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药

    自从棉上次遇见了她老板之后她就没在公司里见过他,好像是他出去出差了。她也就忘了这回事。

    直到今天,她准备下班,等在电梯面前,正好手机响了,门一开,她走进电梯里。

    等她挂了电话,门也开了,走出门,看着眼前的装修:低调,简约。棉四处观察,认为是进错了楼层,突然想起来刚刚她没有按按钮。

    她眨一下眼睛,转身,想回到电梯门口,忽然透过一堵玻璃门看见会议室桌子上的名字——器。

    CEO的名字。

    棉挑眉,继续走,却在电梯门口遇见器。

    俩人都惊讶了,“抱歉老板,刚刚忘了按电梯按钮不小心升上来了。”

    器想起来,“阿,对,我刚刚按了电梯想起来忘拿表了。”

    她趁着没有别人赶紧就上次的事情替雾道个歉。

    “他不是故意的,纯属误会。”具体什么误会还真不能说。

    “没关系。”器抿嘴,欲言又止,进电梯里他才开口。

    “你的男朋友是英国人吗?”

    “对。他口音挺明显的。”

    “嗯,感觉也像。”器滚动眼珠回想,“伦敦的?”

    “嗯。真的很明显吗。”

    棉觉得不是特别明显吧,雾的发音已经很好了,语速也变慢了,说话很好听。

    器歪下头,他骂人的时候没忍住。

    伦敦腔很容易被听出来。

    第二天,棉就升职了。

    “哇哦。”棉表面淡淡道。然后她就收到了器的电话,让她去他的办公室。

    器见她表情淡淡的,“不想要吗?”

    “我更喜欢在办公室里面待着。而且我看着满屏幕的股票走势就开心。”

    “那就换人。我主要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去做轮船度假。”

    器靠在椅背上,玩着手机,不时瞅她一眼。

    他把详细情况发给棉,“你看看吧。”

    “为什么?”

    “你不想升职,那就给你一个福利。毕竟你给公司挣的钱最多。”

    棉点点头,“有道理。但是我不能一个人去。”正好她想带雾去旅游。

    器微笑,“可我只能付一个人的钱。”

    棉也笑起来:“我自己有钱。”

    她欢欢喜喜回家跟雾说这事。雾刚睡醒,两指揉着眼睛坐起来,靠在床头搜轮船度假的视频。

    “有好吃的?”

    “有。”

    “那去呗。”说完,他把手机一丢,继续睡。棉怎么可能让他继续睡,“你都昼夜颠倒了,可不能这样,快起来做饭,我饿了。”

    “哦。吃什么?”雾蒙着头,棉躺在他身上,压住他。

    “酸饺。”

    “那咱们出去买食材,你给我念念食谱。”

    棉想念自己家厨师做的,就打电话问。

    雾从卫生间出来,穿了一件棉质背心,随便套了一件衬衫,戴上眼镜,拔掉手机充电器,带上手机。

    车上的时候,雾搜了一下俄罗斯的饺子,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有奶酪馅的,土豆馅的,还有樱桃馅的。幸亏刚刚棉给他说的是蘑菇,鸡蛋和牛肉或羊肉的混合馅。

    他不想尝试樱桃馅。

    酸主要是泡饺子的汤。将饺子煮熟以后盛进酸汤里,就成了。

    他合了手机,看向窗外,突然有这么一瞬间,他觉得,其实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这样到毕业就很可以了。

    晚上,他也叫纤一起吃了,他只有一句话,“手艺真不错。”

    “照葫芦画瓢而已。”然后就是一阵沉默,和吸汤的声音。

    其实在俄罗斯,饺子是穷人吃的,但是棉的家里没那么规矩,请的厨师也是请他自由发挥。一家子没有什么忌口的,都很愿意尝试新口味。

    厨师最大的顾虑就是怕自己做的饭不好吃。

    “希望游轮上有好吃的饭。”这句话提醒了棉,她放下勺子对纤说轮船度假的事,叫他一起去,做好准备。

    纤点点头。

    六月三号,芝加哥大学毕业。雾不是芝加哥大学的学生,他也还有一年。但是雪毕业。

    雪邀请他参加毕业聚会,他拒绝了。刚挂了电话,他就又接了一个电话,竟然是温。

    温邀请他和朋友去他的酒吧里玩。

    雾说:“我还有一年才毕业。”

    “怎么会?”温很自信自己没记错,“为什么要延毕?”

