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相顾无言。

    梁睢就这么注视着谭栗，看清谭栗睫毛轻颤，还挂有泪珠。

    而谭栗只觉汗流浃背，身体紧绷，低着头，僵硬的望着地面。

    苏杳杳察觉气氛诡异。

    诧异出声。

    “梁睢，这是怎么了？现在是春末夏初，天气有些燥热，他怎么还捂么严实”。

    反关宋乐谌，把校服外套袖子卷到小臂处，露出劲瘦的腕骨，里面的衬衫也不好好穿，最上面的两个扣大大咧咧敞着，露出精致的锁骨。

    谭栗其实也想问，但她不知道出于什么立场，又是他的什么人，没问出口。

    宋乐谌耐心解释。

    “阿虽，这是老毛病了，现在是柳絮盛行时期，他对柳絮过敏，不能过多接触，要不然会出现过敏反应，皮肤瘙痒难耐，眼结膜发红等症状”。

    谭栗一听猛的抬头，看着满校园的柳絮，还有梁睢脖颈处有一块没防护妥当，已经开始微微发红，起疹子了。

    谭栗语气焦急，满是关心道。

    “你现在没事吧？有药吗”？谭栗指着梁睢的脖颈问。

    梁睢有些诧异，那么隐秘的地方会被谭栗发现，梁睢早就察觉出自己那接触到了柳絮，皮肤有些瘙痒。

    但为了不让宋乐谌担心，自己也觉得没啥大不了的，也就不在意了。

    看谭栗那焦急的模样，梁睢心里说不出的情愫在快速蔓延，还不忘宽慰谭栗。

    “我这没事，阿谌只是说的比较夸张，没那么严重”。

    宋乐谌一听，一个快步冲过来，勾住梁睢的衣领就拽，一拽下面都是红疹，脖颈处周围也都是，红通通的。

    “阿虽，你啥时候接触的，都这么严重了，也不说”。

    宋乐谌皱了皱眉，语气不好。

    肯定是柳絮的绒毛飘到梁睢衣领里的。

    梁睢不已为意，把衣服拽回，“啪嗒”一声，宋乐谌挂在梁睢肩上的手被打落。

    “你这啥怪毛病，一言不合就趴人衣服”。

    宋乐谌气的直跺脚。

    “阿虽，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宋乐谌刚刚想起谭栗所说的药。

    “阿虽，药呢？我看见喻姐姐给了你乳膏”，说着就在梁睢身上一通翻找。

    宋乐谌没找到，让梁睢拿出来。

    谭栗原本担心的眸子突然亮起，眼神布满希翼，也希望梁睢快点拿出来。

    梁睢知道自己以前做的浑事，急忙证明自己，撇清关系，从冲锋衣的夹层里，拿出乳膏。轻松一投，划出一道精美的弧线，“哐当”一声，就这么落到了垃圾桶里。

    看梁睢的动作，三人一时讶然，还是谭栗先反应过来，条件反射朝着垃圾桶跑去。

    梁睢没想到谭栗反应这么大。

    谭栗把垃圾桶一脚踢倒，里面混着各类污垢，也不嫌脏，就这么下手翻找。

    倏地，梁睢手疾眼快的攥住谭栗的手腕，谭栗情急甩开，梁睢攥的更加用力。

    “谭栗，别找了”气息温热，低沉的声音震在耳边。

    少女抬头，面前的少年鼻梁高而挺直，面容轮廓极为力挺，撞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少女的声音带着哀求“你快放手……，我要找乳膏，这样你的过敏才能缓解”。

    少年身形一滞，长而密的睫毛掩住了眸底幽深的光芒，语气沉沉，诱导性开口。

    “不找了好不好，我这不是没事吗”？

    谭栗显然不信，她知道梁睢在硬撑，少年额头上冒出薄汗，脖颈处青筋凸起，显然克制、硬撑以久，就这么与自己的身体反应抗争，这是多么痛苦！

    谭栗沉默片刻，眼眶微红，谭栗的眸子满含泪水，温热的水珠顺着面部线条淌下。

    沉默而又坚定。

    两人无声对峙。

    终是梁睢低了头，弯了腰，败下了阵。

    梁睢抬起手，用指腹轻轻的为谭栗拂去泪水。

    “我和你一起找”。

    “我也和你们一起找”宋乐谌和苏杳杳异口同声道，他俩互相不屑的看了对方一眼。

    乳膏最后还是谭栗先找到的。

    谭栗和梁睢站在银杏树下，阳光照在树梢，树影婆娑斑驳的折射到地面。

    谭栗把乳膏递给梁睢，转身准备离去。

    不料这时梁睢叫住谭栗，谭栗脚步一顿，疑惑不解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梁睢弯下腰，在谭栗耳侧弱弱道“我看不到，身为同学是不是应该帮助一下弱小”说完与谭栗视线齐平，勾唇一笑“你说，是吧”。

