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3 章

    两日过后,公主府的下人来报,说梁王进京的车架已经抵达了长安。

    刘嫖得知消息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刘武是生是死,全靠明日早朝了!

    因为心中存着事,刘嫖当夜都没有睡一直熬到第二日的凌晨。

    “我走了。”刘嫖从梳妆台处站起身来。上朝是件重要的事情,她自然要穿的格外庄重体面。

    陈午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沉声说道:“公主早去早回。”

    刘嫖冲他扯了扯嘴角嗯了一声。

    之所以这么早出发,是因为长门园离长安城有些距离,坐马车需要两个时辰。

    马车上,一捆荆条正正好好的放着,上头还带着清朝蒙生的露水。每一根荆条上都布满了尖刺,叫人看着便浑身难受甚至会生出一股胆寒之意。

    其实刘嫖本想叫人将大多数荆条上的尖刺拔了去的。一捆荆条只留上头一面有刺的就成,需要背的那一面把刺去掉,省的锋利的尖刺将刘武的背后刺出血痕。

    可是这个提议却被刘武拒绝了。

    “母后既然要我负荆请罪,就不是叫我偷奸摸滑的。”刘武的脸上虽然布满了颓态,但是目光却十分坚定,“不能枉费母后绞尽脑汁为我开脱,事情是我做的,总得付出些代价堵有些人的心和嘴。”

    刘嫖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是刘武却郑重的摇了摇头道:“阿姐放心,不过是几根荆条而已,这点痛我受的住。”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抵达了长安,暂时停在了公主府的门前。算了算时辰,这个时候文武百官应该都到了宣室殿了。

    “走吧,差不多到了时辰。”刘嫖对外头的马夫这般说着然后转头看向刘武道:“先将上身的衣服脱下来吧。”

    刘武“唔”了一声解开自己的上衣露出结实的后背和臂膀。但见他的身上分布着许多的伤疤。

    刘嫖被他身上出现的这么多的伤痕吓了一跳。刘武臂膀的伤疤她是见过的,但是其他处的伤疤她就不知道了。尤其是他胸口处有一个圆圆的疤痕,仅离心脏偏了一分而已,看着格外的触目惊心。

    “那个是怎么回事?”她没忍住开口询问。

    刘武以为她是在问身上的伤疤来源,有些不以为意淡淡的说道:“习武之人磕磕碰碰是稀松平常的事。平日里骑马射箭再加上前两年打仗,所以看着吓人了些。”

    “不,我是问你胸口的那个。”刘嫖皱着眉头说。

    刘武摸了摸胸口的箭伤,“旧伤而已,不碍事的。”

    刘嫖见他不愿多提也不多问了。但她心里明白,这箭伤想必是刘武前两年抵御叛军的时候受的。这样明显的伤疤,除了重弩不作他想。

    伴着这样的猜测,她的心中免不得弥漫着阵阵的难过。前几个月前劝骂刘武不要坐皇太弟的时候,她的心绪一直围绕着劝解上,现下看到了这样吓人的疤痕才知道刘武在那场战役上究竟有多凶险。

    “受了这样严重的伤当时怎么不说呢!”刘嫖忿忿不平甚至带上了一丝怨念。当时就应该叫所有人都知道,尤其是好好叫刘启看看,看看他的亲弟弟为了朝廷稳固都做了什么!

    刘武看着他姐微红的眼眶还笑了一下,“打仗哪有不受伤的,更何况事情要是传出去,母后会担心的。”而且受伤是在敌军攻城的时候,当时未免造成士兵恐慌他直接封锁了消息。等战事平息从战场回京的时候伤口早已结了疤。他既不想叫窦漪房担心又不想大肆宣扬,听着跟携伤图报一样。

    刘嫖有点后悔听刘武的,没有把荆条上的尖刺拔掉。她蹲在捆好的荆条前想着挑几根小的,刺比较软的放在一头,这样刘武背的时候也能少受点罪。

    “阿姐不要忙了,待会散了还要重新捆。就这样吧。”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过是背着它从宫门走到宣室殿而已,我受得住。”

    刘嫖捂着手叹了一口气,那尖刺是好玩的吗?她就是想挑一挑而已就被扎了手去。“你真的何苦来呢?”