    “去年我出了车祸,双腿瘫痪,复健了半年。”

    “你俩玩的真花。”温无情嘲笑他。

    “你太闲了吗?”雾觉得无语。

    “对啊,日子很无聊。”

    “那就去拯救世界。”他想挂电话,“再见。”

    温点头,“好啊。”他把电话挂了,然后给棉打电话。

    “你怎么还不结婚生子?这么闲,都有时间关心我的事情了?”

    棉正坐在车上。

    “有人爱了我十四年。她照样等得起。我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

    棉算算,他今年二十九。

    “确实深情,估计都成习惯了。”

    “辜负真心的人吞一千根针。”

    “你搞错了吧?”温好心提醒,“怎么有个人喜欢我,我就得为她负责?我很闲吗?”

    “你不闲在这跟我打电话。”

    “我听雾说他延毕了。”

    棉斜嘴,“只有一年而已。”她不想聊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好奇了。”

    “我有的是时间。”

    “我说够了。”

    呦,恼羞成怒了。温笑起来,他正在那玩乐高。

    “我帮你啊。”

    棉讨厌聪明人,“不需要——”

    “——他什么时候喝药?”

    “晚上九点。”她冷声道。

    “那你经期什么时候?”

    “我靠,你要给他下药?”棉震惊地放下腿,身体也从后面起来。

    “你们扭扭捏捏地,我看小说还能有点这方面的描写呢。”

    比如《百年孤独》。

    温没听见她说话,就知道她同意了,“不会伤害他身体的。”

    棉一回家就闻见饭香了,番茄意面。

    做好之后发现还有肉丸和香肠。她愧疚地挠挠头,雾握住她的手腕,脱了皮筋给她绑头发。

    雾落座,拿起刀叉,提醒她:“赶紧吃吧,我快饿死了。”

    “抱歉,今天确实有点晚,路上又堵,就换了条路。”

    “没事,快吃饭吧。”雾确实饿了,前胸贴后背的,估计是写作业耗脑子。

    棉确实有愧疚,但不多,于是她开口问:“阿雾,你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就为了好好过暑假。”他还挺期待轮船度假的。

    她点点头。

    她心事重重,没把饭吃完。雾靠在她桌边,拿起叉子,吃了她的肉丸和香肠,这也才七分饱。

    棉观察他,偷偷笑。

    直到雾喝完药,他都觉得棉挺高兴的。

    俩人躺在床上,面对面,雾突然问她为什么这么开心。

    “喜欢你。觉得幸福。”

    雾直接拉起毯子盖在她脸上,关灯。棉把毯子拉下去,一看,已经黑了。

    “温跟我说有个人喜欢了他十四年。他跟我嘲笑那个人来着,像是说一件趣事。”

    “一个人守着自己的真心就能活。像小王子守着自己的玫瑰。不会说话的玫瑰,和不断被打磨的真心,都是一样的。”

    棉眨眨眼睛,“你总能看清事情的本质,然后忽略这件事情所引发的关于情绪的蝴蝶效应。”

    “可情绪是次要的。人受到情绪的风暴,才会做点什么。”情绪不重要。

    棉不想听他说话,抬手捂他的嘴,因为视野受限,手指比手心先摸到了他的嘴唇,软软的。

    她凑上前亲下他的嘴。她拍拍雾的屁股,“嘿,嘴张开。”

    雾乖乖听话。

    临睡前,棉还是要说:“辜负真心的人吞一千根针。”

    雾睁开沉重的眼皮,想说什么又没说不出来,闭上眼睛睡着了。

    不管睡多少次,他还是非常僵硬地抱着棉。

    真心相种,本就是一场玫瑰赋予。温说的很有道理。

    棉一到早上去上班,雾忘了给她做早餐,等他一觉睡醒来之后,已经十点了。他觉得有点失职。

    刷牙的时候,他一想到这件事就停下。顺便搞得他没心情吃午餐。

    棉问他为什么不吃午餐。

    “你早上吃了什么?”