    梁睢如同妖孽一般，勾人心魄，谭栗险些沦陷。

    “弱小”在梁睢身上体现不到一点。

    谭栗惊的险些没站稳脚跟。

    “那不是还有你兄弟”谭栗指向远处张望，看热闹的宋乐谌。

    宋乐谌探头瞄他们这边的情况，看见梁睢手背在身后，做了一个赶紧走的姿势。

    连忙溜了。

    苏杳杳早就找借口先离开了。

    现在只剩下梁睢和谭栗面面相觑。

    “你都说了我的情况严重，现在除了你，没人能帮我了，真的要我拖着病体找人”。

    谭栗头脑发热，低头颔首。

    月季花坛。

    梁睢腿部微曲，就这么随意的搭在地面上。

    谭栗不之所措，就这么呆愣在原地。

    梁睢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衣领的拉链往下拉，漫不经心，露出精致的锁骨，挺拔而有力，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喉结滚动。

    “来吧”，说着把头一撇。

    领子一扯。

    谭栗挪动小碎步。

    梁睢感觉有温热的体温传来。

    谭栗低头拿起乳膏，挤在掌心摩擦。

    梁睢用余光打量谭栗的举动，盯着少女的头顶发呆。

    谭栗看乳膏在掌心分散的差不多了，猛抬起头，撞入一双带有审视意味的黑眸。

    “你就这么给我抹”。

    谭栗不明所以，她一有个跌打损伤，她妈妈就这样弄，“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

    少女凑近梁睢，温热的气息打在梁睢的脖颈处，引起一阵颤栗，呼吸呆滞。

    谭栗用手掌贴在伤口上，询问梁睢。

    “感觉咋样”。

    “没事”。

    其实在谭栗上手的一瞬间，梁睢倒吸了一口气，伤口有些蛰得慌。

    “好了”。

    谭栗直起身，盖上瓶盖，把乳膏递给梁睢，就径直离开了。

    梁睢眸底晦暗不明。

    梁睢转身面色冷漠，毫无波澜，随手把乳膏丢进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

    春末夏初的时候，午后难免是最热的时候，再加上柳絮的盛行，连窗户都避免打开，心情低落，燥热难耐，困意来袭都席卷着学生们。

    叮铃铃。

    7班人见老师来了，散漫无精打采的起立，问好，“老师好”边说边鞠躬。

    “同学们好，请坐”，

    李芹也没生气。

    李芹扫视一周，看着底下青涩稚嫩的面孔，不自觉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低下头，为了不让同学们发现她的反常，深吸一口气，强装微笑，回视同学们。

    “今天校领导临时开了个会，大家下课自行去教学楼大厅看公告吧”

    “老师你就先给我们说说呗”，有学生提议。

    “大家翻开书第23页”

    李芹摆摆手，显然不想多说。

    下课铃响了，各班的人都聚集在大厅，内容如下：

    经学校高层联合决定，按上学期期末考试为准，特此兄弟班之间分班，班级前25到偶数班，后25到奇数班。以此提升学生学习效率。感谢各位老师同学积极配合。

    杜伽是7班的吊车尾，义愤填膺道

    “我去，学校是不是针对我们这些差生，说好听点是提高学习效率，说难听点就是我们败坏了班级风气，不管我们了呗”。

    差生纷纷附和。

    “啥都是以利益为先，追求利益最大化，没想到连学校也不例外，我们这些差生本就没自控力，这样安排岂不是放弃了我们。怕我们带坏好学生，影响学校的升学率。在学习这条路上我们注定是失败者，陪跑者”

    有人自嘲道，把这些不满与学校内部的丑陋嘴角摆到明面上说。

    杜伽无奈道“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

    大家纷纷看上学期自己在班级里的排名，生怕成为弃子。

    教导处主任陈立方吹响挂在脖子上的口哨，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身着一身黑色职工服，面色平静道：

    “大家都看了这个公告了吧，也许有人会觉得不公平，明明每次的排名都在前几，偏偏这回考试发挥失常。也有人觉得这是歧视差生对不对”。

    陈立方见大家都不说话，表示默认，接着道。

    “学校并没有放弃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请看大屏幕”

