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风一日比一日凛冽,天也一日比一日冷。长安的秋默不作声的退场,肃杀的冬日悄然来袭。好似一夜过后滴水就成了冰,每家每户到了该添炭盆的时候。

    清晨,刘嫖与陈午躺在床榻上不愿起床。

    冬日的早上是早八人最难熬的时候,若是周末还能赖个床,但要是赶在周中那就难受了。

    但好在这里是古代,刘嫖已经脱离了打工族的群体不需要去上班。她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要怪就怪被窝太暖和,这样舒适的床榻任谁也不想下去。

    刘嫖百无聊赖的把玩着陈午的双手。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轻轻的按压他的手指甲。这样,陈午的指尖便会透露出如桃花般淡淡的粉色。明明是件乏味的事情,却因为一双修长的粉嫩的手而增添了些许的乐趣。

    软香玉在怀,陈午满腔的柔情从心中逐渐蔓延。因为是心爱之人,所以枯燥的冬日也变得充满趣味。他巴不得每天都是这个样子,可是思即开春便有可能与刘嫖离别,顿觉得分外难受。

    “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陈午悠悠的说道。

    刘嫖轻笑出声。“《诗经》中此篇可是歌颂男女幽会的。你我已经成亲,听着有些怪异,不怎么相称。”

    陈午闻言将刘嫖搂的更用力些,仿佛要将她揉碎到身体里去。“公主貌美,此情此景不由得感慨一番。”

    刘嫖嗯了一声,将陈午的手放在自己的额角,“近来总是想着如何说服父皇放我离京,想的头痛。”

    “这几日我也在想法子,”陈午葱玉的手在刘嫖的额头上打转,“倒是有些眉目,只是还请公主容我卖个关子。”

    刘嫖略带诧异的看向他,“你想到办法了?”

    陈午颔首,“这是自然,任何事都不能让公主与我分别。”

    刘嫖眉头微蹙,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反正她无计可施,若是陈午的法子不管用,那她就只能破罐子破摔使出那招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正在两人温存之时,外头却传来阵阵惊呼。

    刘嫖直起身来向外问道:“出什么事了?”

    外间的秀纱赶忙将考暖的衣物拿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惶恐,“侯爷、公主,您去外头看看吧。天...天狗食日了!”

    天狗食日说的便是日全食的景象。

    刘嫖穿好衣物去往院中,抬头仰望,正见阴影阵阵将太阳缓缓遮住。周遭的丫鬟小厮早就跪了一地嘴里不停的念叨祖宗保佑。

    陈午剑眉紧皱,他看刘嫖一直抬头仰视天空还以为她是被这番镜像吓住了,所以将手覆盖在她的眼眸上,叮嘱道:“公主莫要害怕。”

    刘嫖自然是不怕的。

    日全食是因为太阳、月亮和地球的轨道交叠,月亮挡在地球前头将阳光挡住的缘故。说起来不过是天象变化,但这在古代,日全食却代表着不详的征兆。它的出现代表上天对王朝的警示,多来预示着江山有恙或君主失德。

    果然没两天,刘恒便下诏道:天降警示,他身为大汉天子自当修身养性,此后三日于宗庙中斋戒听从祖宗教导,此外朝廷会选举有德有才之人入朝为官。

    不曾想,在刘恒前往宗庙后的节骨眼上,长乐宫中的太后却病了。刘嫖作为太后的孙女,自然要进宫探望。

    长乐宫的长信殿内,太后病歪歪的倚靠在床榻之上,她的脸上布满了风霜,身子仿若枯骨看着行将就木。

    刘恒不在宫中,照顾太后的职责自然就落在了窦漪房身上。于是这些天她日日过来请安,捧着汤药伺候太后服用。

    “母后,昨个太史令来报,说您与陛下福泽深厚,陛下出宫祈福几日求得祖宗庇佑我大汉便可无虞了。”窦漪房喂完了药,又捧了一碟子蜜渍梅子奉上。

    太后伸手挡下,皱着眉头道:“那群郎官,嘴里动不动就是社稷江山,但让他们真论起来福祸却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窦漪房讪笑了两声,将蜜饯交给旁边的的侍女,“太医说您是惊忧过度,开了安神的方子。您喝了,安睡几日病体就能康健了。”

    太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脸上虽然不显但心中却忧虑重重。

    她最近几天老是梦见吕家的冤魂向她哭诉索命,尤其是被她算计死去的王后吕浅。但是这种事却不好跟外人道,旁人只以为她是被天狗食日的事惊扰。

    她的儿子已经出发去了太庙。可,太庙供奉确是她死去多年的丈夫刘邦。高祖会保佑她吗?她想大抵是不会的。

    她还记得那日严嬷嬷对她的诅咒呢,说她会有报应。这难不成就是她的报应吗?