    “只喝了咖啡。”

    更失职了。

    棉盈盈一笑,“你又不是我请的厨师。好好休息。”

    “哦,那我出去转转找个地方吃饭。”挂了电话,他继续赖在床上发呆,突然想到什么,就给霍衣打电话。

    “你下午上课吗?”

    “神经病吧,放暑假了。”

    “那我们出去吃饭。”

    “走。”雾瞬间从床上弹起来,打开衣橱穿衣服。

    衣橱里的衣服叠的又整齐又乱,他随便拿了一件衬衫和裤子,穿上就走。

    霍衣带他去吃饭,吃的法餐。

    “有这个必要吗?只是吃个饭。”

    他嘿嘿一笑,“难得就这么一次。”

    两个大男人吃完饭就不知道要去哪了。他们面面相觑,相视一笑。

    笑完霍衣就觉得不对劲,“你竟然笑了?”

    “很奇怪吗?”

    “当然。你的药起效果了?”

    他点点头,“我只吃抗抑郁的药,现在还行。能笑,能玩。”

    霍衣吸口气,“但是不行啊。我活了二十五年,也没玩过什么。不能带你玩。”

    “那你暑假打算做什么?”

    “考医学研究生。”

    雾笑着捶他一下,“靠,原来咱俩一样。但是又很不一样。”

    他挥挥手让他上车,开车带他去一个地方。

    他俩系上安全带,雾连上蓝牙,将手机放一边,然后把袖子挽起来,露出手腕上戴着的手表和手链。

    他双手握住方向盘,看着后视镜倒车。然后音乐燃到高潮。

    Fallin' Out.

    “我想起了《搏击俱乐部》,我感觉现在有点想念泰勒。虽然我没有看明白这部电影,但是我也不打算看明白一部电影。

    看电影就像是交朋友,我只看感觉。

    乐子足了就行。”他打开车窗,任凭风陷进来,但是音乐也飘出去了。

    霍衣当然看过。他就在副驾驶上笑。

    “说的棒极了。”

    雾靠在椅背上,单手开车,就差跟烟了。他闻到烟味,顺着烟雾看过去,是霍衣在吸。他半个头都伸出窗了。

    雾摇摇头,继续看前面开车。他们行驶在一条大道上,不断绵延向前,他们一个没问去哪,一个没说去哪。

    终于到了山顶,是翟曾经带他去的地方。

    他们都靠在车头,俯瞰市内的风景。

    霍衣评价:“应该晚上来看的。”

    雾点点头。

    一直有风在吹。

    “下次我带你去跳伞。”

    雾瘪嘴摇摇头,“我不太喜欢坐飞机去看空中的景象。那个风就好像这个——”他比出OK的手势,圆圈套舌头。

    霍衣抬手,然后拍在脸上,胸膛地震般笑起来。

    “真的够了。你试过吗?”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雾笑着把音乐关了。

    霍衣双手按在车盖上,一用力坐上去,躺在车窗上,双眼往高处看,一片蓝天。

    人与人真的很奇妙,不同人眼中的景象,跟他们的命运相关。

    霍衣一身潇洒,所以看的是蓝天白云。

    雾看的是大地,所以他走的路像迷宫,曲曲折折,也只不过有一个归处而已。

    他想到这里觉得很好玩,突然想起以前自己写的一句话:“我把眼中景借你。”

    但是他没说,这句话,没什么值得说的。他看向霍衣,或许是觉得他并不值得。霍衣无牵无挂的,对自己顶多一个好奇好玩,真不必托心依赖。

    就这样,挺好的。

    雾嫌弃躺车窗上不舒服,就打开门躺车座里,开着门,灌着风,听着歌。

    他慢慢闭上眼睛,盘起胳膊,外着脑袋,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

    “下次换个敞篷车过来。”他只有这辆奥迪。

    等他听见手机响起,慢慢睁开眼睛,看前面——没人,再扭头——他躺在自己旁边。

    雾连忙接电话,“在哪呢?”温的声音。他看眼表:17:43了。

    “我在外边呢。”他伸手,白皙的四根手指按在车顶,然后弯腰出门。

    “在外边刚睡醒?”

