车前面的景象:夜晚已经很黑了，只有路灯亮着。这条路人烟稀少却建设完整，路面干净。
这家医院是有钱人才会来的医院，有很多不方便解决的伤和病都可以在这里治疗。
雾写完就捂住眼睛，他躲在别人脚踩的地方，挤在那里，他声音颤抖道:“你真的是高高在上，而且小气。”
温冷漠地说:“我得知道你的秘密是什么，然后待价而沽吧？”
“妈的，你是说我自己暴露了吗？”如果雾装的很正常，让人看不出毛病。可惜，相由心生，气质难掩。
他自带一种脆弱，封闭，虚假的气质。
“也差不多。我是真的觉得你在藏些什么。”
“那你估了多少钱？”
“一千吧，省得你说我小气。”
“也没大方到哪去。”
雾知道这个医药费温会负责，所以他才敢这么玩。
一个病的名字而已，就值一千块，也挺好的。
被别人知道了也没问题，但是他觉得温不会说的。毕竟他的修养在这摆着。
温单手覆上方向盘:“我先带你回家。”
雾报了自家地址。
温:“嗯。”一声。雾以为他听见了，有点放心了。
可温把他拉下车之后，他发现面前这栋建筑根本不是自己家。
“我家不在这。”雾使劲捶他的手，“你放开我。”
温看见手上沾了他的血，单手掐住他的双手手腕，按在他的后颈。
他拉着雾进电梯。
“你在骗我。”
雾被迫仰头跟他对视，然后认输似的低头。
这么快就暴露了？真踏马玩不过这个老男人。
“放弃了？”
雾挣一下，挣脱不开。他像是妥协了，跟他进入房间。
温把他塞进浴室，然后关上玻璃门，锁上。掏出手机操作一下。他外用的手机被扔了，现在这个是家里用的。
雾不明所以，没想到，花洒突然开了，喷出来的还是凉水。
“你有毛病吧？”雾双手捶着玻璃门，咣咣响，“把我放出去。”
温站在外边，等着，雾吆喝了半天，耳朵都疼了，扣扣耳朵，转身就走了。
关上门后，他又把门开了。
“等你想说了就叫我，我在外面看书。”
雾不可思议道:“你还真打算拷问我？我跟你说了我是焦虑，你为什么不信呢？”
温靠在门边，盘着胳膊:“予告诉我你突然性格大变，我很好奇。”焦虑不会引起这个的。
雾左手叉腰，右手把擦擦脸上的水，他看眼头顶的花洒，跟他妈下雨似的，而且后边的窗户还开着，两者夹击，他现在跟在27楼的大气层上淋雨没区别。
“他是唬你的。”雾有些无奈。
“我相信他胜过相信你。”
雾狠踹了玻璃门一脚，“妈的，你疯了吧？”
“我是给你打工，不是给你签卖身契!”
“你是有求与我。”都他么怪那个那个女的。
雾双手按在门上:“你把我放出去。”
温继续说:“我观察了你两个月，觉得你和别的年轻男孩没区别。没有焦虑表现。”
雾有点想投降了。
“可是你今晚上的表现我觉得就很好。”
“什么？”
雾当时在忍耐打人或者杀人的想法。
“我觉得咱俩是一类人，可是你又喜欢自残。所以我更好奇了。”温歪头，假笑一下。然后扭头就走了，顺便把门打开。
雾见他走了，猛的砸下玻璃。
疼痛让他表情一变，捂住手忍住疼。
最终，他蹲在墙角边睡了一晚，睡之前他把纱布拆了。
温在外边等了一夜，没听见声音他便进来看看，看见他睡了。
温把水关了，把门打开，拎起他的衣领，把他掂起来。
雾昏迷了，趴在他的肩上，要不是温扶着他，他估计就像条湿毛巾一样掉在地上了。
温觉得他身上很烫，估计是发烧了。
他把雾放在床上，捻起他的手腕，看他的手。他的伤口肿了，估计是感染了。
他叫了医生过来。
医生要给他打退烧药，温没答应，只让他重新包扎伤口，最多换个衣服，还有开了点药。
温:“先把他叫醒。”
医生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心想:这有钱人怎么这么能折腾人呢？
“你不给他打退烧针，他醒不了，说不定他的体温还能往上飙。”医生给他打了消炎针。
“你把他叫醒就行了。”
温漫不经心地喝口茶。
“刚刚处理伤口的时候他都没醒，更何况现在。”
温说:“那好吧，你先回去吧。”
他就只能硬等，看着时间给他测体温，几乎体温不变。
温给他注射退烧药。一个小时之后，雾终于醒了。
一睁眼就看见温站在旁边，他头更疼了，“你还没玩够？”
温递给他一片药:“这是肛塞，对退烧很有帮助。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帮你。”
雾抬手就把药打飞了，他发烧快39°，他妈地刚醒就看见这活阎王站在旁边。
他捂着脸，被气笑了。