    这话既是说他要负荆请罪,也是再说他想不开行刺大臣。若不是闹的太过了,何必要受这样的苦楚?!

    另外,要是当时知道刘武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她铁定支持他去找周亚夫的麻烦!相比于所谓的妹夫,她还是更偏向自己的亲弟弟!

    刘武垂下头去,眼中自嘲明显。

    所谓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他刘武认!只是事情败露后韩安国冲他分析劝导下,他才知道此事牵扯的太过,说不好还会牵连家人。讲真的,若是打杀他一个人的话,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是提起他的亲人,尤其是他的母后、姐姐,还有梁国的王妃和几个子嗣,他却免不得自责后悔。

    不能叫他的孩子成为罪臣之后,也不能叫窦漪房和她的姐姐跟当朝的天子存下隔阂。

    不就是负荆请罪吗?他做就是了!

    很快马车停在了宫门口。

    刘嫖亲自提起荆条捆给刘武背上。行路之前,她还将刘武的衣服拉的更往下了些,势必将他身上的疤痕看起来更为明显。

    “在殿外请罪的时候先称陛下在称皇兄,知道吗?”她细细叮嘱刘武道:“你终归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论起情分来自不比寻常。”只有论兄弟情分才会提醒朝中大臣,这是陛下的亲弟弟,这一身的伤也是为了朝廷。

    刘武咬咬牙道:“我知道了。这次必不会辜负阿姐跟母后的苦心。”

    他的背上已经被尖刺扎出血迹,不消片刻后背已经鲜红一片,偶尔有血珠顺着脊骨滴淌在衣服上,血粼粼的看着就叫人揪心。

    “我们快些走。”刘嫖扶着他的胳膊急声说道,快步走了进去。赶紧请罪,事情了结后赶紧把这些扎人的破东西扔了!

    此时宣室殿内,刘启一脸阴沉的坐着。台下以周亚夫为首的几个文官还在喋喋不休的参奏梁王行刺朝臣、惹事逃逸、蒙骗朝廷、目无法纪。

    刘启听到这个就觉得头痛。虽说往年不是没有烦躁的时候,但此刻他却比往常要更加郁闷愤怒。

    昨日梁王的车架进京没多久,朝中大臣便都知道了刘武并不在此列的消息。不仅如此,长乐宫的窦漪房也知晓了此事,直言是他半路截杀了自己的亲弟弟。纵使他有心解释,但面对指责自己的母亲以及空空如也的车厢,他也是百口莫辩。

    今朝早朝开始没多久,丞相周亚夫领着几个御史便开始参奏,这叫他内心烦躁更甚。

    就在此时,从殿外连滚带爬的跑进来一个侍从,结结巴巴的开口道:“陛...陛下,大长公主带着梁王入朝了!”

    刘启猛然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小侍从言简意赅的答道:“梁王身背荆条,向陛下请罪来了。”

    刘启心中虽不信这是刘武会干出来的事,但刘武终于在长安露了头,倒叫他洗脱了手刃兄弟的罪名。

    “快去长乐宫请太后过来!”他这般说着,起身向外走去。殿内的朝臣自然慢他一步的跟上,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启走出殿外,正好碰见一步步走上台阶的刘嫖和刘武。他还不曾回神,便被刘武身上的刀剑疤痕以及血粼粼的后背惊了个彻底。

    “罪臣向陛下请罪。”刘武眼下乌青一片,脸上似青似白,径直的跪了下来。后背的尖刺因为这个动作刺的更深,鲜血随着他的动作撒在了台阶上,在汉白玉的台阶上格外的显眼。

    刘嫖也俯身行礼道:“梁王已经知错,还望陛下念在手足兄弟的份上宽恕于他。”