    雾无语,随便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他咳咳两声。

    “没事,就是想你了,晚上来酒吧玩呗。”

    雾顺顺眼皮:“额,我问问。”

    “问谁?”

    “我跟朋友出来玩呢。”

    “行啊。到时候你们来了我免单。”雾问候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他一转头,就看见霍衣趴在车顶睡觉,什么姿势。

    “你这么睡不累吗?”

    “你的电话顺着风灌我耳朵里了。”

    雾皱着脸问:“那你去吗?”

    “去哪?”

    “喝酒。”雾笑起来,又说:“免费。”

    霍衣直起前臂,扭下手腕,直指市内,“走。”

    他们先吃了点东西掂掂肚子,一进酒吧,雾就被叫上二楼。

    二楼被重新装修了。温的茶桌被摆到了落地窗旁边。现在的窗外,美不胜收啊。

    “要见你一面可真难啊。”

    “咱俩之间一干二净的,有什么好想看的?”

    “难得没有友谊吗?”情谊吗?

    “那你就应该接受你的那位暗恋者。它对你的情谊可真真。”雾随便坐在沙发上,然后面对他。

    什么品味。

    温含笑站起来,两只手里都端着茶杯,一杯自己的,一杯给他,然后俩人分别占沙发两头。

    “我的朋友在下边,你找人看着他点。不然我就下去了。”他没喝茶之间没觉得很渴,一杯喝完,喉咙在叫唤。

    “别走呀。我打听一下你们的进展。我最近无聊的要死。”

    雾看向温,他这张脸真的是百看不厌。然后满意地笑起来。

    “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有好奇心,怎么不去做科研啊?”

    温哼笑道:“难道不是你跟人的距离感太重,而且还疑心重吗?”

    一句话,像桶冷水一样浇他一身,恢复了理智。

    雾想喝水,却被告知没了,温叫人送酒。

    “你好奇什么?”雾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又凉又甜还有点酸,后劲很辣。他好久没喝酒了。

    新酒?他瞅一眼,透过褐色的酒水看到窗外的风景,差不多黑了。

    “你怎么想的?”温的手很大,握在手里的陶瓷杯都显得小了。

    “我觉得爱这种东西,就像是一百年前英国喊的日不落一样。都是假象。”汹涌的浪潮总会熄灭。

    温笑起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让我觉得好玩。”

    雾抿起嘴说:“看吧,你总是这样。你这么尖酸刻薄,那个人是眼瞎了才会喜欢你。”他感觉现在的氛围很怪,有点相杀的感觉,另一种友谊的存在方式?

    他又喝一口酒,味道真的好怪,再尝一口。

    真的好怪,他的五官像抹布一样皱起来,问他:“你这酒真的越来越难喝了?是不是生意不好了想让我来充营业额啊?”

    温没回他,雾不知不觉又喝了一口,讨厌聪明人,随随便便就能改变氛围。

    本来感觉有点子感情在里边,他一句说完雾就觉得温在玩自己。

    他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然后眨眨眼睛,感觉很不对劲,看一眼手机:19:58。

    雾慢慢合上腿。

    温的拇指抚摸光滑的杯沿,沙发另一头传来他的粗重的呼吸声。

    他抬眼看见窗外的天已经黑了,最后一缕橙蓝色的光像绸缎,也早已经消失。

    真的不对劲。

    雾用拳头遮住嘴问他,“你这酒真有问题。”

    温站起来,瞅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安|全套丢给他。他走两步去倒茶,顺便给棉打电话。

    温把手机拿远,对雾说:“是春药。”然后郑重地点点头。

    雾努力忍着,拳头握紧。他第一次中药,还算有点冷静。

    可谁又能知道,他忍得整个心脏都绷紧了,呼吸严重喘不上气。

    整个人像雕塑一样坐在那,但是浑身的细颤暴露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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