“你觉得你家很安全吗？”雾把手放下，劳累地撑着胳膊坐起来，靠在床头。
“哪方面？”
“你这里都是科技，很容易被人入侵。”
温去把总闸给关了。家里的所有电器都呼叫一声。
雾昏昏欲睡，撑着最后一丝理智问:“咱俩各退一步，你满足我的要求，我满足你的好奇。”
温点点头，“你说。”
“我要你对我有求必应。”
温叹口气，拾起地上的药。
雾立马抬手投降:“等等，算了……”
他倒在床上，脸压在被子上，声音闷闷地说:“我有情感障碍。”
温将药捡起，走到茶桌前坐下:“然后呢？”
雾艰难地睁开眼睛，说:“我要回家，我的钥匙在店里还有手机……”
温将泡过的茶倒了，继续问:“然后呢？”
“还有躁郁症……”雾撑起身体，下床，穿鞋，站起来，然后腿一软，跪下。
他妈的不就是个名字吗？再这么拷问下去真得难受死了。
温拉他起来，拽住他走。
“躁郁症不就是情感障碍吗？”
雾不想让他扶，但是他浑身没力气，所以他的双手像棉花。
“我无情，不会生气不会难过，不会开心，也不会愤怒，我没有情绪。”
雾扶着墙，喘着气:“我的笑声，眼泪都是这个病给我带来的——它会给我注射兴奋剂，也会削弱我的生存欲望。”
“我……”雾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玩意。
温带他回店里拿东西，雾打开家门，温非得进去。
“我怕你死在家里。”
雾不想理他，软着身体回到房间。温进厨房准备给他做饭。毕竟雾是因为他而发烧生病的。
他在厨房里到处翻找，找不到能做给病人吃的东西。
雾从保险箱里掏出一把枪，走到厨房门口看见他背着自己在打电话。
雾毫不留情地对他开了一枪，打中他的肩膀。
开完枪他就放松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可他每次都没把人杀了。
雾把他锁在外边，戴上耳机听歌睡觉。他觉得一回来就好多了。
当初沉告诉他:“家不是父母在的地方，而是自己所有依赖的东西所在的地方。”
温还在厨房里，他刚刚在跟葵打电话:“你怎么了？怎么有枪声？”
温捂住脸笑起来，“没事，发生了一件很搞笑的事情。”
葵一惊:“还有能让你感觉到搞笑的事情？”
温:“饭你别送了，等会我去买就行。”
“好。”
医院里的医生觉得这两天好像作孽了一样，昨天见了一回，今天见了两回。
“你怎么也中枪了？”
温神色自若:“别打麻药，我试试。”
医生觉得他又在发什么神经，只说:“那你忍着点。”
温点点头。他作为一个合格的男人，这点忍耐力还是有的，分散注意力时，他开始思考雾。
躁郁症令人抓狂的是那种落差感带来的失望。抑郁时患者自我否定，一心求死。兴奋时觉得自己世间无二，能拯救世界。
温“啧”一声。医生以为给他弄疼了，便道了歉。
“没事。”
可是他还有情感障碍。其实温觉得他说的不对，他还得再问问。
温脸上染上一丝柔色，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同类，可得好好问清楚了。
医生给他按了一个固定器，目的是不让他乱动胳膊。
“好好休息，别再让我再看见你了。”
出于这个想法，温直接找人卸了他的房门。他出来的时候顺了他家的钥匙。
窗帘紧闭，整个房间黑漆漆的，温踏步进了房间，把台灯打开，照亮了雾的脸，和压在被子上的胳膊。
他戴着耳机。温伸出双指摸摸他的额头，觉得他退烧了。可他还是用他的手机为他请了假。
温四处转转，走到他书柜前掏出一本书看起来。
雾睡到早上六点，他算算时间觉得自己睡的挺久的，给手机充上电，就出门了。
他看见温坐在沙发上，觉得一大早上麻烦就来了。
温放下书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并没有生气。”
“是吗。”雾去厨房喝水，“你还待着这里干什么？我今天要上学。”
“我给你请假了。”
雾松嘴:“哦，那谢谢了。”他继续喝。
“咱俩继续聊聊。”
“别在这聊。”
“那你想去哪聊？”
“不聊。”雾放下杯子，要去卫生间，路过客厅，他撂下话。
“那就去我家。”
“不去。”
“当我的男仆。”
雾含着满嘴泡沫，漏出个头说:“我也生着病呢。”
“我给你开工资。”
“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