    “太后、皇后,馆陶公主来了。”太后身边的春令走进来,因为太后生病所以她的脸上也带着一丝仇苦的意味。

    刘嫖走进长信殿给薄太后和窦漪房请安。

    太后朝她招招手,“你父皇算是做了一门好亲事。”

    刘嫖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脸,今日她手上戴的金臂钏就是太后给她添的嫁妆。“听闻祖母病了,孙女特来看望。”

    “人老了,思虑的多。”太后不徐不缓的说道,“你跟你母后一样,是个孝顺的孩子。”

    刘嫖站在一旁跟窦漪房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互相笑了一下权当打了个招呼。她跟窦漪房在长信殿中又陪着太后说了一会话看着太后有些困顿的样子二人便一同起身去了旁边的茶水房。

    “祖母这一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这些天,母后辛苦了。”刘嫖轻声说道。

    窦漪房耳间的银步摇轻轻的晃动了几下,“你父皇不在,有我在太后身边尽孝他也放心些。”

    “太医如何说的,总不能真的是天象冲撞吧。”刘嫖嘀咕。

    “嘘。”窦漪房轻声警告她不要多言,片刻后小声告诉她道:“听春令讲太后近几日多有梦魇,恐怕有孽障作祟。太常寺的太史令绘制了福袋玄于床榻之上,但好似没有什么作用。”

    此时春令从外间进来,她刚刚伺候着太后安歇,便来此跟窦漪房禀告一声。

    “春令姑姑,祖母近来是不是有心事难以排解?”刘嫖问道。

    春令被刘嫖的话惊得飞起,还以为她知道了内情,但看刘嫖只是担忧的过问便沉下心来好生解释:“多谢公主关心,太后近来确实多梦。”

    “太后这边的事就有劳你了,”窦漪房结了刘嫖的话头,生怕她再说下去惹出事来。这宫里明面上风平浪静但暗地里保不准多有腌臜。“太后有什么吩咐再来找我禀报吧。”

    “诺。”春令恭顺的行礼。

    出了宫门,刘嫖踏上了回府的马车,不想上头竟多了一个人。

    陈午将怀中的暖炉拿出来,将其放在刘嫖的怀里。他的手掌温暖,刘嫖喟叹了一声。

    “知道公主怕冷,我不放心便来看看。”陈午温和的看着她,“太后如何了?”

    刘嫖摇摇头,“看着像是心事作祟,却不知道是什么事。祖母身边的春令姑姑也不肯说。”

    陈午沉吟了片刻。本来没有把握的事情,现在却因为一场天象多了几分的胸有成竹。

    “陛下祈福即将回来,到时太后也许就开怀了。”他说。

    不知道是不是刘嫖心思敏感,她总觉得陈午意有所指。她看向陈午,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在面庞上打出一小片阴影。

    “你想借题发挥?”她问道。可太后生病与她离京半分关系都没有。

    陈午转过头来依旧是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仿佛刚刚的阴沉是刘嫖的错觉,他抓紧了刘嫖的双手温柔的回答:“再过几日,公主便知晓了。”

    几日后,刘恒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从太庙中回来,天子的銮驾径直进了长乐宫。也不知道太后与他说了什么,第二日便宣了一个人进宫,接着就传出了太后被天子的孝心感动,病体逐渐痊愈的消息。

    这一连串的事情顿时让刘嫖摸不着头脑。

    “进宫这人是你请的?”她诧异的看向陈午问道。

    陈午摇摇头,“是,也不是。”

    刘嫖嘟着嘴,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陈午笑着,任由她的眼光把他从头扫到尾。

    长乐宫内,春令小心的捧着一尊桃木制作的一则木像用红布擦拭着,然后蹑手蹑脚的将其放在耳房供奉的牌位之前。

    这是鸣雌亭侯带来的。听说是用雷劈精木所做,被上苍开过光的,是个可保家宅无虞难得的好东西。

    长信殿内,太后的精神比往日的要好,自从供奉了此物她便也不再做梦了。

    “一晃多年,我们都老了。”太后叹了一口气。

    下手的位置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年迈的老妪,看起来与太后一般大,但与太后的疲惫之态不同,她的目光澄澈,声音稳如洪钟:“太后的风姿不减当年。”

    太后摆摆手,“老骨头了。要不是恰逢你进长安,我恐怕没多少活头了。”

    “这不是说明太后与臣有缘吗?”许负笑着说道,“恰逢天象有异,又听闻太后有恙,臣才从外地赶回来给太后递上请安的帖子。”

    太后想起多年前许负来给自己看相的事,这样看来她们两人确实是缘分不浅。她当年还是魏王的王妃,家人请许负为她看相,预言自己贵不可言会生下一朝天子。如今确确实实的应验了。

    这时春令带着刘恒身边伺候的程忠走进来。

    程忠低着头恭敬的说道:“给太后请安。陛下有请鸣雌亭侯前去叙话。”

    太后沉吟了片刻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看中鬼神之事,也有心叫许负为他占卜一番。即位三年,一伸拳脚大展宏图之际遭遇日食总归不是什么好兆头。

    待程忠和许负走后,太后闭上眼睛,缓缓问道:“事情办好了?”

    “神像已经放好了,就在耳房牌位前。”片刻后春令低着头继续回答:“奴婢也已经命人出宫去往金仙观中为吕家众人点了灯。”

    这个吕家众人想必就包含吕浅了。太后安心的点点头。

    既受了供奉,那就好生投胎去吧,别在宫墙内徘徊了。只愿你下辈子莫要投到王公贵族之中,省的像此生一般遭受蹉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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