    刘武的头都低到了地面上,后背上荆条的尖刺尤为突出。

    刘启见他整个人好似从血河里出来的一样,胳膊胸口又布满了伤疤一时间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臣弟有罪。”刘武只当刘启还是有心苛责,所以沉声说道:“皇兄要打要罚臣弟绝无怨言。”

    刘启刚想要叫他起来之时,台阶下突然传来‘太后驾到’的声音。

    窦漪房终于来了。

    “母后。”刘启、刘武以及刘嫖的视线都聚集在来的人身上。

    其实就在刘嫖带着刘武走进宫门的时候,她就发现有小太监匆忙跑出去报信了。现在窦漪房珊珊走来,刘嫖的这个心顿时就安定了几分。

    窦漪房好似没有听到他们几个的声音,拿着手上的拐杖颤颤巍巍的被人搀扶着头上前来。

    “你个混账!”她这般说着举起拐杖就朝刘武身上打去,边打边呵斥道:“你是丝毫没有把我当日的话放在心上啊。”

    刘武后背本就有伤,现下又被沉重的拐棍杖责,身上疼痛更加。但他却丝毫不曾辩驳,偶尔吐出几句闷哼。

    “母后,武儿本就有旧疾在身,现在后背又被荆条刺的血肉模糊,您就歇手吧。”刘嫖跪在窦漪房的脚边,拉住窦漪房的拐杖不松手。

    “母后教训的是。”刘武嘴角已被自己咬破,眼中也是通红一片,他哀叹呜咽道:“儿子有罪,儿子甘愿受罚。”

    窦漪房泪眼婆娑的说:“早知你是这般的混账,我就不该生下你。刺杀朝廷命官乃是死罪,你前脚赴死,我后脚便跟上。你我母子何不早早下地府去见你的父皇向他请罪。”她这般说着,重重的用拐杖敲了敲地面。

    此话一出,刘启也变了脸色。

    如果按律法处置刘武,那他岂不是也落得个逼母亲去死的名声。是,在刘武胆大包天刺杀朝臣的事情上他是生气不假,但同时刘武算跟朝中重臣结下了不能解除的梁子,再不能有什么动作了。再看看刘武血肉模糊俯首认罪的样子,他心中的怒火也算消了几分。

    毕竟是一母同胞,自己的母亲和长姐都在这边看着,而且大臣也在殿门的位置观望。罢了,罢了。今日之事也算是给了朝臣一个交代。

    刘启叹息了一声扶着窦漪房的胳膊道:“母后说的是什么话,叫儿子如何是好?”他这般说着又连声吩咐一旁的侍从:“快把梁王身上的荆条拿下来,传唤御医。”

    “启儿。”窦漪房紧紧的握着刘启的手,此刻已有万般请求的姿态。

    “儿子叫梁王入京不过是想叱责教导一番。他是我的亲兄弟,先前又为朝廷立下大功,我怎会对他下毒手呢?”刘启的眼神格外的真诚,他剖心一般的继续说道:“今日梁王同大长公主入朝,母后也可安心了。”

    窦漪房眼含热泪的点了点头,重重的拍了拍刘启的手,算是无声的示弱安抚。

    这时刘武身上的荆条已经被取了下来,没有荆条的遮挡,他的后背看起来更加的惨不忍睹。

    “陛下,太医已经到了。”一旁的春陀赶紧提醒道。

    刘启面向宣室殿殿门的位置宣布退朝,接着刘嫖和刘武等一人便都都去往了后殿。

    待皇帝走后,宣室殿前殿门口,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敢出声讨论。

    片刻后,丞相周亚夫率先踏出殿门。“难倒身处皇家就能目无法纪了吗?”他冷哼着摆了摆衣袖,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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