    拿着戒尺指着大屏幕上的每一位教师做介绍。

    大家看着陈立方指向了照片C位的教师，大约30左右，落落大方得体。

    “这位是学校为你们量身打造的老师，既和你们没有太大的年龄差距，也不会有代沟；而且她讲课风格幽默风趣，不会过于死板、不近人情；再加上她是业内出了名的金牌教师，教学资历丰富，也拿过教育界最具含金量的大奖”。

    “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而这些老师将是你们奇数班的任课老师”。

    大家都震惊了，大家都听过那几位教师。

    “渍渍，学校真是花大价钱了”。

    “实在是太感动了”。

    大家泪流满面，鼓掌齐声呐喊“我定不负家长所系，学校所托”。

    下午第五节课是自习，都在收拾书籍，前往所在班级。

    苏杳杳和谭栗这回发挥的不错，勉勉强强跻身班级前25的末尾。

    苏杳杳聊起了八卦“都知道咱7班和8班男生不合，不知道这次分班又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不包括国际班，咱这届一共有24个班，非的按照兄弟班分，这下好了”

    说话的人小声嘟囔，不自觉看向坐在课桌上眉头紧绉的沈纪时。

    后者并不知道别人偷偷在背后议论他，眉头紧绉是因为游戏队友太不给力，弄的他想骂街，这个沈纪时是7班第一。

    都说他俩是因为校花而大打出手。

    谭栗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

    看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起身前往8班。

    楼道的空地都被占满，显得狭小，拥挤，下不了脚，索性两班离的近，谭栗紧盯空隙，抱着书，踮起脚尖，稳住重心。

    谭栗到达8班后门，地上的书一片狼藉，桌子摆放凌乱，还有桌角擦过地面发出的刺耳声，争辩声。

    谭栗只觉聒噪，正打算离开。

    蓦地，有人不轻不重撞了谭栗一下，手中的书险些拿不稳。

    一道高大挺拔的阴影把谭栗笼罩其中。

    谭栗抬头，撞入一双漆黑的瞳仁，一双带有审视的眸子凝视她。

    梁睢眼底乌青尽显，薄唇痞气的轻挑。

    梁睢上前对着谭栗道歉，前者还不厚道的笑了“不过这真不怪我，谁让你太矮了”。

    谭栗嘴角僵硬扯出一个微笑，也没追究，毕竟1米8的视角，和1米58的视角不一样。

    “哈哈哈哈，阿虽，有你这样的吗？人矮，你还当人面说出来，真损”。

    梁睢抬起胳膊，用手肘，在宋乐谌肚子上给了一肘子。

    宋乐谌看着班级的景象，还有陌生的面孔，嗓音醇厚，疑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梁睢注意到谭栗额头上微微冒出了薄汗，脸颊微红明显吃力，手臂发麻，两只手互换着交替，余下的手活动筋骨。

    梁睢还戴着黑色3D立体口罩，挽上袖子，露出劲瘦的腕骨，喉结滚动，低声沙哑道。

    “给我吧”。

    谭栗只觉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席卷着淡淡尼古丁的气味。

    也不等谭栗拒绝，直接上手，毫不费力。

    等手空了，谭栗一身轻松。

    嗓音婉转清脆一五一十叙述情况。

    “逃了一下午的课，没想到还分班了，早知道不出去了”宋乐谌语气带着低落。

    谭栗陷入了沉思，想知道梁睢逃课去了哪里。

    苏杳杳骤然出现。

    “阿栗，没坐位了，咱俩坐在最后面吧”。

    谭栗没意见“行”。

    苏杳杳看见宋乐谌没好气“这不是你该待的了，你快点回7班吧”。

    宋乐谌感觉自己的实力被得到了质疑，还被人瞧不起，很没面子。

    对着苏杳杳恶狠狠的道“瞧不起谁呀，老子，就是这个班的”。

    说完还一脸骄傲的“哼”了一声。

    苏杳杳在宋乐谌周围审视一圈。

    “渍渍，这次考试是有多简单，连你这样的都能进快班”。

    “你也别说我了，咋样我也比你高，就你这分是吊车尾进来的吧”

    宋乐谌也不甘示弱。

    谭栗伸手要抱走在梁睢手里的书，梁睢猛的抬高到谭栗触摸不到的高度。

    谭栗一时很委屈，就这么神色黯然低下头，有些不高兴，他觉得梁睢随随便便，对所有女生都是这种逗弄的心思。

    梁睢心情似乎很好，对着谭栗来了句“这次考的很好”。

    谭栗心脏砰砰直跳，少女的情愫溢出。

    谭栗不知道的是，梁睢不是单纯因为这次的分，而是她能进8班而心情好。

    少年找到一个干净的书桌，抬起脚，一钩，拉到中间倒数第一排的位置，利落干脆的放下书。

    谭栗低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